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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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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人拍了拍我,我将创口贴塞进口袋,下意识扶额顺手将眼框的水汽拭去,身后传来唐诚的声音“傻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去。”我晃晃头找了个借口“没事儿,刚有点低血糖,眼前黑了一下,好了。”我转头看向唐诚,问他怎么出去了。“韩冕刚手磕了,看起来像什么东西砸的,问他也不说,我用纸巾给他擦了擦,怕发炎出去买了点碘酒。”他拿着手上的药在我面前摇了摇,我脱口而出“你包的啊?”嘶,我说完就后悔得想把自己嘴缝上,唐诚果然狐疑得盯着我,“啊我是说我刚看他手上裹着一块白白的东西,还以为他怎么了呢,我们快进去吧。”啧,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好像我很关心他,我欲哭无泪,赶紧扯开话题。
我和唐诚回到位置上,唐诚将碘酒和棉签取出来准备给韩冕上药,韩冕将包着手的纸巾拿开,露出被砸伤的手背,中指和无名指的关节中间蹭掉了一块皮肉,手背上的血管因为淤堵肿了起来,我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书,食指捏着书页,可是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小心翼翼得用余光撇着韩冕的右手,“嘶,你轻点儿疼死了。”唐诚乐了,“我说韩冕,初一那会儿你胳膊都脱臼了也没喊疼,老师送你去医院的时候我都吓哭了,你还拽着我说没事儿不疼,你现在这装什么呢?”
我犹豫了一下放下笔,正想转头说什么,关礼忽然抬起头说:“唐诚,要不我来吧。”唐诚点点头将棉签递给关礼,起身将位置也让给关礼,关礼一边上药一边熟稔地说:“你不是去找书吗,手怎么会受伤?”韩冕理所当然得语气回答“刚拿书的时候被个小孩儿撞了一下,书脱了手眼见要砸到那小孩儿了我就用手挡了一下。”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是那小孩儿谢谢也没说就跑了。”说完还摇了摇头,我赶紧拿起笔继续低头看书,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禁感觉脸颊发烫。
六点图书馆要关门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家,韩冕将整理好的内容交给关礼,关礼将资料放进书包里,唐诚拿起包就准备走,我突然停下来说想先去上个厕所,关礼拿着包抬手看了眼表抱歉地说:“我六点半还有课,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我赶紧说“上课要紧,快去吧别迟到了。”韩冕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外面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喊住正准备走的关礼,然后从管理员处借了把伞递了过去,关礼接过伞道了声谢就先走了。
我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示意去上个厕所,韩冕摇摇手让我快去,我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了眼,唐诚从背后搭上韩冕的肩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不给我借一把呢?”韩冕照样不客气地拍掉唐诚的手冷笑一声“你唐大少爷要什么伞,给你家司机打个电话不出十分钟带翅膀的小B就能停在图书馆门口,再不济你出门打个车还能淋了你?”我走进洗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那个对不起啊我闹肚子,要不你们都先走吧不用等我了。’唐诚出来回了条消息‘行,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啊。’我看到消息熄了屏幕,上完厕所我又等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想着,十分钟他们应该走了吧,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我回到位置拿起书包,看到他们果然都走了,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我走到管理处像管理员叔叔借伞,叔叔说刚刚有个同学把两把伞都借走了,我道了谢认命地走出图书馆,心情更加低落,他们三个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像个多余的旁观者,勉强地融入却没有一个位置真的属于我,我低着头走着,不小心又撞上了人,我没有抬头,后退一步连连鞠躬道歉,眼泪不争气得滴了下来,你看我总是这么笨,走路都会撞到人,物理题也学不会,数学课也听不懂,英语小测连篇错,关礼她那么优秀还那么温柔,可我连丑小鸭都不是,更不可能变成白天鹅。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我弯着腰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地上有钱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听到声音我震惊地抬起头,然后脑袋磕在了硬物上,还伴随着身边人的倒吸气声,我捂着脑袋抬起头看他,他被我脸颊上挂着的眼泪吓了一跳“喂黄芊芊是你撞的我欸,你要讲道理的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哭什么啊。”他话说得稍微有一点紧张,不知道是没见过女孩子哭,还是刚刚那一撞咬到了舌头,一手拿着伞受伤的手捂着下巴,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然后用手胡乱抹了把眼泪,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我嫌弃地说“黄芊芊你多大人了,脏不脏。”
我接过纸巾背过身擦眼泪,藏住嘴角的笑意,带着鼻音哼唧道“要你管。”我擦好眼泪平复了心情转过身来问道“不是让你们先走吗,怎么回来了?”韩冕打开伞撑在了头顶示意我靠近点说道“你一个未成年,夜黑风高的被人贩子抓走了怎么办,虽然你身无长物,但是万一遇见瞎的呢?”我跳起来就拍韩冕的脑袋,“说什么呢你?谁身无长物?谁瞎?明明你自己也未成年。”
韩冕摸着脑袋停下来,生气道“黄芊芊你是不是人啊,你看看我今天因为你负了多少伤?”我慌了,我看着他的手和下巴然后又看了看我刚刚打他的脑袋,我慌乱得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看我看看。”我扯着他的衣袖企图把他拉低一点,他非常配合得低下头指着我刚打的地方,我安抚式得摸了摸,就听见他说:“黄芊芊,男孩子的头不能乱摸的。”闻言我的手顿在原地,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直到韩冕直起身来,我才尴尬得收回手,我看着他受伤的手试图从他手中接过伞说“要不我来打吧”,他看了眼我的头顶说“不用了,怪累的。”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那哪里是怕我累,那是看我太矮了他看路累吧,但是看在他今天已经伤痕累累的份上,我没有再和他抬杠,悻悻得收回了手。
韩冕打着伞始终落后我半步的距离,不管我走得快还是慢他总是不急不徐地跟着,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也没说话,我也一时找不到话题便也没有开口,我们就这么走着,我数着我们经过的路灯,路上积了不少水坑,路灯下的雨丝清晰可见,斜斜坠入地面的水洼里,一丝一丝积少成多,我心想,是不是我足够努力的话,也可以积少成多呢,在那个16岁的傍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一个撑伞陪我走夜路的人。
我想通了什么似的,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走到小区门口,雨已经停了,他收了伞跟我道别,我转身心情愉悦得往家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朝着门口跑去,韩冕还没走太远,我跑上前喊住他将口袋里的创口贴递给他“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韩冕接过创口贴笑着说,“小孩儿,你不会这就想打发我吧。”我瞪着大大的眼睛疑惑得看着他,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还不忘拿着创口贴背对着我摇了摇手“回去吧”我看着那个路灯下那个背影,和那天清晨拿棒棒糖的少年逐渐重合。
嘶,真冷,我抖了一下,赶紧往回跑,刚刚回来的时候没觉得风这么大啊。
我回到家洗漱完,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将衣服丢进脏衣篓然后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拿出书准备写作业,学习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起身从外套里掏出今天韩冕给我的纸,突然一张橙色的糖纸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回到书桌上,纸有些皱了,我将它摊开捋平然后放在书底下压着,我又将那张糖纸小心翼翼得一点一点撕开,然后清洗擦干,铺平夹进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