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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带我走 ...

  •   ◇◇◇◇◇◇◇
      清早出门,回去的时候已经日暮。长街深巷,幽深而寂寞,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回到倚红楼,月娘为我送来“冲喜汤”,我冷笑,倒掉。我都没有接客,哪里会大肚子?喝了这汤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负作用。
      深夜,许久未见的楚殇和鬼影一样出现在我床上,将我箍得紧紧的,却也什么也不做。这男人,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思。我有心调侃道:“楚爷,我这又瘦又丑的女人抱在怀里不硌得慌么,你的品味还真是有等商榷。”
      他轻笑一声:“你倒把我的话记得清楚。”
      “楚爷,我现在是寂将军包下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你深夜留宿我房内……”
      “你以为我真会怕寂惊云?”他的唇落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老实说,楚大帅哥的吻技很好,只不过我依然是满身鸡皮疙瘩——我这一生,都生活在敌视他,恐惧他的阴影中了,又怎么可能有柔情蜜意?
      “你别指望着把你丞相千金的身份说出去,就能从我手里摆脱。”楚殇冷笑道:“你不想让寂家惹祸上身,就别打歪主意。”
      我配合地嗤笑道:“楚爷说的话,卡门还真是不明白,蔚丞相的千金现下好端端地在皇宫里做着妃子呢,哪里多出一个千金在青楼卖笑?”
      他唇角噙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地道:“你明白就好。那个三番五次救你,或者想掳走你的黑衣人,是谁?”
      我没好气地道:“他蒙着脸,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反正我卡门招惹的男人也不少,大概又是我的恩客之一吧。楚爷,动作快点,做完了快滚,我还要睡觉。”几个回合下来,我也稍稍摸到他一点脾气,我越是表现得无所谓,他越不会轻易动我,希望这次仍然有效。
      果然有效。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晌,将我搂到他胸前,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情绪:“睡觉。”说完,将眼闭上。
      睡吧,睡吧,梦里,我才能见到我的冥焰。冥焰,还有不到两个月,也许你就能来阳间守护我了吧。
      ——“姐姐,你是我的老婆,是冥焰没用,没有肉身,保护不了老婆。”他哭得越发大声,伤心得不可遏止,我温柔地舔掉那苦涩的咸味,他激烈地回应我的吻。呵,这小家伙,还挺没有安全感的。
      ——“姐姐,我讨厌那个人睡在你身边。”
      我叹口气,“姐姐也讨厌,非常非常讨厌。”
      ◇◇◇◇◇◇◇
      万众瞩目的花魁赛,架势果然不小。我被寂惊云包了,这花魁赛其实不干我的事儿,于是和他随身带来的青衣小厮一同坐在贵宾席位上。我从没见寂惊云带过不佩剑的下人,特意留神打量了一下这小厮。样貌平庸得紧,却有一双清雅的眸子,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到我脸上。我咬了咬唇,没好气地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嗔道:“公子今日倒是好兴致,扮成这样来戏弄人。”
      他的唇角浮起笑容,抬眼轻声笑道:“丫头眼倒贼尖,怎么认出爷的。”
      我哼了哼,“卡门若连自己的衣食父母也认不出,岂不是讨打么?”
      这花魁赛,不但来了寂惊云,我还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弟弟九王君千翌和皇帝的叔叔景王君慕玄。这景王君慕玄大约四十,身量颇高,双目有神,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却无一丝傲慢狷狂之气,令人倾慕。
      这君千翌丰神俊秀,我见了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凭空而来的,只是我一时之间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莫非,我前世蔚蓝雪的记忆里,与他有过若干交集?
      听红叶说起过蔚蓝雪大哥与九王的事情,我禁不住伸长脖子往他身后张望了半天,猜测着哪个才是我大哥,手中突地一痛,我倒抽口气,诧异地转头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宇公子,轻声怒道:“干什么虐我的手?”
      他手在袖底轻轻为我揉着被他捏痛的部位,懒懒地道:“眼睛往哪儿瞅,没规矩。”
      我撇了撇嘴,转过脸,难道我被你包了,连看看美男的权利也没有了?心里是这样想的,嘴里可不能这样说,我摆出个诌媚的笑容:“人家第一次见到皇亲国戚,有些新鲜,爷就饶了我这一回。”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听平安说,你是自个儿愿意呆在倚红楼的?”
      “谁真愿意呆在烟花风尘之地?”我神情一黯,“呆着,总有说不出的苦衷。”
      “连我也说不得?”他转眸看我,“何妨说给我听听,爷帮你解决。”
      “爷知道了,对爷没什么好处。”我笑了笑,用他以前堵我的话来堵他。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嗤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斗气哪?”
      这个宇公子的身份,我猜测到头痛。他举手投足间彰显的良好素养,又有寂惊云忠心耿耿伴他左右,昭示了他尊贵的身份,我本猜测他是当今皇子之一,但君千翌对红叶的包养昭然世上,他又何必对我的包养遮遮掩掩?除非他是当今天子。但只要看到寂平安对他的态度,如此熟络、如此骄横、如此无礼,若他真是当今天子,寂惊云会如此纵容寂平安吗?
      花魁赛的结局的确让我喜闻乐见。仙女气质的玉竹跟了景王,红叶如愿以偿被九王钦点,我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九王爷。
      九爷离席时,衣襟里掉了一样东西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来,是一只绣工精良的荷包,金黄的缎面儿上,绣着两只彩蝶,还有一首诗:月落桂华秋,烟雨锁情愁。风吹蝶飘散,泪染秋娘眸。
      呵呵,这绣荷包的人,也和我一样,有满愁情愁要锁么?我提醒九王掉了荷包,他意味深长望了我一眼,叹道:送于姑娘吧。
      这种东西摆明了是女子赠予意中人的礼物,怎么换成九爷送给我了?若说里面暗藏玄机吧?分明又是空空如也,我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莫非这蔚蓝雪,真的与九爷有过交集?
      ◇◇◇◇◇◇◇
      上次替我做演出服的锦绣庄金大娘,是个触感敏锐的生意人,和我一拍即合。我画点玩偶公仔花色的图样给她,她每月按照约定比例,从销售额里提取分红,按照我指定的帐号存在钱庄里,这样有朝一日我能逃离这噩梦般的倚红楼,也能有点私房钱,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果然,没出几天,她就把我上次画给他的猪仔做成了布偶,先送了几个样品给我看看,可爱迷人,被寂平安一把抢了过去——原来收服这个特意来倚红楼上门挑衅的小野猫,这般容易,几个公仔即可。
      “卡门姐姐,你的才能,何必在这倚红楼卖笑……”
      “寂小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好命,有个位高权重的二叔提供你衣食无虞的生活。”
      “卡门姐姐,三日后是我生辰,我邀请你。”
      今儿是平安生辰,我应承她去为她贺寿。出门前梳妆,有人拿过我手里的梳子,给我梳理垂落的青丝,这一刻的气氛有些旖旎,这种亲昵的举动,若是换个人来演绎,只怕我这刻得化成水去,只可惜,是他,对着他,还真是半点柔情蜜意都扬不起。
      他在我身后,语气莫测:“我倒真是没想通,你这样的姿色,怎么这引来这么多人觊觎。”
      平安的寿宴,倒是见识了不少京城里达官显贵的女儿们。景王的女儿回暖郡主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她长大成人后,应该是皇帝老儿赐给寂惊云的正室夫人,作为他镇守边关多年,误了终身大事的补偿。
      唉,身为被寂将军包养的青楼女子,没想到我卡门一不小心,就和一个皇室郡主成了情敌。不过这回暖郡主倒是波澜不兴,兴致勃勃与我对诗,临走前还对我施礼,“今日能认识卡门姐姐这样才情雅洁的女子,回暖三生有幸。”
      这一日,玩得很畅快,我的酒量不好,不知不觉居然醉了,一下睡到傍晚才起身,醒来只看见平安在我床前。
      “今天我知道姐姐也是个有心性儿的,决不是那种一心妄想攀龙附凤的庸俗女子。平安很佩服姐姐呢。”她嗫嚅道,“若你真愿意和我二叔好,我、我也不会反对的了……”
      平安啊平安,莫说我对你二叔无意,即便是有意,我也断然不会和另一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我要的爱情,只有玉碎,没有瓦全!
      平安蹙起了眉,想了想,又道:“姐姐,其实我瞧出来,你钟情的人不是我二叔,是宇叔叔,对么?但是姐姐上午和宇叔叔说什么了?他走的时候,脸色好吓人呢。”
      我说了什么?不过是发了一通谬论。昏君且就不说,但凡想当个明君的皇帝,大都心怀天下,为了大局,有时要牺牲亲情、爱情、友情……地位再高又如何?无能为力的事情更多,皇帝其实是全天下最孤独、最寂寞、最可怜的人呢……
      宇,为何你会对我那番话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你真是天子?我望着寂平安,强笑道:“平安,这位宇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哪?”
      平安皱起了眉头,好像是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挠了挠头,为难地道,“我从没问过,我就知道他是二叔的朋友。”
      ◇◇◇◇◇◇◇
      “卡门姑娘,好久不见。”狭长的凤眼抛给我一个魅惑的秋波,我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玉蝶儿,居然还有胆子出现。
      “姑娘何必赶尽杀绝?无极门因为上次我亲近姑娘的事对我下了追杀令,若不是玉某人轻功和易容都过得去,怕是早就横尸街头了。”
      我讥讽道,“大侠怕是找错了对象。我是青楼女子,又不是贞节烈妇,莫说你那天还未得手,即便是得了手,也不过当是喂了一回吃白食的客人,我犯得着拿白花花的银子找听都没听说过的无极门?真是笑话!”
      “无极门是一个神秘杀手组织,姑娘果真没听说过?”
      “的确没有。但是玉公子若是能将那易容术传授于我,我便教你逃脱追杀之法。这法子虽然风险极大,但却是一劳永逸。”
      玉蝶儿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姑娘真是玉某此生所见最聪明的女子。”
      一笔交易,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
      公子宇,像一个灰色的影子,莫名其妙地被我那天的醉话吹散,再也不曾出现过我的面前。你绾我的发我心动,能牵我的手我心悸,你拥我入怀我心跳,你发我脾气我心伤。只是这男人心里有间房,锁着无数的秘密和心事,我不是你的那把钥匙,开启不了你的心门,只落得个锁心锁情收场。
      我本想绝情绝爱,锁心锁情,简单续完我这阳寿,等待冥焰来阳间陪我。却没料到这短短三个月时间的人生,如此精彩。白胡子老头笑眯眯望着我,嘴巴一开一合:“恭喜姑娘,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但是脉息薄弱,胎相不稳,姑娘要小心调养身体才是……”
      我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三魂七魄都出了窍:“你说什么?什么有身孕?我怎么会有身孕?我没接过客,更没上过寂将军的床,我哪里来的身孕?你这庸医胡说八道……”
      当我瞥见神情难测的楚殇时,浑身一个激灵。借尸还魂的第一天,我居然忘了,忘了……“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生你的孽种。我是宰相家的千金大小姐,我不要我的孩子是满身仇恨的第二个楚殇!”
      楚殇讥讽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尖锐:“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说?你不是蔚蓝雪。”他捋着我的头发,轻声道:“这么多年来,我一心想着找蔚锦岚报仇,不知道收集了多少他家族的资料,蔚蓝雪,蔚相的长女,知书识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你倒给我说说,这哪一条像你?你不要告诉我,蔚锦岚锁你的三年间,你性情大变,连才艺都增加了。”
      锁我?为什么要锁我三年?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所怀疑,直到如今看到你的反应,才真正确定,你不是蔚蓝雪。蔚锦岚真不愧是老狐狸,不但给自己找了个替身,连女儿的替身都安排妥当了。”
      替身?难道这个假丞相,不是楚殇找来的,是蔚锦岚自己找来的?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替身?他早就知道楚殇要上门寻仇?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点希望:“楚爷既然知道我不是蔚家千金,是否可以放我自由?”
      他望着我的眼神渐渐深了,半晌,才沉声道:“我不会放开你,今儿你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走。”
      他咬咬唇,表情有一丝无奈和痛楚:“蔚锦岚又不是你父亲,你恨我什么?我若一早知道你不是蔚锦岚的女儿,不会这样做。”他咬咬牙,难堪地低吼:“那个游戏,你赢了!”
      游戏?一个月前那个游戏?那不过是我拖延敌人时间的一个战术,敢情他还一直在玩这个游戏么?那游戏是怎么玩的我都快要忘记了。谁先爱上对方,被对方毁灭?我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脸上升起带着怒意的红晕,咬牙切齿道:“笑吧,你笑吧,我就知道说出来会被你羞辱……”
      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楚爷,你最初以为我是蔚蓝雪,跟我订了那个赌约,想玩死我。后来你发现我行为举止与蔚蓝雪大异,就对我起了怀疑,心里左右摇摆,或许还有天真的想法,如果我不是蔚蓝雪,要我接受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说得对不对?”
      被我说中心事,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我继续笑:“楚爷,你天真得有点可爱呢。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我到底是不是蔚蓝雪,而是我不能原谅你为了报仇手段心肠如此狠绝,还觉得自己才是天下最无辜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恨蔚锦岚入骨,但你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蔚锦岚有什么区别?我与你心灵之间的距离,隔了巨大的沟壑,不管同眠多久,不管你拥我多紧,都无法逾越!”
      我好几次以为他会一怒而起,没想到他竟能忍住我这一番话,没有拂袖而去。等我笑够了,他面无表情道:“无所谓你爱我还是恨我,你看到的我,根本是片面的我,偏激的我。做好准备我明天带你走,让你看到我的全貌,爱上我。”
      我冷笑道:“带我走?你不怕给倚红楼找麻烦吗?”
      他轻嗤一声,寒声道:“你以为寂惊云真的那么在乎你?”
      他的话像一根刺,刺得我的心一阵死痛。公子宇,哪里会在乎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
      楚殇走后,我寻思了一晚,想不出一个法子可以阻止楚殇的所作所为。冥焰啊冥焰,你一定不会想到,我们的三个月之约如此难熬,你替我选择的蔚蓝雪,如此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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