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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穆府往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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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了希望,哪怕只是微小的一点,就会生出无限的拼劲,倘若希望破碎,迎接我们的,就是无尽的黑暗。
江知瑾来到永宁海里,跳入海中,快速摆动鱼尾,在废墟残骸中找江家的落脚点。
很快,亮着一片灯的江府映入她的眼帘。穆桓漳早就打算针对江家,但江家又是他的岳家,自然不可能对他们太过分。
陆上的江府被整个搬到了海底,连门口的灯笼,石獬豸,都被完美复刻,穆桓漳还用阵法把整个府邸监管起来。
在这一点上,在众人眼中,他算是仁慈的。
曾经门庭若市的江府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亮起的鲛纱灯,偌大的府邸在没有一丝生息。
江知瑾突然有些害怕,她推开门,祠堂里摆放着三人的牌位,蒲团上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鱼尾上的鱼鳞也是花白一片。
“爹?”她走进去,试探性地询问。
江父转身看过来,“江江?”曾经温和儒雅的父亲脸上苍白无比,走近看身上有多处伤痕,还有密密麻麻如同干涸开裂的土地一样的裂痕,仿佛是个泥人,一入水就化了。
江知瑾连忙扑过去,在父亲的怀中嚎啕大哭,“爹,对不起,是女儿不孝,娘与哥哥们的事都怪女儿……”
江父搂着女儿的肩膀,轻轻拍她,给予她无声地安慰。
第二日,江父在妻子的牌位前中重伤不治,去世。死前他靠着女儿,久久不敢咽气,他担忧女儿的种种,到最后,呼吸急促起来,死死地拉住江知瑾的手,“江江啊,好好活下去……”
父亲去世了。
江家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天地之大,无她一人的容身之地。江知瑾亲手将父亲海葬,让他沉入海沟之中,之后,自己做了江父和她的牌位,放入江家一家人的排位中,连同莲塘的牌位。
江知瑾向这些牌位跪拜三次,把祠堂封锁,设阵隐蔽起来。从此,江家的祠堂消失在永宁海中。
上岸后,看见有读书人在给大家念新出的政令,她走过去一听,居然是迟如玉招募大夫的信息。
迟如玉招的是对毒有研究的大夫,并非产科圣手,那这大夫未必是给她自己用的,最大的可能,是穆桓漳中毒了。
当天夜里,她潜入城主府,跟着送饭的小厮来到穆桓漳的房间。她换了一身和迟如玉常穿的那套衣裳差不多的,学着她的步伐,走了进去。
穆桓漳脸上泛着淡淡的青气,双眼蒙上了一条冰鲛丝带。
他很警觉,江知瑾一坐下来,他就感受到了。“如玉,江家的事办的如何?”穆桓漳还是一如既往,冷漠无比。
江知瑾一开口,嗓音已变成迟如玉那故作甜腻的感觉,“夫君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您安心休息就好。”
很少有人知道鲛人的嗓音是可以随时变换的,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穆桓漳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但声音没错,他五感中缺了两感,嗅觉和视觉受毒的影响,暂时无法用,所以,光听声音,的确是迟如玉没错。
他挂心江知瑾和江家的事情,一直没睡好,不知道怎么的,今日觉得异常困倦,很快他就睡了过去。
江知瑾手势不断变换,口中默念法诀,二人之间骤然出现一条透明的丝带,肉眼可见地从穆桓漳身体里流出绿色的毒素,一点点顺着丝带进入江知瑾的身体里。
这是江家的一种禁术,替身术。可以让自己成为对方的替身,替对方承受各种攻击,包括转移毒。
之所以是禁术,是曾经有江家弟子豢养普通人类妖类为自己当替身,残害多条性命,后来这个术法就被禁了。
江知瑾骤然中毒,连忙用手捂住口中喷出的血,她匆匆看了一眼穆桓漳恢复正常状态的脸色后,赶忙离开。
第二天,穆桓漳看见被子上多了一滴鲜血,他心中的不安和疑问更加浓烈。
江知瑾打算用自己和孩子的命来替了穆桓漳。毕竟没有什么比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更让人后悔的,不是吗?她离开了溪云城,来到涂山军驻扎地附近。
只是,她对不起她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本来她想直接去找涂山茵的,但是在涂山茵近卫军的帐篷附近,发现了迟如玉的身影。
她换掉了一身绫罗绸缎,仅仅穿着朴素的侍女服,左顾右盼了一下,走进了面前的一座大帐。
江知瑾握紧手中的刀,也跟了进去。
出来后,她看着天上的太阳,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恍惚不已。
画面骤然变黑,林乘月苏醒。听见涂山黎疯狂摇着三皇帝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的心魂差一点被带进魂魄中,成为了补魂的养料。
涂山黎着急无比,却被透明的结界拦住,他又不敢随意破坏。差点又要和穆桓漳打起来,见她清醒还站了起来,连忙贴着结界,着急地问,“阿月,你怎么样?我们不补了好不好,圭简我替你下海找。我们肯定可以找到的!”
林乘月笑着安抚他,“不用担心,快要结束了。阿黎,你听话,乖乖的在外面等我,不要和穆城主起冲突。”
涂山黎点点头,忍着怒火回去原地,继续给她护法。
大半年过去了,江知瑾的魂魄还差一魂一魄就可完成。她对功德和灵力的运用更加娴熟,曾经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一部分,而且她好像隐隐摸到了一丝天机。
她闭上双眼,再次睁眼,面前的场景又变换了。
江知瑾在涂山茵的身后,而她面前,是穿着甲胄的穆桓漳和他的几员大将。
夏将军见她和涂山茵在一起,愤怒道,“城主,我没说错吧,这个女人果然是涂山茵派来的间谍,之前我们的布防图肯定都是她泄露的!”
旁边他的同僚纷纷附和,士兵们也对着江知瑾嘘声一片。
穆桓漳默不作声,他在想,床上留下的血,会是她的吗?
蓦然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江知瑾的模样;一同仗剑匡扶正义;还有江知瑾为他准备的汤汤水水,各种灵丹妙药。
他偶尔受伤回来,没有人发现,但转身就能看见窗棂上摆放的灵药。
穆桓漳对上涂山茵,她身后江知瑾瘦了很多,脸上泛着淡淡的青气,衣服宽大,套在她身上就好像穿错了大人衣裳一般。
忽然间,他感到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刺痛,心脏好像被细小的银针扎了一样,又酸又涩,他看着江知瑾,道,“知瑾,回家吧。”
涂山茵见他一个劲瞅闺蜜,又想到江知瑾肚子里的孩子,气不打一处来,“回去?回哪个家?”
江知瑾也冷着脸,漠然上前,和涂山茵一起对付穆桓漳,她冷冷一笑,“回家?穆城主,你怕是忘了,我家可不是你下令灭掉的吗?”
穆桓漳愣了一瞬,灭掉?他明明是让迟如玉下令,把江家接回来安放在城主府里照顾,美其名曰看管啊。
怎么会覆灭?
江母的事情他了解,但他没觉得有问题,江知昭的性情刚烈,护着母亲很正常,可是江家不是好好的呆在永宁海吗?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政令被改了。
涂山茵的护卫军里,有一个人影非常熟悉,只是没了怀胎七月的肚子,也没穿着绫罗绸缎,头戴金钗玉凤。
原来,迟如玉才是那个间谍。
但他知道的太晚了,溪云士兵溃不成军,他在江知瑾和涂山茵的联合攻击之下节节败退。
心中一时愤怒不堪,招式更加快速,狠辣。涂山茵被他一剑砍伤肩膀,穆桓漳乘胜追击,将浓烈的灵力灌入本命剑里,直直地刺入面前人的小腹。
他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整个人懵了,本命剑掉落在地上。
涂山茵慌忙接住江知瑾下坠的身子,她的身下,血流一片,脸上的青色渐浓,生息在逐渐流逝。
“知瑾,知瑾。对不起,对不起。我……”穆桓漳慌了,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想要抱江知瑾,却被涂山茵狠狠地打开手。
“滚!”
穆桓漳没理她,手中施法,试图用灵力修补她小腹上被戳出来的大洞,“知瑾,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给你灵丹,你一定会没事的。”
江知瑾奋力把他的手推开,“不要碰我。”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解脱,在呼吸停止前,穆桓漳清晰地听见她说:
“阿漳,我祝你早日得道成仙,享受永世孤独。”
画面戛然而止。
林乘月看见江知瑾的三魂六魄已然齐全,魂魄睁眼的瞬间,她运起灵力,将魂魄推入江知瑾的尸身里。
穆桓漳睁大眼睛,心脏被紧紧揪着,只见魂魄进入江知瑾的身体后,鲛尾一下子亮了起来,湖蓝色的鲛尾泛起淡淡的光。
沉睡多年的江知瑾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城主府,她现在应该是在城主府的正堂,面前的姑娘,面容秀美,气质清冷,微笑着问,“江姑娘,身体有感觉不适吗?”
江知瑾在林乘月的搀扶下坐起身,鲛尾化成两条修长的人腿,她环视了一圈,看见了穆桓漳。
“没有什么不适,多谢姑娘和公子替我修补好魂魄,知瑾感激不尽。”
林乘月摆摆手,看了一眼眼中隐隐有泪光的穆桓漳,促狭道,“不客气,该给的报酬,穆城主已经给我们了。”
江知瑾眼神变了一瞬,旋即正色道,“我与姑娘非亲非故,哪怕是受前人所托,在下的心意也请姑娘不要嫌弃。”
说着,凌空书符,立下心魔誓言。“此符赠与姑娘,若有需要,知瑾愿结草衔环相报。”说完,江知瑾看也没看穆桓漳,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将本命刀化出来,御刀离开城主府。
林乘月无奈之下,收了那张灵力符,她看了一眼匆忙追妻去的穆桓漳,提高音量告诉他们“好,那我们就先离开了。”圭简到手,她对功德的操控更加顺手,隐隐感觉到天道对她的召唤,恢复从前的实力仅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