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情书》蒲肆

2、2

　　回家第二天，琼打算去买一些新文具，迎接新学期。她回来得比较晚，现在已经是暑假尾声，离开学还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

　　转学手续在之前就已经办好了。兰镇有两所高中，南北各一所，她要念的是南边的兰高，离家比较近。七年级的时候她曾来兰高看过，除了离家近外，这里的环境设施也比北边那所要好。但是还没等到升上来，爸爸就带她搬走了。

　　她在兰高附近的一家文具店里随便逛着，文具上亮晶晶的饰品看得她眼花缭乱。真是的，文具要这么花里胡哨干嘛？她拿起一个小熊造型的看来看去，算了，还蛮可爱的。

　　这家文具店里的文具种类繁多，吸引不少顾客，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所以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

　　“嘿，”有声音在斜上方响起，“琼？你回来了？”

　　又是认识的人？琼暗自祈祷：希望不要再上演昨天那种场面了。

　　她抬头，看见一双熟悉的绿色双眸。幸好是她认识的人：“马修？”

　　她见过马修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相处都很愉快。她能记住他，主要是因为——他是卢克的弟弟。

　　真是有缘分啊，赫胥黎兄弟。她放下文具，寒暄着：“你怎么在这？最近过得怎么样？”

　　“天啊！真的是你。”

　　他是红发，没有跟卢克一样染黑。马修小她两岁，也已经比她高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他有着变声期男孩特有的沙哑声音：“我陪朋友一起。我过得很好，但如果你想问的是卢克的话，那可能不太好。”

　　她没想问卢克的事。或许马修以为她和卢克的关系还是像以前那样，所以才告诉她卢克的近况。既然都提到了，问问也无妨：“他怎么了？”

　　他耸耸肩：“和女朋友闹矛盾啦。”

　　等等，女朋友？卢克可不像会有女朋友的人。“他女朋友是谁？”

　　马修一脸吃惊：“他没跟你说吗？比如在电子邮件里什么的。他和莉亚·库珀都交往好久了。”

　　她以前的电子邮件密码早就丢到宇宙的另一头去了，现在用的是八年级开学重新注册的账号。
　　接连两个炸弹，真有你的，卢克·赫胥黎。要是他交的是随便哪个女生，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莉亚·库珀？那个金发刻薄脸女孩，校园剧标配交际花女二一样的莉亚·库珀？她们曾有过一段交集，琼可以保证，他们不是一类人。

　　“哦……他们交往多久了？”她问。

　　“你也是这个表情！”马修快乐地说，“一开始我也很震惊。美女和宅男，哈哈。即使他现在外形不一样了，宅男的本质还是没变的。他们交往还不到一年，但是快啦。你见过我哥了没？你能回来，他肯定很高兴。”

　　“他不算是宅男，如果他是，那我也是宅女了。”

　　琼想起卢克昨晚的样子。她没觉得他有多高兴，反而平平淡淡，像偶遇陌生人似的，“我昨晚上见过卢克，他看起来像是回娘胎重造了一遍，我没认出来。”

　　马修捧腹大笑，他喜欢她的形容：“娘胎重造……很形象。我是看着他瘦下来的，所以还好。你们有聊什么吗？”

　　“就说了一下他变化很大之类的，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也许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吧，”他眨眨眼，“我百分百肯定他见到你会很高兴，毕竟你们关系这么好。最近他老是阴阴沉沉的，也不理人，我快撑不住了。”

　　马修突然灵光一现，语调微微变高：“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呢，琼，今晚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

　　极速的转折令琼怔愣片刻。她只来得及说：“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她去了能管什么用呢？人家小情侣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眉毛扬起：“需要准备什么？你人来了就行呀！我们一家都很喜欢你，拜托了，你就来吧。就当是欢迎你回来了。”

　　她还没开口拒绝，马修就向着远处招手，抢先她一步说话：“嘿！乔什！我朋友在找我。你还记得我们家吧？到时候我会来开门的，晚上见。”

　　接着他就跟着朋友结账离开了，只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刚刚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她还没反应过来。

　　琼回头看向文具，心思却已不在此处。马修说的话重新在脑海里上演，紧张才后知后觉浮现。

　　她闭上眼睛，脑内全是晚上可能要发生的一系列尴尬事情。

　　她的“做好所有事计划” ，估计要泡汤了。

　　***

　　傍晚，在跟爸爸打过招呼后，琼踏上了去赫胥黎家的路途。

　　她第一次去他们家，还是为了看克派契克的唱片。她喜欢听歌，但不喜欢收藏。因为她房间里的空位都给了言情小说。再说了，有手机，还要什么唱片呢？不过当别人有唱片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是她第一次来男孩家。她一直以为男孩和女孩的家是不一样的，结果是她想太多，家就是家，不分性别。

　　那似乎也是卢克第一次带女生回家，因为马修和赫胥黎夫人都面露讶异。赫胥黎先生经常出差，她从没见过他。

　　还记得马修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

　　琼决定逗他玩：“我是他的基友。”

　　“什么是基友？”

　　她说完后，马修表情成分复杂。她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然后才解释说：“骗你的。我只是他的朋友。”

　　他一脸不信：“是哦。”

　　想到这里，琼忍不住微笑。她站在赫胥黎家的门廊前，淡黄色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琼伸出手，忐忑地按了按门铃。

　　马修过来开的门。他给了她大大的拥抱：“快进来。”

　　赫胥黎家养狗，名字叫道格，是一只泰迪犬。道格看到琼走进门，观察了一会，然后围着她的脚跑来跑去。

　　“道格！”她叫道，蹲下摸了摸道格，“他还记得我！”

　　他家还是老样子。琼看到赫胥黎太太，跟她问好。她走到马修旁边，环视了一圈客厅，说：“来你们家总是让我有一种，嗯，家的感觉。我喜欢你们的家庭氛围。”

　　马修：“客气了。卢克这几天一直闷在房间里。”他指了指卢克的房间，“咱们去敲门，给他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吧。她跟着马修走到卢克的房间门口，音乐声沉闷地从里面传来。

　　琼敲了两下门，突然听清那是是饶舌音乐，她的敲门的手一缩。

　　他连灵魂乐也不听了？

　　“干嘛？”里面传来声音。

　　马修喊道：“有客人来咯。”

　　音乐声骤然停止。脚步声渐近，卢克打开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修，接着视线转到琼身上。

　　没有马修说的“非常快乐”。

　　他语调平淡，只说：“怎么是你？”

　　***

　　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怎么是你”。

　　琼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想：他可能在期待有人来找他，但不会是她。至于是谁，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赫胥黎夫人坐在她对面。琼一直都很喜欢赫胥黎夫人，她温柔，幽默，充满母爱。

　　琼的母亲很早就退出了她的生活。大概是在她两三岁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她对这位母亲没有什么依恋的感觉，因为记忆都还未形成。
　　每次别人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后，都会抱歉地看着她，她反而疑惑为什么要道歉。单亲家庭的孩子和双亲家庭的没什么两样，为什么要用不同的眼光看待？

　　她偶尔也会在心里描绘：如果爸爸再婚，她的未来妈妈，会是什么样子。

　　这顿饭的大部分时间里，非常温馨，小部分时间里，尴尬。

　　尴尬来自卢克。他不说话，其他三个人点到他想让他加入话题，他只是简短地应声，埋头吃饭。

　　琼用眼神问坐在右边的马修：他怎么回事？

　　马修用眼神表示：我也不知道。

　　饭毕，马修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悄声问琼：“你们之前有什么遗留的问题没解决吗？”

　　“没有，”她也困惑，“很抱歉，我没有如你所想的那样让他开心起来。”

　　“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他说，“不过我很希望你们能和好，说真的，他带到家里的女生中，我还是最喜欢你。”

　　“女生中？他带过几个女生？”

　　他思索着。“莉亚，萨曼莎……其实也就三个，包括你。她们都太吵了，还是跟你相处最愉快。”

　　“好吧——这算夸奖吗？我要不要说谢谢？”

　　“不用谢。”他咧嘴笑，“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和卢克不再是朋友，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再见面了？”

　　她抱臂看向马修。“你也是我的朋友啊。你要是想，我可以以你朋友的名义找你。”

　　“那太棒了，”他端起碗碟，“等会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吧。”

　　卢克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进厨房，转身回房间套了一件薄款运动外套，原路走到客厅，打开前门。

　　赫胥黎夫人的声音在客厅响起：“卢克，你要去哪？”

　　“出门散步。”他说道。

　　厨房的洗碗机在运作。琼把手机号写在马修给的纸条里。没升上高中之前，马修只能用家里的座机。琼写完立刻说：“我找卢克有事，要先离开。”

　　“快去吧。”马修把纸条收起。

　　琼匆匆道别赫胥黎夫人。卢克前脚刚踏出人行短道，她就跟了上来：“卢克，我们得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