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未醒》落叶丝羽

65、第65章

　　芷鸢把小铜镜交给筱秋：“这个是送给你的饯别礼，我可是花了好多穿币才买来的哦。”

　　除了小铜镜本身以外，她还支付了一笔昂贵的处理费才把这两块小东西给带过来的……毕竟，要把那边的东西带过这边使用，也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事……

　　“你按一下这个小琥珀珠，然后念动咒文，就可以启动；然后只要心里想着我，就可以连接到我这边来了。”说完，她把咒文教给了筱秋。

　　筱秋看着手中的小铜镜，无语地说：“你让我记这个？……这也太复杂了点吧……难道就不能改成通俗易懂点的，比如‘魔镜啊魔镜，请让我和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通话’之类的吗？……”

　　芷鸢无奈地摇头嗤笑道：“你若这样问，到底也不会是连通你和我了吧……”

　　筱秋：“就算我不是，我的镜子也得说是我啊……要不然，我拿着它不是找虐吗……”

　　芷鸢：“要是你的镜子说是你，那最后你不就只能自言自语了……”

　　筱秋嘟嘴道：“我不就是怕记不住这奇怪的咒文，那最后还不是没办法和你通话了嘛……”

　　芷鸢笑道：“好啦，没事的，我记得住，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

　　乔镜走后的几天，芷鸢也没在梦之结界里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连通那边的通道坏了，反正她也无所谓，她又不是很想一个人打穿魂就是了。

　　芷鸢手上拿着一本诗集，走到沈濡朦的书房，轻轻叩了下敞开的雕花木门：“沈大哥。”

　　沈濡朦抬眼一看，微笑道：“芷鸢姑娘，在下写的拙诗你是否已经读完了？”

　　芷鸢轻轻点头道：“嗯，因为想细细品读，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才过来还你……”

　　沈濡朦：“能博得芷鸢姑娘的喜爱，实属在下的荣幸。”

　　芷鸢发现，他的文笔其实是和摘柳客很相似的。也不知道他读了那首诗后，有没有同样觉察到……

　　“其实……我有东西要交给你。”她从袖子里拿出了那片仙枫叶。

　　沈濡朦接过叶子：“咦，这首诗不就是……”

　　芷鸢：“这首诗……其实是沈大哥你写的。”

　　沈濡朦不解地看了眼芷鸢，又低头看了看枫叶：“这是……在下写的？”

　　芷鸢：“准确地说，是前世的你所作的……如歌说，你通过这片叶子，也无法恢复所有的记忆……所以，就请沈大哥你先听我和你说说这片叶子的故事吧……”

　　说完仙枫叶的故事之后，芷鸢又和沈濡朦说了自己穿越的事，还有成为净魂师的事。

　　沈濡朦只是认真地倾听着，并未显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

　　听完之后，他才微笑道：“原来，你就是诗中的柳姬，为何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若在下真的是创作此诗之人，我能明白他的感受。无论是前世也好，今世也罢，我们俩之间的隔阂都是很大的呢。以前我是天上的仙君，而你是凡世间的小妖；而如今，我是居住在古代的人，而你是来自未来的人。也难怪在下总是觉得，即使芷鸢姑娘你明明离我那么近，却又总让我觉得你实则离我很远……”

　　“沈大哥……”芷鸢低着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濡朦又道：“在下虽然已不记得了，但前世未了的心，果然是刻在基因里的刻苦铭心的感受，即便转世了，也未曾改变。烟云居是我人生最惬意的避世场所，在这儿，我从未期待爱情的到来，也无心去追求爱，直到遇到芷鸢姑娘你。也许我内心深处是知道的，无论我如何苦苦追寻，也是找不到梦中想念的那个人的。我能做的，就只有听从命运的安排，等着你的到来……第一次见到芷鸢姑娘你，我无法解释你带给我的吸引，但内心深处，却似乎早已肯定，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每次听芷鸢姑娘你谈及自己故乡的事物，在下就觉得，那里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如今了解了真相，果不其然，那果真是个在下难以想象也难以触及的另一个世界……能认识芷鸢姑娘，我觉得很幸运。朦胧君对柳儿姑娘的感受也是如此的吧？我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前世无法如愿以偿，转世后又为何指望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无法控制的发展，而陷入两难之中，我并不怪罪你，你也无需感到自责。不过，芷鸢姑娘你，是否因为对朦胧心怀感激之情，所以现在反而觉得亏欠于我？我很明白自己的感受，但我不希望芷鸢姑娘你是因为心里感到内疚，才决定接受我的。”

　　恢复记忆后，芷鸢心里很清楚，柳儿对朦胧的爱慕之情是假不了的。而她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前世的那份感情，似乎又不经意间叠加到了沈濡朦的身上。虽然沈濡朦不再拥有朦胧的记忆，可他的性情和样貌却是一模一样的。

　　她内心也逐渐弄清楚了，其实在恢复记忆之前，她对摘柳客的感觉，远远不只是欣赏一位诗人那么简单……只是因为这份感情很复杂，所以内心很抗拒去明确表明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是深深迷恋上了他……

　　在不知道那是写给她的情诗之前，她在那么多的诗词里，就仅仅是读了这首，就觉得自己已是爱上了那位作诗之人……她觉得这是很荒唐的事，所以，也一直不敢把这一心思表露给筱秋知道。

　　也没有哪一首诗，甚至是哪一位诗人，曾给过她这样的感受……

　　初遇沈濡朦时，她确实也有过心动的感觉，只是不知为何，却不敢外露……

　　也许是前世作为妖时，对他的爱也是暗藏心里，对朦胧的爱也同样是胆怯的。即便是转世了，也仍然害怕这样的感情得不到偿愿吧……

　　前世的柳儿，自己身为妖，却一直未能对朦胧坦诚相对，就带着遗憾死去……即便是死之前，也害怕朦胧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他会嫌弃自己，害怕他会一走了之……

　　她只想要他简单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便已觉得足够。

　　但却不知，那样的陪伴看似简单，却是最难实现的。

　　而最后，确实也未能实现，两人都带着未了的心转世了……

　　转世后，她已经不再是前世的那个单纯的柳儿了……作为贝芷鸢对沈濡朦的感觉，作为净魂师对乔镜的感觉，她同时拥有这些不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对爱的感知也变得迷茫了起来。

　　若她只认识沈濡朦而从未遇到乔镜，或许就像柳儿一样，是不会犹豫的……

　　同理，若她只是作为净魂师认识乔镜，而从未遇到沈濡朦的话，也是一样的。

　　可现在的她，即是柳儿，也是贝芷鸢……她对朦胧的感情，不是转世后说没就没的……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乔镜的……

　　沈濡朦很温柔，和他在一起，让人感到很安心，她觉得什么都不会害怕。他们俩也有很多可以聊的话题，她有很多想和他分享的，比如，未来的世界的那些新鲜事。她也知道，沈濡朦也肯定对那些很感兴趣的。

　　而那些，乔镜似乎不会感兴趣，虽然不知道他是活在她的未来，还是她的前面……当然她也很想和乔镜分享许多心事，但有时候却觉得他很疏远，让她内心总是感到不安，有种特别不明确的感觉……

　　乔镜给她的感觉，和沈濡朦几乎是截然相反的……

　　一开始对乔镜的感觉，就像是游戏里被系统强行绑定的队友一样，每次打完就各自下线……也许是绑定久了，玩笑开得多了，玩过火了，不知为何，习惯他后，就开始依赖他，离不开他，也不想失去他。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好，她都害怕失去……

　　沈濡朦的那句话，在她心里盘旋着——是否因为感到亏欠，所以才难以抉择？……

　　毕竟因为是朦胧，她才有机会重生——那样的亏欠，她又怎能偿还得清？

　　前世的爱，虽是以悲剧告终，却又是那么的刻苦铭心。

　　她觉得，自己曾经拥有那么美好的爱情，有一个愿意为自己牺牲、为了自己宁愿受罚、即使知道是错的，也同样用禁术的仙君，她觉得很幸运、很幸福，却又有点心酸……

　　虽然沈濡朦也对恢不恢复记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她还是觉得可惜……可惜他无法记起唯独朦胧才会感受到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她内心不禁暗暗感叹：果然还是结契官好，用禁术什么的，只要不被发现，一点惩罚也没……而天上的神仙用了禁术，却总是瞒不过，最后总是避免不了要受到惩罚……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不公平的世界啊……

　　柳儿的一生虽然很短暂，她化为人后，大部分的时间就只是简单地被爱情占据着，也许也是极其幸运的。她活着的最后一天才体验到短暂的痛苦，可最后的痛苦中又夹杂着不少的甜蜜……

　　芷鸢内心很清楚，柳儿就算再也无法重生，其实那一世也是活得无怨无悔的。

　　只是，她已经不是柳儿了。也许是因为她是人，而不再是妖了，反而变得贪心了起来……

　　若她早就对生死无所畏惧，那就算是在梦之结界里死后转生回去，她也不会觉得可惜。但她始终不愿那么快死去，她有太多的舍不得……

　　作为人，果然就是会有许多贪念……

　　就像筱秋说的一样，她是不是太贪心了，所以才会如此纠结？

　　纠结是因为爱得不够，还是因为两个的分量都是一样的，所以很难衡量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她真的不知道……

　　有时候，自己才是最不了解自己的那个……

　　选择权在自己手上，原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前世，她也并不是想生为妖，可她就偏偏是作为一只妖而存在的。而如今，她作为人的形态存在于世，也同样不是她自己的选择。

　　都是在她无法作出选择之前，这一切就已成事实。

　　她回到这里，到底是为了再续前缘，还是……做个了结？……

　　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就当真这么难作出选择吗？”

　　只见乔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他双手抱胸地倚靠在敞开的一扇雕花木门上。

　　芷鸢惊喜交加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乔镜一如既往淡淡地说：“有好一会儿了。至于我是怎么过来的，简单地说，就是多得闻宴先生还有另一位结契官的帮忙，改日我再慢慢和你说吧。”

　　芷鸢脸颊通红：“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之前她对沈濡朦说的话，她是没办法直接正面说给乔镜听的，但若是在背后听到了，其实她内心也是感到无所谓的，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罢了。

　　只听书房里的沈濡朦微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乔兄了。”

　　乔镜向沈濡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芷鸢说：“我已经耗尽了穿币，所以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在你作出选择之前，我就在这里住下吧。”接着，他又看向沈濡朦，“沈兄，你不介意吧？”

　　濡朦温柔地笑着说：“当然不会。只要乔兄你不嫌弃，请随意住下便是。”

　　“这……”芷鸢欲言又止。

　　乔镜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如果不确定的话，就慢慢考虑好了再作决定。”

　　沈濡朦也道：“乔兄说得对，芷鸢姑娘你没必要那么急着作出选择。”

　　他们俩毫无违和感地相视一笑。

　　芷鸢却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对这一神展开感到彻底无语……

　　于是，在她作出选择前，乔镜就这样毫不客气地在沈濡朦这儿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