《执墨（女尊）》老衲茹素

35、东云秘使（下）

　　同一片天空，换作不同的地方，就是不同的风景。
　　与凉都雨后的阴沉天色不同，此时的达州境内却是满月当中，银亮的光辉将大地镀上了一层薄银。
　　距离达州府衙所在的烟池城约摸有六十里地的一条官道边，有座不知名的密林，密林里树木紧挨着树木，巨大的树冠将整座林子里遮得严严实实，就是这满月的月光也照不进林子里，加上林地里多有刺人的荆棘，所以，这里向来人迹罕至。
　　已是二更，夜深人静，枭鸟时不时地发出啼哭声，呼应着远处时不时响起的野狼嗥叫，听在人的耳朵里，不觉有种渗人的阴森。
　　“哔卟！”
　　密林的深处，新垦出来的空地中间，几根成年女子手臂粗细的枯木架成的火堆里发出了清脆的回响。
　　错过了夜宿的一行人沉默地围在火堆边烤着火，跳跃的火光里，作商人打扮的诸位女子脸上不见惊恐，有的是再明显不过的愁容。
　　“哧！”
　　忽然，远处的星空下绽放开一朵五彩的焰火。
　　坐在火堆边的女子们早在听到那声哧响时就已经仰起了头，随后，就有一人攀到了空地旁边的巨树上往外看，正好看到焰火升起的方向，便立刻跳下树冠对着众人往那个方向指了指，众人神色微凛，快速地跃起身，转头看向身后。那里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是一株隐在黑暗中的大树，原本是黑乎乎的一团，却随着那朵焰火的燃起，陡然出现了一双晶亮的眼睛，仿佛野兽，在黑暗里散发出幽幽的寒光。
　　“拾一，你去接应初五，以她一个人之力，要将华儿带回来，确实是难为她了。”
　　那双晶亮的眼睛所在的地方，有个浑厚而又沧桑的低沉女音发出了指令。
　　立刻，火堆旁边约摸三十出头的精壮女子就应了声“是”，弯腰对着那双眼睛的位置行了一礼，然后快速地往焰火升起的地方跑去，几个跳跃，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剩下的人则重新坐回了火堆边，只是眼神里却失去了刚才的镇定，只是焦急地看着刚刚的方向，有好几次，都有人从火堆边站起，不过，却又在身体抬起的那一瞬间想起什么似地看着已经重新变回黑乎首一团的身后，紧接着就重新把身体钉回了地上，直到……
　　嗖，嗖！
　　夜色中，两个矫健的身影快速地从远处往火堆这边跑，只是其中的一个身形看起来要显得臃肿很多，等到跑得近了，就着火光的诸人才看清楚那是刚刚离开名叫拾一的精壮女子，只是她此时身上比去时多出了一个麻袋，所以远远看去才有些不同。
　　“呜……呜！”
　　就在跑得近了的时候，拾一背上的那个麻袋动了几下，看起来里面装的应该是个活物，正随着那女子的跳动不断地挣扎着，时不时还可以听到吱吱唔唔的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地互望了一眼，还来不及说话，那两个身影已经到了火堆边，拾一二话不说，立刻卸下了身上背着的麻袋，手上麻溜地解开了麻袋口上绑着的绳子。
　　等到麻袋滑落，火堆边的众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麻袋里绑的确实是一个活物，但并不是什么畜牲，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红衣少年。
　　那少年虽然年纪还小，五官却已经长开，眉是眉，眼是眼，配着粉嫩嫩的肌肤，看起来很是标致，只是此时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还塞着一团白帕，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呜，呜！”
　　从麻袋里放出来的少年重见了光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了把他绑在麻袋里的精壮女子，神情凌厉，看起来仿佛要把她给咬碎了吃进肚子里一样，一边瞪还一边动着嘴巴，仿佛在咒骂着什么，只是塞在嘴里的白帕堵住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只有含含糊糊的呜呜声。
　　拾一的额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魁梧的身体扑通跪倒在地上，手一伸准备拉出少年嘴里的白帕，冷不丁，身后的黑暗里，那个低沉的女音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等等，拾一。”
　　拾一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乌黑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标致的小脸上开始隐隐露出慌乱的表情，娇小的身体也蠕动起来，想要挣脱绑在手上的麻绳……
　　“华儿。”随着声音的靠近，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眉眼之间与那跪坐着的少年有着几分相似的女子渐渐地走出黑暗，然后半蹲在了少年的身前，视线与之持平，少年原本足可以喷出火来的眼睛立刻心虚地左顾右盼起来。
　　女子伸出手，将少年的脸扳了回来，凌利的凤眼直勾勾地逼视着他：“华儿，莫要再胡闹了！”
　　“呜呜！”
　　听到女子平缓却明显能够感受到压迫感的话语，少年用力地甩着头，嘴里发出不知名的声音，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盈满了不甘。
　　女子皱眉：“华儿，你已经十三了，明年就要行成年礼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若是在东云也就罢了，可是这是在凤霄，你若是走丢了，你让我怎么向你的母王交代？”
　　少年精致的五官皱成了团，小脸别向了旁边，这一别视线正好对上了跪着的拾一，乌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了恼恨的光，直把拾一给看得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华儿，和王姨保证，从现在开始，绝不再私自脱逃。否则，我立刻喂你服下软筋散，直到回东云再给你解药。”女子看着少年的表情，凌利的眼神微闪，淡淡地开口。
　　听到女子的话，原本跪坐着的少年立刻挺直了腰，乌黑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女子，只是四眸相交，并没有能维持多久的他，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被堵着白帕的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声音：“呜呜！”
　　女子看起来是个铁石心肠的，听着少年的声音神情不见一点的软化，只是沉声问着少年：“答应就点头，不答应就摇头。”
　　“呜呜！”少年激烈地摇着头，身体也在不断地挣扎，努力地想要挣脱束缚。
　　女子沉下脸，对着旁边的人伸出手：“把软筋散拿来！”
　　少年听到女子的话语，漆黑的眼眸里滑过惊恐，看着旁人听到话语之后，立刻递上一只玉色的瓷瓶，再看着女子拔开瓶口的木塞，伸手往自己靠过来，原来激烈摇着的小脑袋立刻忙不迭地改了方向上下晃动。
　　“这是你自己说的！凌家的子孙，说到就要做到，否则，配不上凌这个姓氏。”女子眼光闪动，声音依旧低沉平稳，不见一丝波澜。
　　少年停下点头的动作，也不看女子只是把一张小脸绷得死紧。
　　女子垂眼掩去眼眸深处的松懈，将手上的瓷瓶重新塞好，然后抛回给递给她的人，伸手解开了少年手脚上的麻绳，还来不及拔下他口中的白帕，就看到他自己抽了嘴里的帕子，然后跳起来从火堆边抽了一根添火用的树枝，挥舞着往跪在地上的拾一身上打去，脆生生的语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份外悦耳，只是内容却多少让人不敢恭维：“混蛋！该死的裘拾一，竟然绑住本郡王！等到此次出使结束回到王府，本郡王一定要让母王将你打入大牢，大卸八块！”
　　啪！
　　啪！
　　树枝落在皮肉上，发出了清脆的回响。
　　跪在地上的裘拾一只是埋着头，任由少年把树枝往她身上招呼。
　　“打死你！本郡王打死你！呼……呼……”少年终究年少，低低的咒骂说了几句就被粗重的喘息所取代，最后，只能撑着树枝站在火堆边喘气。
　　“小殿下……”裘拾一战战兢兢地看着少年气得煞白的小脸，英气的脸上神情有些紧张。
　　“哼！”少年瞪了一眼裘拾一，恨恨地将手上的树枝抛到了地上，然后用力地踩着脚步走向了身后漆黑一片的树林。
　　被少年打了几下，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裘拾一立刻起身，想要追随着少年往树林里走去，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女子叫做：“拾一，不用你去，华儿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只会更加惹恼他……初八，你跟着小郡王，别让他给这林子里那些不长眼的畜牲给伤了。”
　　火堆边诸女子中体态瘦削的人起身对着女子躬声应着“是”，便悄无声息地跟在少年身后，消失在了树林里。
　　直到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之后，裘拾一才改变了跪着的方向，转而面对那个神情冷漠的女子，脸上流露着满满的担忧：“殿下，小殿下他……这……是不是……”
　　女子盘腿在火堆边坐下，原本围坐着的那些女子见状，立刻跪着后退两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而她也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上那轮明亮的满月，良久才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拾一，本王是华儿的嫡亲姨母，他难受，本王也不见得好受……此次出使凤霄，确实是委屈他了……不过，这是……的心愿，也是我东云皇室这些年来最深的梦魇……如果能在华儿身上了结，也算是一桩美事。况且，上至母皇，下至王姐，都没有说是此次出行，就一定要将亲事定下。此次出使，不过是让华儿借这个名头，察看一番那姓阙的丫头……”
　　裘拾一看着月色下女子凝重的脸色，嗫嗫地道：“只是……这位凤霄的镇国大将军已经娶了……”
　　女子挥挥手，阻止了裘拾一的话语：“所以，才要让华儿见见她！若是不得眼缘还好，本王自然不会强迫，但若是得了眼缘……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本王绝对不会让东云宗王的独子沦为她人的妾夫的。”
　　裘拾一听到这里，脸上的担忧才减了少许，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是紧张地看着少年刚才离开的方向。
　　夜风轻送，隐约还可以听到密林深处，少年气恼地咒骂声：该死的裘拾一……讨厌的阙执墨……混蛋……可恶……
　　女子摇头，长叹一声，然后仰头躺到了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满月，表情神秘莫测，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很久，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她闭上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她忽然像是喃喃自语地开口：“其实……本王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华儿嫁给那个姓阙的阙执墨……本王一直以为……恨着阙家呢！”
　　回答女子的，却只是融入夜色的寂静。
　　女子摇头，伸手掩住面孔，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围在她四周的诸位女子松懈下来，然后，也小心地寻了位置在女子不远处躺下休息，以便天亮之后继续往前赶路。
　　她们，还要赶路呢！
　　从这里到凉都，至少还要五六天的路程。
　　距离和凤霄皇室约定的见面期限，正好是在第六天……如果不能按时到达，东云使团的脸，可就丢大了……

作者有话说

　　美少年出场了～生机勃勃的小郡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