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楼吟》末世查理

9、第9章

　　莫朝的每一位君王都是一个传奇，而最过传奇的莫过于宣帝宣后。宣后嫁给宣帝的时候，宣帝还是七恪王，那时正是上元节会。宣后新婚之夜自洞房跑出来，扔了嫁衣，在灯会上灵动如一山鬼，令当时还是三王爷的殇帝一见心许，间接酿成了二十年后的重阳之变。在宫变中，宣帝死去，宣后不知所终，世人猜测她或许逃往了落涯谷，或许被逼宫的殇帝幽禁。那是个传奇而伟大的女人，不拘于俗，任意恣肆，这般狷介的人却令宣帝一生挚爱。宣帝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后宫冷清的皇帝，他除了皇后，没有其他妃嫔。
　　后来殇帝仅继位几个月，就被自己儿子推翻，退位上皇。继位的武帝是一位贤明的君主，莫朝在他的统领下逐渐升至顶峰。只是，武帝在位二十年，一生倡导女权，招致批判无数。在他的晚年，让位给凌空出现的第一帝姬凌少樱，自己带着皇后浪迹江湖。
　　世人原本质疑第一帝姬的出身，但见过她的人都在惊叹，说她的风华神彩像极了故去的宣帝宣后。但众人无所怀疑的是，她自幼便生长在落涯谷，现今谷主萧苍苍是她的表姐。原本不问世事，长至少年时被武帝召回洛阳，接管这个江山，成为莫朝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凤帝。至今她临位已然数载，人们才在时间里真正明白，这般奇妙的女子，若非是宣帝宣后的女儿，又能是谁？
　　将近六十年的宫廷政变，却并未使莫朝元气大伤，凌氏皇族的人天生有种狷介的性格，天下江山在他们的手上翻滚犹如一只琉璃球，而他们亦有能力做到不令它摔碎。
　　而这六十年政变，细细说来，是由宣后始。那时的夜晚，那时的上元灯节，还是少女的皇甫雪青在彩灯下狡黠而笑，烟花在她身后炸开，不经意间掠走了那温雅男子的目光。
　　宣后的名望实在太高，因此上元灯会便备受推崇，洛阳的上元节更成一地盛景，引得无数人前来，试图从这彩灯烟花中觅得六十年前少女的笑靥。
　　风若伊没有见过凤帝，也未见过宣后的画像，但他见过落涯谷主萧苍苍。她的母亲即是六十年前的丞相千金，宣后的姐姐，一代女豪皇甫月白。
　　细说来，萧苍苍与凌氏皇族并未有太大的关系，她算是皇甫家系。然而，许是继承了宣后的潇洒恣意，萧苍苍作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江湖中绝对是个另类。
　　……年过半百还到处调戏良家少男，红色斗篷飘过，哀嚎四起，她的风流韵事自少女到现在就从未断过，江湖中对她的批判一浪高过一浪，她却安然若素，全部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虽然已过中年，但不得不承认萧苍苍长了一张美人脸，年纪大了风韵却还在。风若伊想，就这么一个歪瓜裂枣都这样，那当年的宣后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玲珑剔透。
　　烟花绽在空中，风若伊抬头仰望夜空中硕大的花朵，轻叹口气。耳边是小孩子们的欢呼，声音清脆，笑声张扬。
　　风若伊让林晓寞换了男装，此时她也抬头看那烟花，欢呼声清越眼神明亮，配上他的月白衣衫，十足一个清丽活泼的少年，惹得无数少女张望。
　　江弦还是老样子，绷着一张脸跟在风若伊身后，简单到单调的黑色长衫，身上唯一的饰物就是腰间的长剑，剑鞘却仍是黑色。
　　夜空中群星暗淡，各色烟花夺尽了眼球，圆月挂在天边静默不语，看烟花掩盖它的光芒。街道上各式花灯展出，人潮涌动，每个人都提了一盏。酒楼下猜灯谜，老老少少围了几圈，不时传出爆笑。女子的罗裙在花灯的照耀下透出梦幻的光度，让人叹一句，娉婷笑语，天上人间。
　　洛阳最繁华的地段莫过于城中央的街道，他们从东端走到了最西端，用了很长时间。有太多的烟花要去看，太多的灯谜去猜，太多的花灯去赏。人群缓缓流动，走马灯般瑰丽的色彩不断流转。
　　风若伊买了一只莲花灯，花瓣半开半合，光芒晕染，走路时会轻轻抖动，花瓣抖落露珠般的小心翼翼。林晓寞买了一只牛郎织女花样的走马灯，一段旷世痴恋在她的手上缓缓上演。江弦则是被风若伊硬塞了一只塔形花灯，墨青色的油纸，光芒暗淡，相当低调，可尽管如此，江弦也是不自在到了极点，双手甚至不知该如何摆动。
　　风若伊看着江弦，笑容人畜无害，却偏偏极其碍眼。江弦直接不理他，扭头兀自欣赏烟花。
　　恰时路边有人点燃烟筒，嗖的一声窜至高空，在夜色中绽开，竟是白色光屑簌簌而落，绚烂如同落雪，孩童们欢笑着奔跑像是追逐着经年不醒的梦境。
　　就在这欢笑声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声柔语：“江公子，风公子。”
　　江弦倏地转头，看到许茵然在纷纷落雪中对他浅笑，犹如初见。
　　江弦蓦地有些脸红，他低下眼帘，说：“真是巧，许姑娘。”
　　风若伊和林晓寞这时也注意到了她。林晓寞一撇嘴，随即开心地跑到许茵然身旁，叫着：“秋姐姐！”
　　风若伊将目光从空中的烟花移开，望向许茵然和秋锦瑟，温柔一笑，说：“多日不见，秋姑娘，许姑娘。”
　　街道上嘈杂的喧闹将他的声音揉碎，到达耳边时分外柔和缠绵，许茵然羞涩地笑。
　　风若伊几不可察地微挑眉，上一次见面就感觉许茵然接近江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敢情这许茵然是没看上他家江弦，倒看上他了？
　　他在心内冷哼一声，平生最讨厌的女人就是小家碧玉类型，太娇弱，因此本来就对许茵然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望了一眼江弦，这小子一直面瘫，现在倒是眉眼温柔，也不知道看看人家那流水对他这落花有没有情。真是个榆木疙瘩！风若伊恨铁不成钢。
　　比之许茵然，风若伊更欣赏秋锦瑟。她态度潇洒，自有一股江湖儿女姿态，也知进退懂世情。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撮合她和江弦。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江弦整颗心都扑在许茵然身上，几乎没有正眼看秋锦瑟几次。
　　风若伊暗自叹息一声，然后又微笑说：“不知两位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们一同赏灯？”
　　许茵然低头浅笑，轻轻点了点头，江弦高兴坏了。秋锦瑟正想推脱，但看到林晓寞殷切的眼神，也点点头，说：“那打扰了，风公子。”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