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9、第9章

　　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从墙后的屋角处摆放着的那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比如歌还要儒雅几分。

　　他右手拿着扇子，一边轻轻地扇动扇面，一边温雅地向筱秋和芷鸢两人走近。

　　筱秋惊讶地指着他喊道：“你……难道一直都躲在这屋里？”

　　当男子走到离两人约摸二尺远的距离，他把扇子折起来，答道：“非也……在下沈濡朦，请问哪位是颜姑娘？”

　　筱秋小心翼翼地伸起一只手来。

　　沈濡朦点点头，转而微笑地看着芷鸢。

　　芷鸢连忙自我介绍道：“沈公子你好，我叫贝芷鸢。”

　　沈濡朦也对芷鸢点点头道：“贝姑娘，你好！”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回到筱秋那儿，“嫂子在信上说，颜姑娘这次远道而来，是欲与在下探讨诗词？”

　　筱秋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沈濡朦露出意外的神色，他看着筱秋问：“哦？此话怎讲？”

　　筱秋：“如果我不这么说，姐姐或许就不愿告诉我沈公子你的住处了……”

　　沈濡朦轻轻一笑，又问：“那……姑娘你的目的是？”

　　筱秋：“其实，是我身边的这位芷鸢姑娘想见你……”

　　沈濡朦不解，又微笑地看向芷鸢：“贝姑娘认得在下？可在下并不记得曾见过贝姑娘……”

　　芷鸢摇了摇头道：“不，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沈公子您……”

　　她又接着道：“我……听说沈公子对诗词颇有研究，我正好有一首诗，想特意找公子您请教一下……”

　　沈濡朦含笑道：“请姑娘说罢！”

　　芷鸢道：“请问沈公子有没有听说过摘柳客的《柳梦未醒》这首诗？”

　　沈濡朦道：“在下第一次听闻此诗……姑娘是否带来了诗卷，可供在下赏阅一番？”

　　沈濡朦回答得果断利落，完全没有犹豫的迹象，芷鸢和筱秋也想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不由得暗暗失望了起来。

　　不过芷鸢觉得，沈公子饱读诗书，他认识的诗人也肯定很多，或许他可以帮忙研究一下这首诗，然后找到写作风格类似的诗人，又或许可以通过诗中的细节去分析，来帮她们找到这首诗所描绘的具体地点，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穿越回家的方法……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能找到一点线索，就总有一线希望……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诗词短句，芷鸢只要重复读上几次，就能倒背如流，这首诗当然也不例外。

　　芷鸢于是说道：“可否借公子的笔墨一用，我可以把这首诗写下来……”

　　沈濡朦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位请跟我来。”

　　他向之前的那个屏风走去，她们跟在他身后，走到屏风后，才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暗梯，不知通往何处。

　　往下走了一小段路，沈濡朦带她们走到了一条岔道里，然后用手扭动了一个石头，一扇暗门从石墙上移开，她们跟随着他走进去，再接着往上走了一小段，又到了另一间阳光明媚的屋子里——这里放着各类书卷诗集，想必便是他的书房了。

　　之前给她们上茶的男子如歌，早在书房的一个桌子前准备好了文房四宝。

　　芷鸢接过毛笔，模仿那首诗的格式，从上到下，从右到左地写了出来。

　　当然，她用的是当地的文字写出来的。

　　筱秋虽然看过芷鸢练毛笔字，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她的书法工整优美，筱秋一时间竟也和沈濡朦一样看得入迷。

　　沈濡朦一边看她写诗一边在心中默读，他不住点头，不由得暗自称赞起来。

　　待芷鸢把整首诗写完，他才激动地开口赞道：“好诗，实在是好诗！”

　　他此时看芷鸢的目光也已然不同，眼中似乎带着光：“请问贝姑娘是从何处读到此诗的？”

　　芷鸢小心地答道：“这首诗……收录于我家乡的一本诗集里……我为了寻找这位诗人而踏上了旅途……不过可惜的是……在旅途中，我不小心把这本珍贵的诗集给弄丢了……”

　　沈濡朦惋惜道：“这确实是很可惜……贝姑娘能把整首诗一字不漏地写出，也实在是令在下佩服！读过此诗，我也深深被此诗之绝美意境所折服！我能理解贝姑娘的心思，此诗魅力之大，让人遐想连篇、无法忘怀，若有机会，我也实在想亲自前去拜访此位诗人……”

　　芷鸢能找到同样喜爱这首诗的人，并且能有这么多的共鸣，心里也实在是特别高兴：“那沈公子是否能想到哪位诗人的写作风格，和摘柳客的比较相似呢？”

　　沈濡朦微微蹙眉，道：“岛内的诗人，我并未想到有类似风格的……而岛外的，恕在下才疏学浅，虽偶读过几个风格独特、让我惊奇的诗人，但这一首所涉及的意境，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

　　芷鸢又继续问道：“这首诗是否也给你带来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看似处于一个虚幻的梦境之中，却又真实得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两人正忘我地聊着时，身旁忽然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筱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我饿了……”

　　她和芷鸢在正午前到达雾南山山脚下，当时已先在山脚下附近的小饭馆里吃过午饭，但到达烟云居之前的那段类似登山远足、丛林求生、绝壁攀爬、险过吊桥相结合的极限运动，实在是消耗了不少能量……

　　而筱秋是特别容易饿的人，虽不到两个时辰，她已经饿得不行了。

　　沈濡朦并不清楚她们俩来之前是否已用过午膳，于是抱歉地笑道：“在下实在顾全不周，两位姑娘跋山涉水远道而来，想必也饿了吧？……如歌，你先去准备点儿吃的吧。请两位先行用膳，待吃饱喝足后，我们再继续探讨此诗，两位意下如何？”

　　筱秋连忙点头，芷鸢虽然还不饿，但要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和沈公子单独聊，她还是有点在意的，于是也跟着点了点头。

　　走出书房，她们发现这边的院落更为宽敞，看似位于先前进入的小屋后的一堵石崖的另一边。

　　沈濡朦将两人引入正厅，这里同样简洁雅致，并无奢华。

　　如歌还未上菜，三人坐在正厅里，一时竟不知聊些什么好。

　　于是沈濡朦又忍不住开口问道：“贝姑娘，请问这位叫摘柳客的诗人，是否还有别的诗？”

　　芷鸢摇头道：“我读过的就这一首……”她当然也想多读几首这位诗人写的诗，但那本《不明朝代杂诗集》，每个作者就仅收录了一首，但每一首都是精华。

　　她又突然想到：“对了，沈公子，我想问下，现在是什么朝代？”

　　沈濡朦怔了一下，答道：“我们岛内，是不计朝代的……而岛外现在是什么朝代，在下也实在是不清楚……”

　　这倒是和“不明朝代”更相吻合了。

　　筱秋好奇地问：“难道你们这儿就没人出岛去探个究竟，然后再回来科普的吗？”

　　沈濡朦见她问得古怪，疑道：“‘你们这儿？’颜姑娘难道不也是我们这儿的？”

　　筱秋赶紧捂住嘴巴，芷鸢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濡朦却笑道：“小生虽很少出门远游，但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我曾听苏先生说过，颜二小姐在一年前失踪了，他在岛内四处找寻打探未果。他在云游之时，无意间踏入‘烟云居’，我俩才得以结识，我与苏先生相谈甚欢……前几日他本来有意再过来小聚一番，却收到了飞鸽要赶回颜府，说是颜二小姐回来了……平时，若有闲人无意踏入鄙居，我只会视作空气无视之，但得知是颜二小姐到访，实觉有趣！我倒想问问颜姑娘你这一年，是否如传言所说的，不在柳岸岛内？”

　　筱秋自然是不想回答他这一问题：“你这又是从哪听到的传言啊……”

　　沈濡朦笑道：“这个，自然不是从苏先生那儿……”

　　筱秋神气地反问道：“既然沈公子你知道得这么多，为什么还要问我？你自己肯定心中有数吧？”

　　沈濡朦从未见过颜二小姐颜秋絮，而她失忆的事，也只是前几天才被颜府上下以及与之熟识的人了解到。他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所以尚未掌握到这一消息。

　　但筱秋的行为举止还有说话方式，对他来说，也甚是奇怪，但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他认识的女子并不多，成年后他就搬到了此地隐居，他只觉得世间女子千差万别，他对女子该持有如何的行为举止才符合规范这一点上并无成见。

　　然而，他更好奇的是颜二小姐身边的这位贝芷鸢姑娘。

　　芷鸢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息，她身上还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吸引……不仅仅是同样喜欢诗词而带来的亲密感，而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但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濡朦自有很多疑问，但料想到很多问题就算直接问，她们也未必愿意如实作答，此时如歌正好端进了几道鲜蔬野味，于是决定暂且作罢，连忙道：“来，两位姑娘，快趁热尝尝这几道菜吧！我和如歌两人身居深山，也就拿得出这些粗茶淡饭来招待两位了。不过，如歌的厨艺可是一流的，你们快尝尝吧！”

　　虽是简单的几道菜，但却看着鲜香无比，令人闻香垂涎。

　　筱秋就不用提了，他话一说完，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芷鸢本不饿的，却也吃了不少；沈濡朦仅仅是坐在一旁陪她们吃了几口。

　　沈濡朦见夕阳渐落，大家同为孤男寡女，他实在是不方便让这两位初次见面的女子留在这深山里，于是问道：“两位姑娘，今晚是否要回山下的客栈？不如趁天色尚亮早些回去，夜深了我怕走这山路会有危险……”

　　筱秋却惊讶道：“什么？难道你这里这么大的地方，竟然连间客房也没有吗？”

　　沈濡朦笑道：“寒舍恰巧有几个空院，若两位姑娘不嫌弃，我让如歌先去打扫一番，再让两位姑娘入住，两位意下如何？”

　　筱秋问得出口，自然是不介意的，而芷鸢明白沈濡朦的顾忌，但想到他们还有很多话没聊完，她还想多和他聊聊，在这里住下确实也更方便些，于是答道：“若沈公子不在意，那就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