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无忧》小鱼会在天上飞

8、第八章 我已如你所愿，生不如死了

　　胸口处的暖意没有传来，却传来一片刺骨寒血的冰凉。云舟艰难喘息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反刺仙索绑在了刑具之上，胸口处插着的斩仙寒剑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寒剑冰封的温度，透骨的寒冷，让云舟清醒了不少。
　　“醒了？”张善仁与一众长老站在仙牢的门口，脚边是开明兽的尸体，众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着云舟，“老实交代你的罪行吧。”
　　“什么罪行？”云舟虚弱问道。
　　张善仁嗤笑一声，“身为堂堂仙界仙尊，竟然里通外应，勾结魔界之人！三年前，你引狼入室，害我仙界弟子死伤惨重，现在，你又勾结魔族，罪加一等，今日，我必定要让你魂归九幽，以慰我仙界弟子在天之灵！”
　　“勾结魔族？”云舟嗤笑一声，“张善仁，你这是血口喷人！”
　　“污蔑你？”张善仁冷哼一声，“你那好徒弟便是魔界之人，你敢说你不知？”
　　“我识人不清，甘愿受罚。”云舟嘴角的血顺着唇瓣滑落，他淡淡道，“可是我绝没作出勾结魔界之事。”
　　张善仁脸色阴沉，一挥手，插在云舟胸口的斩仙寒剑便凝结成冰，刺骨的寒意顺着剑刃蔓延开来，云舟的浑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冰霜。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白到几乎透明，额头沁出的冷汗也凝结成冰。
　　“堂堂仙尊就这么点本事？当初不知为何师兄要把仙尊之位传于你。”张善仁冷嘲热讽，“如今你犯下滔天大错，还妄图抵赖，真是不知羞耻。”
　　云舟咬着牙不吭声，他用身体内仅剩的未封印的仙力护住自己的心脉，看着囚牢小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
　　就在此时，外面发出一阵阵轰隆巨响，厮杀声不绝于耳，仙牢门被慌忙撞开，“师父。”张善仁弟子来报，“魔界的人攻过来了！”
　　“什么！”张善仁惊呼一声，脸色顿时煞白如纸，“他们，他们怎么会打来？明明......”
　　说罢他便抽回寒冰剑，带着众人急匆匆地离开囚牢，走之前对其中一个弟子喊道，“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孽障的首级砍下，带着去半山仙阁结界。”
　　云舟艰难喘息着，模糊间望着那举着长刀而来的身影，刚要解除身体的封印，那人就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前。
　　“师兄~”云舟牙齿打着颤，艰难唤道。
　　“小舟。”陆微寻将地上的人踢开，忙解开他身上的反刺仙索，密密麻麻的伤口布满了全身，鲜血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襟。“小舟，你怎么样？”
　　“我没事。”云舟勉强笑笑，直接顺着刑具瘫倒在地，“还活着。”
　　“你明明已经突破化清十重了，为何还会被他们轻易抓住。”陆微寻蹲在地上将他抱到怀里，用灵力帮他治疗着胸口处的伤，看着满地的血迹和怀中遍体鳞伤的人，想到他初来时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心里难受至极。
　　“我将九成仙力都封印了。”云舟似是安慰地笑了笑，他身上的那层冰霜已经融化，浑身湿漉漉地颤抖着，“我的仙力要留着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不可轻易动用。”他艰难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渍，眼前的人影又开始模糊不清，他喃喃道，“师兄，我有点冷。”
　　“小舟......”陆微寻心中酸涩，将云舟搂紧，不停拍抚着他的后背，“没事，师兄在......”

　　安静的囚牢里，只听噗嗤一声，利刃穿过□□的声音。陆微寻话还没说完，身子便一僵，然后歪着躺在了地上。云舟在那怀里，刚寻得一丝温暖，便跟着一起倒了下去，他浑身颤抖地喘息着睁开眼睛，却看到嘴角渗着血一动不动的陆微寻，他胸膛被长枪贯穿，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的青衫，“师兄！”云舟赶忙抱住了他，将手放在他的鼻端，已经没了气息......
　　云舟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窒息了，他仰天长啸，一双眸中充斥着猩红，“师兄！师兄！”这个在冰冷仙界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就这么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凉去......
　　“呦~就这么难舍难分啊。”韩暮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他一边擦着手上的血渍，一边将变回琉璃珠法器的长枪收到手心，“啧啧，可是已经死了啊，怎么办？”
　　云舟猛地回头眼中迸射出嗜血的光芒，他一把抓住韩暮的衣襟，目眦欲裂，“你混蛋！”
　　“呵呵。”韩暮冷笑一声，“那你想怎样？杀了我替他报仇吗？”韩暮将带着血的琉璃珠在云舟眼前晃着，珠子上的温热的血顺着滴落在云舟冰凉苍白的脸颊，“你说我用我好师父教的本领，杀了他最心爱的人，他会不会生不如死呢？哈哈哈哈哈~\"韩暮仰天大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兴奋和扭曲。
　　云舟死死盯着那颗珠子，划过脸颊的泪混着血变成血泪顺着脸颊滚落。攥着拳头的指甲嵌进肉里，泛白的指节淌出一缕殷虹的血。怪谁呢？只怪自己，怪自己贪恋那一时的陪伴，收了他为徒，才酿成今天这幅恶果，自己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到头来却害了无辜之人......
　　“师兄......师兄......师兄......”云舟眼泪漱漱而落，淌血的指尖慢慢握住了陆微寻的手，一遍遍喊着他。对不起师兄，等我完成了师父的嘱托便去找你，给你磕头谢罪，到时候，你也不要原谅我。
　　“够了！”韩暮看到云舟那悲恸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中烧，他猛地掐住云舟的脖子，两人瞬间飞移到了后仙山的那片鸢尾花海。乱琼碎玉，天地苍茫间枯黄鸢尾花被皑皑白雪覆盖，凋零破败毫无生机。
　　云舟被韩暮死死按在鸢尾花海上，身下隔着厚厚的雪，比斩仙寒剑还要冰冷的寒意顺着身子涌向四肢百骸，云舟浑身颤栗着。他仰头望着天空，天空灰蒙蒙的暗哑一片，而压在身下的这片精心栽种的花，明年再也开不了了。
　　“云舟。”韩暮咬牙喊出他的名字，“仙尊？！呵呵，被你瞧不起的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怎么样？”韩暮语气阴森恐怖，他凑近云舟，低哑的声音像从地狱深渊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我要你亲眼看着，整个仙界因为你毁掉！”他眼中迸射出愤怒的光芒，狠狠一甩手，将云舟摔向远方，云舟被重重摔在雪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鲜血化作点点红光，融入花海之中，渐渐地消失不见，云舟眼神涣散地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韩暮的身影在他头顶不断放大。
　　好冷，残破的血迹斑斑的衣衫被撕扯着剥落，云舟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剥离出来，冷，冷得让他几乎要窒息。伤痕累累的身躯在风雪瑟缩中颤抖着，寒风从胸口那血窟窿随着鲜血汩汩流出的地方灌了进去。
　　韩暮的脸近在咫尺，他伸出右掌，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散发莹莹的光芒渐渐凝聚成型，慢慢治愈着伤口。
　　“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韩暮的声音冰冷，眼神阴森地看着云舟，“我要你尝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已如你所愿，生不如死了。
　　云舟感受到一股冰寒的气息正朝他袭来，眼前忽然变成一片赤红的血雾，一条条赤红色的锁链像蛇一般在眼前游荡，缠绕着他的身体。“韩暮！”云舟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眼眸里带着乞求，“带着你的人回去，别同仙界开战。”
　　韩暮笑了：“你是在命令我？”
　　“不是命令，”云舟垂下眼睑，“我在求你。”
　　“哈哈哈。”韩暮放肆地大笑，“你在求我？你堂堂仙界之主竟然在求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摇尾乞怜的模样有多可笑？”
　　“是，我可笑，我错了。”云舟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他颓然松开紧攥着的衣襟，垂下眼帘掩饰了眼中的痛苦与绝望，哽咽道，“韩暮，求你了。”
　　“你......”韩暮一怔，随即又大笑起来，“好，好得很呐。”对待那些折辱他的人，他都可以放下尊严去乞求，却唯独对自己从没有过半分心软。“云舟，那你就拿出求人的姿态来吧。”韩暮的声音越发癫狂起来，一挥手，漫天的血雾将两人笼罩......
　　离开的一瞬，云舟猛地吐出一口血，他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鸢尾花海，身下的血比花盛开时还要鲜艳。
　　飞落的飘雪将云舟的脸庞掩埋，自己期盼的第一场雪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