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53、第五十三章

　　两个人实在是累了，一直睡到晚上八点才醒。

　　等醒了两个人也没有起来做饭，他们都不觉得饿，就在床上拥抱着彼此。

　　等夜色渐深，蒋南生担心林小羽身体，还是说道：“我起来弄些吃的吧，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林小羽一点都不觉得饿，但他知道蒋南生这两天也和他一样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也坐了起来：“我来做吧......”

　　蒋南生拉住他：“那一起吧。”

　　进了厨房发现里面还有丧宴上没有吃完的东西，两个人就随便热了热，简单吃了一些。

　　洗碗的时候林小羽看着哗哗的水流突然说道：“蒋哥你帮我一下吧......”

　　蒋南生以为他说是洗碗，伸手要去接，林小羽却摇摇头，抬头看他：“我想把楼下的那些货全部搬出去，给镇上的每家门口都放一点算是感谢他们......然后......”

　　林小羽又低下头看着细细的水流，声音很小但透着坚定：“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蒋南生站在原地，却觉得心里很平静，只问道：“你想好了吗？”

　　林小羽点点头：“想好了。”

　　蒋南生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样也很好，忘掉这些吧，开始新的人生，你很坚强，你有这个能力过更好的生活。”

　　两个人收拾好厨房，就把二楼的东西都整理了一下，不要的就全部扔掉，或者打算送人，然后拿了床单把家里的所有家具都罩住。只是林长春的卧室林小羽没有进去，蒋南生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走进去拿床单罩住了那张床。

　　整理柜子的时候蒋南生找到了林长春的积蓄，因为林长春觉得钱存在银行里不放心，所以从来都是存现金，那些现金扎成了四捆，面额不一，草草数了一下，大概两万多块。

　　蒋南生看向站在门外的林小羽：“这些怎么办？”

　　林小羽摇了摇头。

　　蒋南生了然了，把钱放回了柜子，然后关上了柜门。

　　然后两个人就下了楼清点起还有的货物，因为在葬礼上也用了不少，故而也没有剩下多少，草草清理后就拿纸箱开始封装，装了好几个小时，整整摆了一院子。

　　接着蒋南生就把那些箱子搬进车里，一家一家地放过去，此时已是深夜，所有人都熟睡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街头穿梭。

　　送到燕子门前的时候，林小羽多放了一个纸箱，小声说：“这都是燕子姐喜欢吃的......”

　　在天还未亮之前，他们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纸箱，一楼的货架上变得空空荡荡，地上还有一些垃圾，但林小羽不打算收拾了，伸手关上了门，然后两人上了车。

　　等天色大亮的时候，河东镇的居民们都发现自己的门口多了一个纸箱，大家都在疑惑，燕子打开一个纸箱看了看里面的零食，直接说：“是小羽！”

　　接着一群人就跑去了林小羽的家门口，但只看到他家紧锁的房门。

　　而此时的林小羽和蒋南生刚从河东镇的派出所里出来，林小羽手里拿着户口本，上面只有薄薄的一页了。

　　蒋南生伸手摸了摸户口本上林小羽的名字，然后轻轻合上了，拉起了他的手：“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林小羽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泪光，但那些泪光里也不是全是悲凉。

　　之后两个人回了Z市，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蒋南生的精神总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林小羽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这一夜两个人总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蒋南生必须要去上班，他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不能再请了，只是不放心林小羽。林小羽也看出了他的担心，自己先说道：“我没事......而且我还有两门期末考试......我今天也要回学校......”

　　因为葬礼他已经错过了好几门科目的期末考试，蒋南生很是难受：“那其他的只有明年补考了？”

　　林小羽小声回应：“嗯......但没事的，我会顺利毕业的......”

　　蒋南生只有先把林小羽送到了学校，临走前嘱咐道：“张婶我已经让她回去了，这段时间就我们两个人待在一起，我想下班后来接你，但我下班又太晚了，你自己打车回去不要走路了，不用做饭，我们点东西吃，你想画画睡觉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听话好吗？”

　　蒋南生的语气太温柔，让林小羽的眼眶微微发热。

　　“嗯，知道了......你路上慢点......”

　　见林小羽没有拒绝，蒋南生心里才微微安心，开车去上班了。

　　但下班回到家，一开门就看见林小羽穿着围裙过来帮他提电脑，蒋南生很心疼：“不是说不做饭吗？”

　　林小羽咬了咬嘴唇：“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说完抬头看着他：“我还是想做饭的......”

　　蒋南生一愣，微微笑了笑：“如果你愿意这样也挺好的，就是如果觉得累就不用顾忌我勉强自己。”

　　林小羽也勉强笑了笑：“不累的。”

　　这大概是这么多天以来林小羽的第一个笑容，即使很勉强，蒋南生也觉得欣慰。

　　没过两天林小羽就放寒假了，放假那天蒋南生提前做完了手上的事情，下午三点就离开了医院去学校接林小羽。

　　因为下一学期就要实习了，大四的学生都整理了一些不需要的东西要先搬走，整个楼道被堆得满满当当，蒋南生一路绕了半天才走到林小羽的宿舍门口，到了门口就看见林小羽已经拆了被套，在收拾颜料。

　　蒋南生直接进去了，宿舍只有另外两个人在，见是蒋南生也没说话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因为之前打过电话了，林小羽知道蒋南生要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有些吃惊：“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蒋南生把他换好的床单放进袋子里，温和道：“提前走了。”

　　“你们领导会生气吧......”

　　但说到此处，林小羽就赶紧闭嘴了，他差点忘记蒋南生的身份。他要走，大概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蒋南生只是温柔地笑笑。

　　因为他们在一起同居，林小羽现在在宿舍基本没什么东西了，以前还备着几件衣服，现在连一件衣服都没有了，只有被子和一些颜料画纸。

　　蒋南生觉得这样挺好的，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提了所有的袋子，笑道：“走吧。”

　　这时候时间其实还很早，林小羽以为他们要回家，却见蒋南生把车开到了陌生的道路上。

　　“我们要去吃饭吗？”林小羽小声地问。

　　蒋南生柔声道：“嗯，吃饭。”

　　但等下了车，林小羽才发现他们竟然到了江边的一个码头上。

　　虽然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也看到了天空中那些飞舞的东西。

　　“是海鸥蒋哥......”

　　蒋南生笑着拉起他的手：“对啊，是海鸥。”

　　林小羽知道Z市有个地方每年十一月之后，就会有海鸥过来过冬，但他从来没来过，因为来这个地方一般都需要开车，而他以前又没有钱打车，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蒋南生带着他一路走了过去，直到那些海鸥近在咫尺才停下，那些海鸥有些在空中飞舞，有些停泊在水面上，四周有很多游客在给他们喂面包。

　　林小羽想要买一块面包来喂它们，却被蒋南生又拉上了停靠在码头上的游轮。

　　他还是第一坐游轮，上了甲板感觉有一点晃荡，但马上又站稳了，紧紧拉着蒋南生的手：“在这里吃饭吗？”

　　蒋南生笑道：“嗯，顺便观光。”

　　林小羽不由一愣：“感觉是很新奇的体验......”

　　“你能这么觉得那真好。”

　　蒋南生提前就订好了位置，他们被带到了二楼的甲板上，在一处靠着栏杆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些海鸥就在两人的头顶掠过，蒋南生对服务员招了招手，对方就送了一些面包过来。

　　“用这个喂吧。”蒋南生把面包递了过去。

　　那些鸟儿都很聪明，见林小羽手里有面包就都飞了过来，林小羽把身体抵在栏杆上，掰了一块面包高高地举了起来，面包很快就被一只海鸥衔去了。

　　阴郁了多日的心情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舒缓。

　　“它吃了......”

　　蒋南生也站起来靠在了栏杆上，此时游艇下方的水波动了起来，是船开始离港了。

　　游艇慢慢地驶离码头，其他游客也陆续从一楼的休息室上了二楼的甲板，大家手里都拿着面包，那些海鸥都跟着飞了过来，围绕着游艇在四周盘旋。

　　林小羽把手里的面包掰开，递给蒋南生一半：“蒋哥也来喂吧。”

　　蒋南生接过：“好啊。”

　　他走到林小羽身旁，一起掰了面包喂海鸥，那些海鸥远看很小，但飞到眼前展开翅膀的时候却很大，一口一块面包，非常大胆豪放。

　　蒋南生喂了一只海鸥：“你知道它们来自哪里吗？”

　　林小羽摇摇头：“不知道。”

　　“西伯利亚。”

　　“那么远......”林小羽睁大了眼睛，“它们怎么飞过来的，太厉害了......”

　　蒋南生笑道：“生命就是很神奇对吧。”

　　林小羽点点头：“看来南方真的比较暖和......连西伯利亚的海鸥都要过来过冬。”

　　说完之后，他又不由地感叹：“它们看起来真自由......”

　　“你难道不自由吗？”蒋南生笑着反问。

　　“我吗？”林小羽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包，“我以前想要自由，现在我自由了，我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兴......”

　　蒋南生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那只是因为天气还没有彻底暖和，等春天到了的时候，你会比现在高兴很多。”

　　林小羽呆呆的：“为什么......”

　　“因为时间过去了。”

　　林小羽微微笑了笑：“你说的话像哲学，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我很满足了，蒋哥......谢谢你。”

　　蒋南生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永远都会说谢谢。寒假想要做什么吗？要出去玩吗？我来安排。”

　　按以前在大庭广众下被亲，林小羽会觉得很窘迫，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脸颊微微发热：“我不想出去玩......我就想在家和你在一起......我想画画，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画......”

　　蒋南生摸了摸他的手：“想画画也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年后不想找工作也没关系，你就在家画画就好，画你想画的任何东西。”

　　林小羽觉得心脏都微微发热了：“蒋哥，你对我......太好了，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

　　“傻瓜。”蒋南生蓦然一笑，“你还记得我们看《小王子》时狐狸说过的话吗，‘眼睛看不见事物的本质，只有用心才能看得到。’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林小羽却实在想不出他有做什么能让蒋南生记住的事，但也不敢分辩，只是难为情地笑了笑。

　　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游艇已经开到了有城市的地方，两岸高楼耸立，灯光五彩斑斓，海鸥们已经吃饱散去了，而他们的晚餐才正式开始。

　　此时甲板上有阵阵微风，在这样的环境吃饭虽然很美，但菜凉得很快，只是两个人的心本来也不在吃饭上，就相互拉着对方的手，欣赏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夜色如墨，江水倒映着城市的灯光，像是水面上开出了奇异的花朵，巨大而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