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玫瑰》焉可也

46、第四十六章

　　许然最近几天头时常会痛，他去医务室开了点止痛药，吃了后缓解了些，也就没当回事了。最近临近期末考试，许然不愿意这件事情被洛晗发现，但是周末要回别墅，洛晗又黏的紧，几乎是事事都在他眼前，想瞒着他太难了。
　　头时常断断续续的痛，总得吃药。
　　于是，许然以期末复习为由与洛晗商量这个月周末不回别墅。

　　“呜呜呜——”洛晗从许然的怀里钻出脑袋，两腿分开坐在他腿上，一双手跟个蛇妖似的缠着他的脖颈，眸子里已经带上了一层雾，眼尾泛着红，似乎一下秒就要破碎了，“我，我……我不能离开你……”
　　许然面上无奈，心里松了口气，还冒上一丝莫名的欣慰，像是看到自己一心教养的孩子终于学会了走路，虽然只是走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总比原地踏步走的好。

　　“然然——”洛晗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许然的肩窝，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许然睡衣上的扣子，语气低落，“然然你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许然单手搂住洛晗的腰，眉头上挑，“我以前有喜欢过你？”尾音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戏弄。
　　洛晗立马坐直身子，眨巴了下眼睛，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掉到了许然的睡裤上，晕染开了一大块，越来越多，如同受伤的幼崽看到自家大人想要靠近又害怕，身子怵的一软，差点从大腿上滑下。
　　许然手上用力，摆正了姿势，头也不抬地说，“这样子你还喜欢我吗？”
　　洛晗呆呆地点了点头，“喜欢。”眼神炙热的，一如那时。一样的纯真，一样的疯狂。

　　许然抬头，手指头轻轻滑过洛晗白皙娇嫩的脸颊，“那我同你一样……”只要你一直喜欢我，一直陪着我，我也会的。许然缓缓地靠近洛晗的耳边，垂眸，“喜欢。”
　　耳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细羽毛不经意之间的触碰，又是那样的重，如同星星落在了承了一星空爱意的胸腔。洛晗像是被施加了禁身的魔法，血液在这一刻凝固，脑子里只剩下他期盼已久的两个字。

　　喜欢。
　　他期待了太久，得到的时候只剩下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虽然许然同意了和他一起回去过年，但当时的情景出于可怜同情，也是说的过去的。他有想过无数次这个会发生在哪里，是温存过后在他不依不饶的讨要下，还是许然手捧玫瑰，在漫天烂漫之下真挚地表白。
　　这是支撑着他的唯一动力，即使被恶语相向，即使冷落冰霜，即使……但这一刻，所有的委屈、痛苦，爱而不得的悲伤都化作了血液，流淌进心脏。
　　心脏的血液像是活了过来，翻腾着，滚动着，洛晗捂住跳动的厉害的心脏，眼也不眨地注视着许然，绯色桃花盛开，风过，漫天飘散着花瓣。

　　许然指间点在眼尾，是湿润的，“怎么这也哭了？”声音柔柔的，语气带着调侃，微微歪着脑袋，嘴角笑意盈盈。
　　洛晗揉了揉眼睛，擦干自己的眼泪，整个人依偎在许然的胸膛，“然然，我会慢慢改的，你一定要等我。”
　　许然轻轻地抚着洛晗的后背，“嗯。”他仰起脑袋，大厅华丽的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芒，上面镶嵌的钻石一颗就够他努力一辈子了，满目望去，皆是沉浮过后的底蕴和奢华。
　　他曾经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也不会为之努力的，就像是星河对岸的耀眼，太远了，他想要的……

　　——你等我，我一定会考到这个城市的。
　　许然手上一顿，眼前是她温柔的笑颜，为什么他没有等到？她为什么就是不愿再等等，回头看一眼，走的那么的决绝，明明他一直都在的，就算是世界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他也会永远的相信她。
　　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感受着彼此心脏跳动的节律，美好的让人不愿意打破。命运有时就是这么的折磨人，它喜爱苦难，看世人痛苦挣扎，于细绳脆弱处折断，于桃花深处破墨，一地狼藉，两眼婆娑。

　　洛晗洗完澡，许然正坐在床上，手上是一架手机，手机款式老旧，屏幕已经碎了。洛晗从身后把下巴搭在许然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腰。
　　“这哪来的？不能用了。”洛晗拿手指头戳了戳。
　　许然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充电器，连上电源，“盒子里的。”
　　洛晗楞了下，反应过来是当时去许然家阁楼取出的那个盒子，当时没有注意看，只记得许然见了里面的东西情绪不对，而后好几天都是低迷的状态，盒子被许然收起来了，他不敢多问，怕惹得人伤心。
　　“你母亲留下的？”许然当时提到了哮喘，他养母就是死于哮喘发作，洛晗估摸着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都是这个养母留下的。

　　许然试了几次，手机都没有反应，放弃了，“应该是的。”盒子里的东西是幼时许然和母亲两人放进去的，是母亲送给许然的生日礼物，但是这个手机不是，他甚至不记得母亲有用过这款手机。
　　他最初只当是母亲放错了，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刚刚在收拾柜子里东西时，无意间翻到。他心里突然出现奇怪的感觉，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也许这个很重要。
　　母亲弥留之际说的最后一句话，永远不要再进去阁楼，永远——
　　母亲的死亡会不会……还有父亲的……

　　洛晗从许然的手里拿过手机，眨巴了下眼睛，“然然，我要是能让这个手机复原，你是不是可以不住学校？”
　　洛晗前面刚答应的许然，同意他期末住在学校，也就是从下周开始到放寒假，许然都不会回别墅，换言说，洛晗得有一个月见不到许然了。他答应的勉强，简直和签订了卖国丧地合约似的，一脸的纠结惆怅，悲伤到了极致。
　　许然就猜到他会这样，如果洛晗会一口气答应，还答应的心甘情愿，他就得担心了，不知道洛晗又有什么花样等着他？
　　“你可以试试。”许然拍了拍洛晗的脑袋，“也许我会答应。”起身离开。

　　洛晗立马扯住许然的衣摆，“然然，你去哪里？”
　　许然身子不动，只脑袋侧着回头看了眼洛晗，“我要复习功课。”下周五有一场考试。他示意洛晗松开手，洛晗变本加厉直接缠上，“我也要去。”
　　“你会影响我。”许然说的肯定。以他之前无数次在书房看书的经验，洛晗要是会乖乖地坐着陪他，那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洛晗眼神无辜，“不会的，我就在旁边乖乖坐着。”

　　“你能做到？”许然双手环胸，质问道。
　　洛晗耍赖，无尾熊似的抱住许然，“我要一起。”
　　许然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不许太过分。”
　　洛晗欣喜若狂，就差跟只狼狗似的嗷呜嗷呜的乱叫。他腻歪在许然背上，亦步亦趋，许然已经可以预感到今晚的效率了，脚步沉重，朝着书房走去。

　　“然然，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是我把这个手机弄好了，你是不是会答应？”
　　“等你弄好了就知道答案了。”
　　“那到时候你耍赖怎么办啊？”
　　“我不是你。”
　　“然然，我们都没有在书房过。”遗憾又期待的语气。
　　“……”
　　唉！
　　这个一点都没有改变。

　　许然是在跑一千米的时候晕倒的。
　　洛晗今天没有安排工作，和傅文言两人一起来学校。洛晗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总是挠心的难受，一个月太久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忍受。所以就派了人过来监视许然，把许然的日常录像下来，他晚上回放的看，就跟之前在小房间里一样。
　　他总觉得这样就是和许然在一起，每时每刻的在一起，他们拥有着一样的记忆，一样的生活轨迹，他在许然的每一个瞬间都凝视着他，与他共同参与，他们是这个世上离得最近的人。
　　还好他来了。

　　原本躲在看台上偷窥的洛晗立马冲了出去，人群太多了，暗处的保镖护着洛晗，突破包围圈。
　　许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吸和心跳像是停止了。洛晗紧紧抱住，“然然，然然……”许然没有任何的回应，他慌张地伸出手，有微弱的鼻息。
　　洛晗整个人颓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厉害，呼吸急促，而又嘴唇发紫，傅文言赶紧把喷雾剂塞到他嘴里，“少爷，放松，深呼吸！”
　　“吸气——呼气——”傅文言轻拍着洛晗的背。
　　在药物的作用下，洛晗短暂的恢复，他提着精神，先是吩咐傅文言马上送许然到医院，而后精神一松，倒下了。
　　“然然……医院……”
　　“少爷——”
　　操场上乱成一团，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彻天空，城市的繁华地带，某私人医院早已严阵以待。
　　……

　　惨败的白色，仪器不断的报警声，女人了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她的嘴唇不断的蠕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氧气面罩里是淡薄的雾气。她的手抬起，还未来得及触碰到，垂落在了床沿，仪器屏幕上呈现着一条直线。
　　不，不要——
　　他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耐的疼痛，尤其是左侧心口的位置，疼得无法呼吸。
　　画面一转。
　　房间很冷，冷的人瑟瑟发抖，拉开的抽屉里是一具尸体，死亡没多久的漂亮女生，及腰的长直发，灰暗的容颜掩盖不住生前的美丽，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淡妆，双手交握放于胸前，似乎只是沉睡了过去。
　　脸埋在死尸的肩膀上，而后是呜咽声随着冰冷的阴气散发出来。
　　画面还在变化。
　　ICU，病床上的老人又瘦又小，双眼紧闭，眼窝凹陷，手臂露在被子外，活像是两条枯藤。周身连接着各式管道，折磨着老人也维系着最后的生机，仪器响起的尖锐声提示着他即将枯竭的生命。
　　少年的他沉默地站在床旁，低着头，握紧的拳头抑制着颤抖的身子。
　　……

　　眼前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暗，漫长寂静的海边只有他，身前身后都没有一个人。脑袋像是要爆炸开般疼痛着，他难受地缩在地上，无助而又极致的悲伤。
　　电闪雷鸣，雨滴像是石子般狠狠地砸在地上，海里，以一种要击穿□□的沉重力量，雨水顺着眼角流到嘴巴里，涩涩的，带着咸味。
　　海浪翻滚，吞没着沿岸的人，海水已经漫过脖颈。
　　——停住了。
　　“然然，我会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