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无忧》小鱼会在天上飞

7、第七章 浮生若尽，此生诀别

　　整日在议事大厅没有出来，韩暮就在门口片刻不离地等了他整日，暮色四合，云舟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抱着披风的韩暮，他连半分眼眸都未分给他，直接甩袖向着寝殿方向走去。
　　寥寥空山冷风萧森，院内仙梧桐绿叶已满树枯黄，簌簌地向下飘落。
　　云舟听着身后追随的脚步声，站在房门口摸着门栓犹豫了一瞬便直接推开，平日整洁的房间此刻却杂乱不堪，陆微寻带给自己的那些小玩意都散落在地，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
　　“是你做的？”云舟站在门口冷脸道，“因为今晨之事对为师不满，蓄意为之？”
　　“不是我，师父。”韩暮抬头，眼眶泛红，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也破败地散落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他哽咽道，“徒儿整日一直在议事大厅外等候。”
　　“我这寝殿如没有吩咐谁敢擅入！”云舟转身眼眸通红，呵斥道，“就因为为师数落了你几句，你就如此心胸狭隘，做出如此幼稚报复的事情！如此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之人不配拜入仙门！你即刻便下山，从此再不许踏入灵山半步！”
　　“师父！”韩暮怀中披风掉落，他紧攥住云舟衣袖，辩解道，“师父，这不是徒儿所为，您为何不信徒儿呢？”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云舟狠狠将拽住袖子的手甩开，怒吼一声，“滚！立刻滚，以后都不许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云舟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韩暮见状赶紧跑上前来帮忙捶背顺气，却被他无情甩开，云舟喘着粗气，吼道，“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眼眸中透着绝决，不带一点情绪。
　　看着如此动怒的人，韩暮赶忙低下头哽咽着承认：“是徒儿错了，徒儿该死，就算是徒儿所为，这等小事也罪不至此，请师父另赐责罚！”
　　“承认了就好。”云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师父。”韩暮抬起脸，一脸悲戚，“师父，徒儿不求能修炼成仙，徒儿不求名分，只求能陪伴您左右。”
　　“我乃堂堂仙尊，你想常伴我左右，你觉得你配吗！”云舟睁开眼眸冷漠地说道，“滚，再不滚，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韩暮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只觉得心脏被人硬生生撕扯开一块，血肉模糊间被寒风吹得彻骨之寒，却仍旧站在他面前不肯挪动丝毫。
　　云舟看着这倔强的少年，心中泣血，他眼角含着泪，一甩衣摆一掌将他狠狠打飞出去。
　　韩暮重重撞在小院的墙壁上，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他发丝凌乱地趴伏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师父......你当真如此厌恶我？”
　　“厌恶至极！”云舟转身躲入房中再不敢看他，怕再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扑过去将他拥入怀中。
　　韩暮看着绝尘而去的身影，跪行着爬过阶梯，缓缓爬到云舟脚边，拉住他雪白长袍，哀声求道：“师父，徒儿求你，再给徒儿一次机会，求你了......师父......”
　　“滚开！别脏了我！”云舟长剑一挥，寒光一闪而过，嘶啦一声那被紧紧拽住的衣袍应声而破，轻飘飘的破布随着无力的手滑落在地。凄凄岁暮寒风吹着手中那片残破白色衣衫，飘逸柔软的布料却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刃刺进韩暮心窝。
　　云舟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暮，随风卷起的衣玦猎猎作响，墨玉般的青丝随风扬起，他薄唇勾起，挤出一抹冷笑，“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别怪我下手无情。”话落，剑芒闪烁。
　　眼见着长剑带着凌厉的杀气向自己袭来，韩暮也丝毫未有躲避的意思，他仰首迎着剑刃，带血的嘴角挂着一抹惨然的笑，“师父......你真的舍得杀我吗？”
　　云舟手中动作一顿，眼眸一寸寸染上血色，血色中跪在地上的人被剑气击飞撞到了院中的仙梧树上，枯黄的梧桐叶纷飞洒落，一片一片轻飘飘地落在了韩暮身上。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冷寂的冬夜显得格外清晰，云舟看着自己刺入他胸口处的长剑，那痛比落在自己胸口更甚千万倍。
　　刺穿胸膛的长剑暂时封住了韩暮的灵脉，鲜血滴滴哒哒染红了地面上那层厚厚的落叶，殷红的颜色像极了盛夏的火焰灼烧了他的眼睛，灼烫的温度让他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
　　韩暮擦干嘴角的血渍，艰难地站起身，捂着胸口的剑柄一步步朝着云舟走去，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淌，每走一步，他的脚下就流下一滩刺目的猩红。
　　台阶上下，四目相望，一个悲恸绝望，一个冰冷漠然，一个绝望坚持着，一个坚持着绝望。
　　韩暮指尖一用力，那贯穿在身体里的佩剑直接断成两截，他手握剑柄，这是跟随云舟长大的佩剑，比自己跟随他的时日还要长，呼吸间都是云舟的味道，可是现在，这把剑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师父......”他张了张嘴，喉咙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塞，声音沙哑不成调，一用力，断掉的佩剑被直接拔出，鲜血喷溅到云舟身上，将他白色寒衣长袍染成一朵朵艳丽的血花，看起来诡异而妖冶，断剑落在青石台阶上，哐啷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韩暮脸上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血，他缓缓抬起已经被鲜血浸染的手，隔空抚摸着云舟白皙俊朗的脸庞，喃喃道：“师父，你怎么舍得下这样的狠手......”他的手指轻描过他眉眼，一字一顿道，“师父，我爱你。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对我......”
　　“够了，休得胡言乱语。”云舟不为所动地厉喝道，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痛得他快喘不过气来，“滚，永世不许再回来！”
　　“师父，其实我是无......”韩暮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舟用捆仙锁捆住了身子，捂住了嘴。
　　云舟法力催动，捆仙锁发出刺目耀眼的银芒，刷刷作响，不一会儿就将韩暮捆绑成了粽子般，扔到了仙梧树旁。
　　韩暮跪趴在地上呜咽着，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割破，鲜血淋漓。
　　“开明！”云舟望着天际喊了一声，开明兽立刻从天而至，等待命令，带着血的枯叶被开明的身躯震得四散纷飞。云舟沉声道，一双杏眼中尽是决绝的神色，“把这孽障送走！从今日起，再不许让他踏入灵山半步！”
　　开明兽领命，一把抓起趴在地上血淋淋的韩暮，化作流光飞向高空。

　　师父，师父......韩暮不断挣扎，却被牢牢控制，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冷风从伤口灌入，将他的理智吹散，最后剩下的仅有愤恨和执念。云舟，还是那个云舟，对自己从来都是如此绝情，连半分留恋都没有。韩暮此刻心灰意冷，看着那抹白色无情的身影，眼眸中的恨意将他湮没，既然你如此绝情，我便要毁掉你所拥有的一切，让你尝尽万般的痛苦！
　　云舟看着消失在天际的开明兽，眼中的痛楚更甚，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那抹身形已经彻底模糊。他的手指僵在空中，最终颓然落下，心也随之坠入深渊，“这次真的会伤到你了吧，走了便不要再回来了。”
　　浮生若尽，此生诀别，云舟闭上眼睛，忍在眼眶许久的泪终于滑落，一滴一滴砸在青色石板上，晕开了这凉寒的月影阑珊。
　　他转身见到厚厚落叶上那一鲜红刺目的滩滩血渍，紧紧攥住胸口，五脏六腑腐噬的剧痛传来，幸好他看不到了，以后也不用避着他了。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与地上的血融在一起，云舟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寒霜而至，他望着屋中一片狼藉间被剪成碎布片的生辰之礼，迷迷糊糊间，想起了那怀中的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