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玫瑰》焉可也

47、第四十七章

　　许然已经醒来一个时辰了，却没有见到洛晗的身影，他感到奇怪。医生给他例行检查之后就离开了，单人病房内就剩下了许然一个人，还有守在门口的保镖。
　　保镖军姿挺拔，一看就是练家子，训练过的。估计从他们口中很难套出什么话，但许然还是问了，结果一如预想的。保镖严肃地站在门口，没有回答。
　　许然只好躺平，他现在人还有些不舒服，睡眠是最好的康复之道。房间里很静，余下液体滴下的声音，朦胧中，他又一次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侧躺着头对着窗户，睁开眼，晚霞红彻天边，夕阳的余晖是金黄的。男人倚在窗沿，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周身像是渡上了一层光，与第一次相见时仿佛重合了。
　　许然的眼神从迷茫转化为幽深，像是一抹染黑的漆墨。
　　男人像是察觉到了许然的动静，转过身子，“醒了。”他明明是笑着，却让人感到了来自深渊的冰冷和黑暗。

　　许然尚未来的及起来，男人已经一把锁住他的喉咙。命脉被对方扼住，许然气定神闲，反倒是笑了，“他死了？”疑惑带着嘲讽的语气激怒了男人，男人手上力道加重，许然整张脸憋得深红，进入体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那你就该在下面陪他了。”男人凑近许然的耳边。
　　许然蹬着脚，手使命地扒着男人的手臂，求生的意念在驱使着他。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会命丧于此时，男人松开了手。许然趴着床沿，咳得撕心裂肺，口腔里是铁锈的腥味。
　　男人厌恶地看了眼，撇开眼睛，“收拾下，我带你去见他。”

　　许然没有理会男人的话，缓解过后仍旧躺在床上。男人警告道：“你想死吗？”
　　“你敢吗？”许然挑衅道。
　　男人又笑了，“你觉得自己很重要？”
　　许然垂下眼眸，“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渺小，和草芥没什么区别，不过——”他抬头，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我是你弟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如果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许然等输液结束，按下呼叫铃，护士马上进来给他拔针。他看着手上的留置针，摩挲到手臂上，那里曾经也有一个。留置针的留置期限只有三到四天，PICC可以供长时间的输液，化疗药物的输入，减轻患者因为穿刺带来的痛苦和药物外渗引起的皮肤坏死。
　　“走吧。”许然起身。
　　男人，也就是祁时亭，他知道了洛晗晕倒的事，第一时间赶忙从京都赶来。“等下。”男人示意了下保镖，而后一套衣服放在了许然的面前。
　　“衣服换掉。”
　　许然勾唇一笑，“自欺欺人。”想了想，还是拿起衣服到洗手间，脱掉身上的病号服换上这套衣服。衣服很合身，款式简单，十分衬人，里面的毛衣是高领的，遮住了脖颈上的勒痕。
　　许然出去，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的不耐烦了，“跟个娘们似的，速度这么慢。”
　　“洛晗的换衣时间平均为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许然强调，“这是最快的时候。”
　　男人哑然，只是开门的动作猛而急，发出剧烈的声响，许然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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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洛晗叫喧的声音以及女人温柔的安抚声。
　　“我要出去，你让我出去！”
　　“医生说你要静养。”
　　“那你让我去看一眼然然，我要知道他怎么样了？你们老是拦着我，肯定是出事了。”
　　“他没事，妈妈看过了。”
　　“那我要和他一间病房，不然就让我出去，我要出去嘛——呼呼呼——”
　　“晗晗，放松！深呼吸！”

　　祁时亭神色一慌，急忙打开门，“晗晗，怎么了？”
　　只见病房内，洛晗捂住胸口，祁女士神色焦急，手里拿着喷雾剂正准备塞到他口里。祁时亭赶紧跑了过去，半抱着洛晗，抚着他的胸口，“晗晗，还难受吗？”
　　保镖已经冲出去找医生了。
　　洛晗在吸入药剂之后，渐渐的缓过来。他嘴唇动着，因为发病的缘故，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声来，只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祁时亭顺着洛晗的视线看过去，赫然是站在床尾一脸沉默的许然。许然显得尤为的安静，神色间没有一丝的担忧和紧张。祁时亭眼神复杂，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懊悔，自责，这一刻只能温柔地抚着洛晗脑袋，手心里是他细软的头发，一如幼时。
　　他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许然，过来。”祁时亭的语气里带着命令和威胁。
　　许然非常不想听他的话，他讨厌顺着这个男人的目的。但洛晗湿漉漉的眼睛，眼里的期盼的渴望，他心软了。接替了祁时亭的位置，洛晗极满足地窝在他的怀里，“然然，你没事吧？”
　　许然摇了摇头，“我没事。”
　　洛晗看向他二哥，“哥，医生有说然然为什么晕倒吗？”

　　“就是低血糖，刚好当时跑步，血糖消耗的厉害，就晕倒了。”祁时亭满不在意地说，“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身体吧，一身的毛病。”祁时亭宠溺地弹了下洛晗的脑门。
　　“疼！”洛晗捂住脑门，撅着嘴。
　　“娇气。”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纵着。两个家族娇养出来的孩子，差了十几岁期待已久的弟弟，他就是再宠着又何妨，他有这个财力势力，只需他活着自由开心。
　　祁女士见洛晗状态缓解了，示意祁时亭出去。祁时亭见自家弟弟跟个舔狗似的，重点对方还不大感激涕零，糟心的难受。眼不见为净跟着出去。
　　——

　　“然然，你都不知道我醒来没看到你，可难受了。”
　　洛晗比许然早了一天醒来，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许然，却被祁时亭和祁女士拦住了，他目前的身体状态让他看到躺在床上昏迷的许然，保准出事。于是，两人默契地把这件事情瞒下，只告诉他许然已经醒了。
　　洛晗起先还是相信的，只是一个半天，心里就不舒坦了。也觉得奇怪，要是许然没事，为什么这两人拦着他出去。明明只要让许然出现就可以简简单单解决的事，他们却是转着弯的，哄着他。洛晗意识到不对劲。

　　许然出事的念头一在脑海出现，就没办法再安静地休养。于是开始撒开了折腾，睡前都在念叨着要见许然。祁女士见人是睡着了，但是醒来估计又是一阵折腾，这破碎身子骨哪里经得住啊？祁时亭命令医生，强制性使许然苏醒。
　　“你怎么样了？”许然问道。
　　洛晗把玩着许然的手，“就那样呗，修修补补又好了。”
　　“这次为什么发作？”许然抽回手，直盯着洛晗的眼睛，语气严厉。

　　洛晗的身子不好，所以家里人非常注意，李妈从生活上方方面面照顾的细致，又有家庭医生定期的上门检查，确保身体无碍。上一次是因为不吃药，那这次了？
　　洛晗身子一僵，把脑袋埋进许然的怀里，打算耍赖，“我身子刚好，好困，要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洛晗见许然没有任何动静，偷偷地钻出脑袋看了眼。只见许然看着窗外，神色落寞。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天黑了下来。

　　“昏迷前你叫了我一声，我听到了。”
　　海水都已漫过脖颈，离死亡就剩下一线之遥，那一刻他是真的想离开的。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就像是一个祸害，不断地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
　　纵使他命如草芥，这人却待他如珍如宝。
　　明明是大家族里的少爷，锦衣玉食，有时却胆小的让人心疼，眼巴巴地等在路上，只为了看一眼，而后偷偷地放在车子上，还傻乎乎的以为没有人发现。明明是从小被照顾长大的，倒是学起了护理，手机备忘录里都是医嘱注意事项。
　　太好了，他不忍心触碰。
　　他不想伤害这世上仅存的会对他好的人，刻意的恶语相向，以为他会放弃。结果，这人不死心的捧着一颗真心到学校找他。明明都被拒绝了，怎么还这么傻啊？

　　“洛晗，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许然说的太轻了，像是喃喃自语。洛晗眼睛都红了，他宁愿看到许然仇视的目光，也不愿见他这幅模样，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
　　洛晗紧紧抱住许然，连连道歉，“然然，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的，我会永远永远的陪着你。”
　　“我一定配合医生，我一定好好养好身子，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下一个世纪初。”
　　“你要说话算话。”
　　“嗯。我答应你。”
　　洛晗的双手还是一样的冰冷，心脏的地方却是热的。
　　他想，总归这个世界待他不薄，留了这么个人折腾他。他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的真相才会大白于天下，他要把所有人的那份一起的活下去。
　　他的命是很薄贱，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