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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释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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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说什么?说恨我?宋时语脑子一片空茫,只反复嚼着那两个字,心口像被扯着往下坠,又酸又沉,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今天这副局面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唯一的弟弟说恨自己,是他咎由自取。
宋时语的声音发紧发颤,尾音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冷硬,像是要用这层尖锐裹住底下翻涌的酸涩:“恨我?宋言,你有什么资格恨我?若不是你,周泽至今都不能站起来。父母的意外去世,我遭受谩骂悲痛,这些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因为你?我还没说恨呢……”
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哥哥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宋时语说出口的永远都是伤人的指责,真正想说的话却藏在心中。
面对宋时语的指责,宋言只憋出一句话来:“哥你不是一直都恨我吗?”
这话里藏着的不仅是疑问,还有压了好些年的委屈。宋言像是早就认定了这个答案,却又忍不住抱着最后一点期待问出口,连尾音都轻轻发颤,怕得到那个让自己彻底心冷的回应。
“是吗?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你。”宋时语的话不像是在回答宋言,像是自己在问自己。
宋时语将隐藏着多年的秘密一并说了出来:“我恨你我怎么不放任你自生自灭?我恨你我怎么不让你留在虎视眈眈的远舟集团?那些旁支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盯着家产,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我把你安置在这么个地方,你还不明白吗?”
宋言至此才明白他哥不是怕他抢了继承人的位置,也不是厌恶他才将他丢到这么个地方。
宋言难以置信地怔忡了许久,他竟误会了他哥这么多年。浓重的委屈袭来,如他哥所说的这些,那宋时语这些年对他的羞辱算什么?开车撞他喜欢的人又算什么?他哥对他的情感太复杂了,复杂到像一团麻绳,解不开,理不好。宋言语气里带着几分控诉的哽咽:“哥,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为什么?这些年来你待我比要我死还要狠心……”
宋时语打断了宋言的话。
宋时语急促的辩解,咬字重而快导致伤口再度出血,血腥味儿很快弥漫了整个口腔中。“我怎么狠心了?我没日没夜的工作给你提供优质的生活,为了你在学校不受委屈我投资你上学的学校。为了你的安全我找了我身边最靠谱的保安保护你。”
对他好的事做了很多,恰恰对他不好的事也做了很多……
宋言内心犹为挣扎,真相来得太迟了,迟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回那些脱口而出的狠话,怎么抹平那些年藏在心底的怨怼。
宋言痛声质问道:“可是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从小到大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偏偏要等到我下定决心去恨你了你才说。你要我怎么办?”
“因为我无法原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宋时语喉结滚了滚,咽下溢出的血腥味儿。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自我厌弃的沉郁:“看到你我总会想起当年的事,是哥的错,哥太自私了,让你一个人痛苦了这么久。”
两个人都低了头,就能冰释前嫌吗?这些年来,宋时语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宋言的要少。
“哥,我们就这样吧,就像之前那样相处就行。”宋言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怨怼,也没有刻意的亲近,只带着一种历经波折后的疲惫,像是想先把那些翻涌的情绪,暂时妥帖地收起来。
宋言要表达的意思是恨也恨不起来,想要原谅,又觉得心里堵着点什么。不能恨又不能原谅,就这些相安无事下去就好了,他们两个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宋时语不能再说些什么了,他只能将这一切归罪于意外,没有当年的意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他们?
宋时语重新坐回原来的皮质办公椅上,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瞥见宋言的杯里还有一些没有喝完,宋时语又给他倒满。宋时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清新淡雅的茶香顿时冲淡了喉间的血腥味儿。
嗓子舒服了些,宋时语声音不再暗哑:“闻辞很安全他没事,我没想撞他,只是试探,控制好了车速边距,他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宋言目光落在那杯溢满的茶上,盯了几秒,终是端起来一饮而尽。好茶应当用心品味,可他没有了那份心情。
宋言声音很轻,像被风刮得要散,尾音却咬得极紧:“哥,你走吧,你回澜市吧,我想自己待一段时间。”
宋时语指尖僵了一下,喉结滚动着,像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略显生硬的叮嘱:“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过年我就不回来了,你周泽哥需要人陪。”
周泽父母健在,团圆之日幸福美满哪里需要人陪,不过是给自己不能回家找个借口。
宋言没应声,蹲下身把地板上散落的照片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
照片拍的多完美,他要收藏起来。这是他与闻辞的第一份合影,他将照片整理好,轻柔的动作藏不住珍视。
宋时语望着宋言的动作,沉沉的目光停在宋言伤痕累累的脸上,这都是他的杰作……他起身走出书房,找出了伤药和创口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显眼的位置,宋言能一眼就看见。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打他了……
宋时语又回卧室收拾好了行李,买了当天下午的机票,回了澜市。
宋言估摸着宋时语上飞机的时间,那时候宋时语开了飞行模式,他给他哥发了一条短信:“一路平安,明年见,哥。”
飞机降落在澜市机场时,夜色正浓。宋时语关掉飞行模式,短信提示音瞬间响起。他点开那条来自宋言的消息,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眼底,让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他盯着“明年见”三个字看了许久,指尖在输入框里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发送的瞬间,他将手机揣进大衣内袋,拉着行李箱走向出口,冷冽晚风吹向他,宋时语忍不住裹紧了衣服,澜市的冬天真冷啊。
……
宋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角的伤口还渗着淡血,青紫的瘀痕爬过颧骨,半张脸红肿着,好刺眼,怎么遮都藏不住那份狼狈。他索性请了几天假,把自己藏在房间里,不愿让那片狼狈落入任何人眼中,尤其是闻辞。
想起闻辞宋言就心里有气,气他什么都不说自己扛着,连宋时语撞他这事儿还是从当事人口中的得知的,闻辞就跟没事儿一样半字都不提。宋言越想越闷,满脑子都是后悔,悔自己那天放学没跟着他一起回家。
他请了这么多天假,动静这么大,闻辞就算想装,也不可能真装作无事发生。闻辞肯定会沉不住气来找他,到时候再同他算账。
当天下午闻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宋言指尖刚触到震动的手机,不着急接,故意听着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两圈,才慢悠悠划开接听键。那边的闻辞像是早等着,电话一通就直接问:“李老师说你请假了,怎么不来学校?”
宋言说:“不想去。”
一如既往地那样不需要理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电话那头的闻辞却没松口,追问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的紧:“为什么不想来学校?”
宋言语气里添了点儿不耐烦和漫不经心,有意让闻辞感觉他这追问实在是多余。“不想去就不去吧要什么理由。”
其实闻辞怀疑宋言是被他哥揍得不能上学了。昨天晚上他说让宋言的哥哥跟宋言好好谈谈,今天宋言就连续请好几天假,很难不让人怀疑宋言被他哥揍了,揍得还是挺狠的那种。
听宋言语气,闻辞的怀疑打消了半分,还有半分得待闻辞亲自去他家验证。
下一秒,闻辞的语气明显沉了些,带着点压不住的急,这句话问出来是给自己去他家铺路。“快要期末考试了,课程怎么办?落下的重点怎么补回来?”
宋言顺着闻辞下的套儿无所谓地说道:“你来给我补习呗。”
闻辞的话里话外都急不可耐:“行,那我放学就去。”
行,闻辞就在这儿等着他的是吧。
看在闻辞这么急不可耐想要见他的份儿上,宋言给他一次主动认错的机会。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这话像给了个台阶,等着对方主动把没说的话摊开。
闻辞的回答几乎是跟着宋言的话音落下来的,干脆得没半点迟疑,生怕慢了半分让宋言起疑心。“没有。”
你瞒我瞒的有意思吗?
“咔嗒”一声脆响,宋言连半秒都没多等,不假思索地直接挂了电话。他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泛着点冷意。
闻辞还装呢,他为什么突然问闻辞这话闻辞心里没数吗?还说什么都顺着他,现在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闻辞:“……”
宋言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那这样的话宋言不来学校的原因就是被他哥揍了。
放学去宋言家不仅要带着课本还要带着伤药去。宋言被他哥揍,闻辞表示心疼,其余的没有了。他又不能给宋言他哥揍一顿。宋言他哥是长辈,哪儿有弟媳揍哥哥的。再者他要是揍宋言他哥,指不定宋言得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