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
“进来吧。”
蒋南生进去了，却见蒋业没有在电脑后面办公，而是在一旁的茶桌上泡茶。
那是一张中式的云纹梨花木茶桌，很契合书房新中式的装修风格，但蒋南生还是第一次见蒋业用。他没见过蒋业在书房吃东西喝水。他一直以为那张茶桌是个摆设。
蒋南生便坐了过去。
见蒋南生来了，蒋业就停了手里动作，把茶壶放到他面前：“你来。”
蒋南生当然知道蒋业不可能是找他来喝茶的，只是自从他回Z市之后，这还是蒋业第一次兴平气和地和他谈话。
距离蒋业上一次骂他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想起这个他就不由想起小护士说蒋业安排那个孩子转院的事，虽然只是传言不知真假，但这些传言也足以让他觉得此时心平气和下的蒋业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严肃。
蒋南生便取了一只茶杯，又拿了茶罐，用小竹勺去舀那些茶叶。
蒋业就静静看着，“何医师告诉我你这几个月干得不错。”
蒋南生把茶叶放进茶杯里：“是何医师带得好，他很有耐心，医术也很好。”
蒋业微微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话还是那么滴水不漏。”
蒋南生不置可否，拿了茶壶把水灌进茶杯，轻轻摇晃几圈后，滤掉了第一遍水。
“等到年后，股东会议你也跟着我参加。”
蒋南生滤水的手一顿，又继续滤了起来：“妈她会不高兴吧？”
说起何诗蒋业眉头微微一皱，转而还是他平时独断独行的样子：“她不高兴又怎么样？你们三兄妹都是蒋家的人，蒋家的产业最终也是要交给你们的，你是老大，性子又比卓然星瑜稳重得多，虽然以我现在来看，我认为你学医会比从商会更有发展，但你生在这个家里，这些路都是必须得走的。”
这是难得的得到蒋业对自己的评价，虽然这个评价不知道褒贬，蒋南生还是觉得意外。
滤完了第一遍水，蒋南生又拿了茶壶掺了水进去：“我会好好学的。”
看着蒋南生的动作，蒋业手指敲了敲桌面，半响才说：“你妈妈回来告诉我说在门口遇见你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
茶水溅起来烫了一下蒋南生的手指，但那种痛感很快就下去了，他抬眼看蒋业：“嗯，我现在在追求他。”
见蒋南生眼神肯定，蒋业露出些错愕的神色，转瞬又生出些有兴趣的样子：“谁家的孩子？需要你来追求？”
这又是第二个意外了。蒋南生听不出蒋业的话是嘲笑还是真的感兴趣，却不由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我追求人很奇怪吗？”
蒋业微微皱眉，却最终还是和平道：“我想作为我的儿子，你还是优秀的。”
蒋南生的眼睛睁大了一点，手里茶杯都忘了摇。
这应该算是蒋业的夸奖了。从来没有过的直白夸奖。让他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蒋南生那种微微错愕的神情把蒋业看得有些不自在，身子稍微往后仰了仰。
蒋南生这才缓过神，低头继续去摇茶杯，语气却轻了一些：“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和别的都没关系......”顿了一下，又说：“自从我出事后，你一直没问过我性取向的事，你不在意吗？”
这话让蒋业沉默了一阵，然后他把手抵在梨花木椅上，摸了摸额头：“没什么好说的，你，卓然，星瑜，你们感情上的事，我都不打算管。”
蒋南生没说话，想要把茶杯里的水滤掉，却听蒋业幽幽道：“你情我愿吗......我第一次觉得你说话还挺有意思......我自己在感情上是失败的，所以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蒋南生抬起头来看蒋业，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蒋业眼里流出一股不明显的悲伤，那种他从来没有从他这位严父眼里看到过的情绪，让他震惊。
他的目光可能过于直白，蒋业很快就感觉到了，瞬间收敛的思绪，却还是说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薄情寡性？”
蒋南生用力捏了捏手里茶杯，最终又松了手，笑道：“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蒋业顿了一会儿，竟然惨淡一笑。这是他少有的表情，虽然依旧带着些嘲讽。
“还真是这样，”他摸着额头的手指摸到了自己皮肤的沟壑，嘲讽的语气更明显了一些：“也许真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有事业压着，也就没时间想什么，这几年倒是越发爱想以前的事了，这时才发现，你们也长大了，明明是一家人，却也没有很亲近，我不由地会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今夜蒋业的话是有点多，但蒋南生听着竟然觉得悦耳。把水又掺进茶杯里，这是最后一道水了。
蒋南生看着蒋业，问了那个他很久就想问的问题：“爸，你是喜欢我妈的对吧？”
提起陶曦，总能让蒋业心中一软，而蒋南生此时的神情，透露出一种恬淡的期待，那种期待像是在说，即使是骗他的也好。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心突然有些酸软的触感。
蒋业不由闭了下眼睛：“小曦啊，我是很喜欢她的，我没有人像喜欢任何人一样喜欢过她。”
蒋南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却柔软了很多：“听你说这样话，真让我觉得难以置信。”
蒋业提了提嘴角：“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蒋南生却摇了摇头，心里生出一片坦然：“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曾经也是很期盼你爱我的人。你以为我为什么学医呢？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我，所以想要靠近你，但是你和我好像总是隔着些什么，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我却为此努力了很多年。”
他的话让蒋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蒋南生露出苦涩的笑，把手里的茶递给蒋业：“好了。”
那杯茶冒着袅袅白烟，迷人双眼，蒋业看了半响才伸手握住。
“是我的固执吧。”蒋业突然说。
蒋南生看着蒋业。
蒋业却看着茶杯，那些微微晃动的茶水像是他摇摆着的记忆，“小曦认识我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叫宋锦意，但我遇见小曦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我追求她，她答应了，但结婚的前一天我才知道，她还是放不下宋锦意，我为此也和宋锦意闹过，最终小曦选择了我，我便带她去了北方，我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忘记宋锦意，但她太让我心痛了，宋锦意联系上了她，她背着我和宋锦意在一起，我很生气，所以我有了何诗......”
“年轻时候的我很固执，固执到偏执。”蒋业眯了一下眼睛，“我现在想起来，她喜欢宋锦意又如何呢，我放她走就是了，何必又伤害何诗，又生了卓然和星瑜......”
“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话音一落，蒋业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蒋南生的脸上，神情是蒋南生看不透的莫测。
“那些年我说不出来对你的感觉，你的长得很像你的母亲，她生下你后说取名叫南生，但是你明明是北方出生的，那时候我很气愤，我觉得她是在用你来提醒我，我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蒋南生觉得喉咙发涩，声音干了一些：“所以我一直猜得没错，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名字。”
蒋业却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也许只是我的执念作祟。”
这个模糊的答案让蒋南生的心里生不出一丝波澜，他只是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可笑，他什么都没做，却被人写上“报复”的标签，他很努力的一路追随，披荆斩棘，换来的不过是一句“我也不清楚”。
蒋南生看着那杯茶，表情平静：“茶有些凉了，您要喝吗？”
蒋业捻了捻茶杯像是在试探温度，捻了捻一阵之后说道：“要的。”
蒋南生便站了起来：“好的，那我先走了。”
蒋业却叫住了他，也站起身来。
蒋南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视线竟然和蒋业是平的。
他小的时候，蒋业站着，他抬着头仰视；他长大了，蒋业坐着，他低着头俯视。
现在他那一直威严肃穆的父亲竟然站起和他说话了。
“南生，你长到这么大，我们才这样好好的说了一次话，你心里有怨气我知道，我今天才发现我的固执和威严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维护不了我的婚姻和家庭，如果我此时才开始后悔，你现在愿不愿意回头，回头看看这个家。”
蒋业说些话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没有局促，没有悲伤，但也没有平日的严肃和独断，只是透着一股恳切。那种真诚的恳切。
蒋南生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十四岁的他没有白发，似乎还是他童年记忆里的样子，高大，威严。他不由地想，如果当初他放弃了一切离开了这里，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
他等了26年，才等到的今天。
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此时应该做到矜持，做到高傲，但是他不想。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心头的灰烬里燃起了点点火星，那是花费26年才复燃的星星之火。
他想做他想要的选择，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林小羽对他说过的，他应该做他认为对的选择，他的选择是不会错的。
于是蒋南生伸出手。
那只手让蒋业愣了一下，然后也伸出手。
两只手握住的一瞬间，蒋南生露出些笑容：“今天谢谢你爸，我愿意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蒋南生看见蒋业的眼里同样闪过的一丝亮光，那小小的光亮，却模糊了他的视线，闪酸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