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32、第三十二章

　　蒋南生从蒋业书房出来，正遇见要出去的蒋卓然。

　　蒋南生没说话，蒋卓然却停下来哼了一声：“你也敢把人往家里带，上次我没有直接告诉爸爸还真是失策。”

　　蒋南生觉得很好笑：“你觉得爸爸会因为我和男人交往训斥我？还是你觉得我会害怕爸爸知道我在和男人交往？”

　　蒋卓然表情有些难堪，显然刚从书房出来的蒋南生能有这幅模样肯定是没有被训斥的，很是不爽：“算了，不想和你说这么恶心的话题。”

　　说完就走了。

　　蒋南生也回了自己房间。拿了手机给林小羽发消息，问林小羽有没有吃饺子，却没有得到回复。

　　蒋南生以为林小羽没有看手机，便打了电话，电话竟然也无人接听。

　　这让蒋南生生出担忧，握了一下手机之后，便从衣柜里拿了大衣出来，出了房间。

　　在客厅遇见正在收拾东西的张婶，张婶道：“南生要出去吗？”

　　蒋南生一边走一边穿大衣：“嗯，要出去一下。”

　　张婶说：“好的，那注意安全啊。”

　　蒋南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张婶：“新年快乐，一点心意。”

　　张婶乐呵呵地接了：“你每年都这么客气。”

　　蒋南生只是笑，然后出了门。

　　回住处的路上到处张灯结彩，整个城市的街道上都是新春热闹的气息，甚至还能听到烟花的声音，但蒋南生却无心欣赏，他只想要见林小羽。

　　很想很想。

　　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蒋南生开了门，屋子里竟然黑黑的，但还能听见电视的声音。

　　蒋南生心一沉，开了玄关的灯。

　　灯打开也没听到林小羽的声音，蒋南生怀疑他是不是看电视看得睡着了，但一进客厅，就看见沙发上一大团被子。

　　虽然看不见林小羽的人，但看形状，林小羽大概是在里面的。

　　蒋南生心中瞬间泛酸。他开始后悔，他应该想到的，林小羽一个人过年会是多么冷清。

　　蒋南生轻轻地走过去，坐在了沙发旁边伸手掀开被子。

　　林小羽黑黝黝的头就露了出来，他的脸贴在沙发上，整个人有点蜷缩，已经睡着了。

　　蒋南生伸手揉了揉林小羽的头发，小声叫他：“小羽，小羽。”

　　林小羽动了动，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整个屋子只有玄关的灯光映射在客厅，很暗，以至于林小羽眼神有些迷离，定定看了蒋南生好几秒，才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蒋南生。

　　他突然伸手一把抱住蒋南生的脖子：“蒋哥！”

　　蒋南生心猛地一跳，也搂住他：“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你怎么睡在这里？”

　　林小羽吸了一下鼻子，才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难为情地松开蒋南生：“我......我害怕......我第一次一个人过年......”

　　以前过年都是在河东镇，虽然林长春还是要出去打牌喝酒，但是年夜饭后还能去街上走走，乡下没有管制，可以和小孩子们一起放烟花炮仗，耳朵边都是噼噼啪啪的声音，还能感觉到过年的热闹氛围。

　　现在在蒋南生这个房子里，没有任何人，也听不见外面任何声音，太容易生出孤独和害怕。

　　蒋南生摸着林小羽的头发，心疼道：“那你也要回房间去睡，你也不开空调，感冒了怎么办？”

　　林小羽有些难为情：“我一个人，开空调很浪费......我也不想回房间去......我想到蒋哥你不在......家里又静悄悄的......我就想起了小时候老师讲的年兽的故事......越想越害怕......”

　　蒋南生无奈地笑道：“年兽是不会吃你这样瘦的小孩的。”

　　林小羽却有点认真的样子：“但那应该也是一种长得很可怕的怪物......”

　　蒋南生笑了笑，没有起身去开客厅的灯，而是直接掀开被子整个人也窝了进去。

　　被子里还有林小羽的温度，蒋南生伸手稍微圈住了一点林小羽，和他靠在一起，眼睛看着电视：“没事，我今晚不会回去了，我陪你。”

　　这么被蒋南生搂在怀里，林小羽脸一下子红了，转瞬心里那种害怕的感觉竟然神奇的消失了，生出异样的温暖来。

　　“你不走了吗？”林小羽小心翼翼地问。

　　蒋南生把背靠在沙发上：“嗯，不走了。”

　　林小羽就没再说话了，身体却不由往蒋南生怀里缩了缩。

　　此时春晚还没有结束，正在表演小品。

　　两个人就这么窝在一起继续看。

　　看小品遇见好笑的包袱两个人也都笑了起来，魔术节目让林小羽吃惊连连，合唱表演的时候蒋南生甚至跟着唱了一两句。电视五彩斑斓的光线映在两个人的脸色，格外地绚烂。

　　“观众朋友们！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让我们倒计时，十！九！八！......”

　　“四！三！二！一！”

　　“新春快乐！”

　　随着主持人们的欢呼，后台走上了所有的演员，《难忘今宵》的歌曲慢慢升起。新的一年，到了。

　　蒋南生凑到林小羽耳边低声说：“新年快乐小羽。今年你一定会实现自己所有的梦想。”

　　林小羽转头看蒋南生，眼里竟然有些泪水，他抿了抿嘴：“新年快乐蒋哥......你也是。”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咻咻”的几声，接着阳台跟着一闪一闪起来。

　　林小羽先是一愣，然后掀开被子就咚咚咚地跑到落地窗前，整个人贴在玻璃上，惊喜道：“蒋哥！是烟花！”

　　蒋南生也走了过去，他以前没住过这里，他还不知道这里能够看见市政府举办的烟花汇演，虽然有点远，但是看得非常清楚。

　　烟花一朵连着一朵，没有间歇地炸开，五彩斑斓，绚丽缤纷，顿时让整个城市充满了烟火气。

　　蒋南生笑道：“这下你不用怕年兽来吃你了，烟花会把它吓走的。”

　　林小羽这时候就觉得他害怕年兽这种事太幼稚了，但蒋南生不在的时候，他确实是那么感觉的。

　　好像只要蒋南生在，他就不觉得害怕了。

　　两个人一起看完了全部的烟花，烟花结束后林小羽还意犹未尽，蒋南生却拉着他往厨房走：“我们煮点饺子吃吧。”

　　晚饭吃得早，蒋南生走后林小羽也没心情吃东西，现在已过凌晨，他确实有点饿了，此时蒋南生又要陪他一起吃，林小羽觉得心里很暖，高兴地跟上去，拿了锅出来烧水。

　　两个人一起慢慢悠悠地煮了饺子，蒋南生因为吃了两顿晚饭他其实并不饿，他也意不在此，他只是想陪林小羽吃这顿饺子。

　　蒋南生吃了两个饺子就不吃了，林小羽却吃了七八个。

　　吃完收拾了碗，蒋南生问道：“要和我一起睡吗？”

　　在此之前，除了从河东镇回来的那两个晚上他们是一起睡的，之后还是分开睡的。蒋南生不想强迫林小羽什么，他尊重林小羽的态度。

　　但在这样新年气氛里，蒋南生的身上就散发出一种吸引人的磁场，林小羽的脸微微一红，小声道：“嗯......”

　　两个人洗漱睡下后，蒋南生看着天花板：“那我关灯了？”

　　但这回林小羽却没有说好的，而是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等一下可以吗......你困吗？”

　　蒋南生笑道：“还好，也不觉得有多困。”

　　林小羽紧紧抓着被子：“那能聊聊天吗？”

　　蒋南生直接侧身眼神温柔地对上林小羽：“可以啊，想聊什么？”

　　“唔，”林小羽也微微侧头看蒋南生，有点慌张，“我也不知道......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蒋南生欣然一笑：“你啊，嗯......随便什么都可以。”

　　林小羽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我今晚给我爸打电话了，本来想问问他一个人在家怎么过节的......但他把我骂了一顿......”

　　“叫我以后都别回去了......”

　　蒋南生的笑微微有些停滞，他能想象林长春在电话里的语气和态度，肯定不止林小羽说的这样三言两语。但他转瞬又温和起来：“没事的，他也就是现在生气，隔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小羽越说底气越不足：“我现在都不敢给他打电话......不过以前春节都是我来做年夜饭的，他根本不会做，也不知道他过年吃什么......”

　　“所以你还是在意他的是吗？”

　　林小羽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小我就很怕他，特别是他打我的时候，不过他还是把我供到了大学，虽然有时候不给我打生活费，但我也没饿死......”

　　蒋南生心里有些酸涩，柔声道：“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的，他虽然对你不好也确实养大了你，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但是你也不要有负罪感，你做得很好了，你听话懂事，坚强勇敢，换做是别人，一定是不如你的。”

　　这样的评价让林小羽很羞愧，他觉得自己胆子又小又没多少能力，完全配不上蒋南生这样夸他，小声道：“我不觉得......”

　　蒋南生伸手摸起林小羽的头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的坚强是有韧性的，你自己看不见罢了。所以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等过一段时间他的气消了，我开车带你回去看他。”

　　林小羽觉得蒋南生摸他头发的手很温暖，那样的温度让他的眼睛泛酸。

　　说起父亲，蒋南生就想起了蒋业，摸着林小羽头发的手不由地就滑到了林小羽的脸。

　　林小羽整个人就是一抖。

　　但林小羽皮肤上那种柔软微烫的触感，却让蒋南生一时舍不得放手。

　　“你知道吗小羽？”蒋南生看着林小羽眼睛，“我觉得我实在是太幸运了，能遇见你。”

　　蒋南生那温柔入骨的眼神，看得林小羽皮肤温度直线飙升，舌头打结：“是，是我幸运，能遇见蒋哥......”

　　蒋南生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的内心，你也不知道我之前的几十年是怎么过的，但是你可以知道我的现在，和我的以后。”

　　蒋南生的指腹摩挲着林小羽的脸颊：“遇见你之前，我几乎一无所有，遇见你以后，我好像拥有了一切。”

　　是林小羽，在浅水镇像一朵向日葵一般，对他露出了微笑，让他拥有了那个热烈灿烂的夏天，又拥有了这个温暖如春的冬天。

　　林小羽看不懂蒋南生的心思，他只觉得蒋南生的眼睛里全是柔情，万缕千丝，缠绕着他。

　　林小羽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抿着嘴回应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蒋南生心中一动，摩挲林小羽脸颊的手指滞了一下，慢慢地笑容愈发温柔。

　　“小羽，”蒋南生轻轻地摸了摸林小羽的脸颊：“我能吻你吗？”

　　林小羽心猛地一跳，瞬间烧红了脸。

　　蒋南生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他们离的并不近，但是林小羽却觉得周围所有的空气都灼热了起来，林小羽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但那并不是害怕，反而.....反而有种心颤的感觉。

　　好像就是那种，因为有些喜欢，而心颤的感觉。

　　这样的认知让林小羽的思维一下子断掉了，他想不出来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他甚至不敢动，但蒋南生柔情的眼神也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甚至，也许.......

　　在重重呼吸了两次之后，林小羽抿紧了嘴巴，然后用力闭上了眼睛。

　　周围很安静，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但他等了很久，却也不见有吻落下来，又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紧张地看蒋南生。

　　蒋南生却是满脸的笑容，神色异常温柔。

　　“很害怕吗？”

　　林小羽微微喘气：“有一点......”

　　蒋南生的手慢慢滑到林小羽的嘴唇上，指腹轻轻磨了磨林小羽嘴唇。

　　两片粉嫩的唇瓣是如此的柔软，让蒋南生心里也一片柔软：“不用害怕。”

　　说完蒋南生的头就靠了过来，然后一个吻就落在林小羽的唇上。

　　林小羽的呼吸在这一瞬间没了。

　　但心跳却更加快了。

　　蒋南生的吻是很温柔的。

　　在轻轻地一吻之后，他松开了一点距离，眼睛微微向下看着林小羽有些颤抖的唇瓣，微微一笑，才又温柔地把嘴唇覆了上去，轻轻含住林小羽的嘴瓣，又微微换了一点角度亲了亲嘴角，最后才伸出舌头，慢慢地撬开林小羽的嘴唇，伸进去的舌头也相当的温柔，轻轻扫过林小羽的牙床，碰了碰林小羽僵硬的舌头。

　　温柔得如同春风拂柳一般的轻柔，月光映水一般的柔软。像南方开满花的春天。

　　林小羽只觉得整个人的思维都没有了，他只能感受到蒋南生的气息，柔得让他心尖都在发颤。

　　他以为蒋南生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但蒋南生也就是这样便退出来了。时间很短，但蒋南生觉得很满足。

　　看着林小羽整个人已经被这一吻“折磨”得呆呆傻傻，蒋南生伸手轻轻把他圈到自己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声音都透着轻柔：“睡吧。安心的睡。”

　　林小羽的头抵着蒋南生温暖的胸膛，他能听见蒋南生心跳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竟然让他觉得异常安心，在蒋南生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