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28、第二十八章

　　两个人提着那个漂亮的蛋糕回了家。

　　在冰箱里拿出牛排来，蒋南生对林小羽说：“有蛋糕，就配一个煎牛排怎么样？”

　　“嗯，可以。”林小羽赶紧拿出了平底锅。

　　蒋南生便把牛排递给林小羽，自己在酒架上又选了一瓶红酒：“再配上红酒和蜡烛，应该会是很棒的一顿晚餐。”

　　煎着牛排的林小羽有些愣，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闻到黄油在锅底化开的甜腻香味。

　　煎好的牛排放在餐桌两侧，而蛋糕放到了正中间，蒋南生点了几只手工雕花的蜡烛，想了想，便关了饭厅的主灯，只开了墙侧的氛围灯。

　　灯光很暖，烛火跳动，牛排软嫩，红酒浓香，蛋糕上的向日葵更像是盛开了一般地灿烂耀眼。

　　这样的氛围实在让林小羽脸红。

　　蒋南生也觉得这样很好，他第一次觉得他竟然有一顿可以称之为“浪漫”的晚餐。

　　蒋南生拿起酒杯：“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庆祝的，但是我就是觉得高兴，要碰一下吗？”

　　林小羽紧张地双手拿起酒杯，声音小小的：“嗯......”

　　蒋南生笑着和林小羽碰了一下杯。

　　晃动的红酒让林小羽心也跟着晃起来，红着脸喝了一口，结果直接呛红了脸。

　　蒋南生笑道：“第一口慢一点比较好适应。”

　　林小羽羞红了脸，却也坦然：“这个和我之前喝的都不一样，这个怎么很苦......”

　　蒋南生想林小羽之前喝的大概都是葡萄味的饮料，为林小羽递了一张纸巾：“你大概不太会喝酒。”

　　林小羽低下头去戳牛排来缓解自己的小尴尬：“嗯，我没喝过酒......”

　　蒋南生只是笑，也吃起了牛排：“没事，不喝酒挺好的，不过睡前喝一点红酒有助于睡眠，你可以试试看。”

　　林小羽这才抬头对蒋南生微微笑了笑：“嗯。”

　　这样的笑容让蒋南生也不由回应了一个笑容。

　　那种温柔的神情让林小羽心脏一震，赶紧别过脸，等咽下了卡在喉咙里的肉块，才说道：“蒋哥，我明天还是回学校去住吧......”

　　蒋南生拿着刀叉的手一顿：“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林小羽一时缄默。但今天在派出所，他确实也是这么和警察撒谎的，说他现在住在学校。

　　他心里生出些不舍，但是他一想到林长春的脸，又只有开口：“毕竟我爸报警了，我不能连累你......”

　　蒋南生心中一沉，放下手里的刀叉：“你觉得我会怕连累吗？小羽，我不会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会对你做出承诺却放你不管......我今天本来很开心，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要回学校去，也许你应该让我吃完这顿饭再说这件事。”

　　“对不起蒋哥！我！我只是......”

　　没想到一句要回学校的话让蒋南生生出不悦，林小羽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生出无限的愧疚和......难过。

　　也许别人怎么不理他都没关系，但只有蒋南生，他真害怕自己让蒋南生流露出失望的神情。那就像是一片飘过来的乌云，遮蔽了太阳。

　　见林小羽张皇失措，蒋南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了，声音放柔了一些：“我说过没事，我们现在也确实没有事，在河东镇的柿子树下面，你也说了愿意试试和我在一起，而现在，你在害怕什么呢？”

　　那些晃动的烛火让蒋南生的目光忽明忽暗，林小羽吓得憋红了眼睛，心跳得很快：“我只是害怕蒋哥你被我连累......我害怕......”

　　“我害怕......”林小羽顿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眼泪突然冒了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害怕我爸。”

　　影子在人身后，即使你看不见，他也就在那里。蒋南生一愣，即使他真的只是在询问，也蓦然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心里一紧，坐到林小羽身边去，伸手圈住了他瘦弱的肩膀。

　　“对不起，是我不对，别哭了，”蒋南生小声道，“我现在发现，你不仅容易害羞，还容易哭，我可不是很会哄人的，你哭我也觉得难受。”

　　林小羽赶紧拿手抹了两把眼泪：“蒋哥你别难受，我不哭了......”

　　这样软弱又维持坚强的模样让蒋南生又心疼又怜惜，宽慰他道：“如果我不去河东镇见你，你就不会挨你爸的打，所以说原因在我，你不用为我撇清。”

　　林小羽愣了愣，却小声回应：“这和你没关系而且……你不去找我，我们现在也不会在一起吃晚餐......”

　　这话让蒋南生觉得很惊喜，低头去看林小羽，只见他已经羞涩得不敢抬头。

　　蒋南生心里一片柔软，低声道：“你不用想很多，我会照顾你的，我也不需要你对我特别做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觉得舒服愉快就是最好的，如果你有天觉得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不高兴不舒服了，你想要回学校去，我会同意的，但我不希望是因为外界的原因让你想远离我。”

　　林小羽这才慢慢抬头看蒋南生，眼里全是一闪一闪的烛光。

　　蒋南生微微一笑：“要尝尝蛋糕吗？”

　　林小羽眨了下眼睛：“嗯......”

　　那个蛋糕实在是做得太漂亮，以至于蒋南生说完之后竟然不忍心切，正想着到底要从哪个角度下刀，林小羽突然说：“能许愿吗？”

　　蒋南生放下刀：“当然可以，你要许愿吗？”

　　林小羽擦去眼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蒋南生便取了一根细细的蜡烛点燃插了上去，然后把蛋糕直接推到林小羽面前：“来吧。”

　　那朵微弱的烛火燃起的时候，林小羽整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然后又马上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地放在嘴巴旁边。也不知许了什么愿，过了好几秒才睁开眼睛，然后吹灭了蜡烛。

　　“秘密不要说出来，就会实现。”蒋南生轻轻说。

　　林小羽咬着嘴唇微微笑起来：“嗯。记在心里，就会实现......”

　　接着蒋南生便下了狠心切开了蛋糕，递给林小羽一块：“应该很好吃。”

　　林小羽“嗯”了一声，尝了一口。入口之后，林小羽的表情轻松了不少：“真的很好吃......”

　　蒋南生是很少吃蛋糕甜点的，看林小羽这个样子便也吃了一块，确实口感丝滑，甜而不腻。

　　蒋南生第一次发现，奶油竟然是有滋味的，回味着又随口找了些话题：“小羽你的生日是多久？我觉得这个蛋糕不错，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可以再去一次。”

　　林小羽吃蛋糕的动作一顿：“我身份证上是7月3号。”

　　“所以你7月3号过生日是吗？”

　　“我也不知道......我不过生日。”林小羽咬了咬叉子小声回应。

　　说完又吃了一小口蛋糕：“7月3号是我爸随便给我上的户口......他也不知道我哪天生的，他甚至也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大，人家就说估计是三个月大，反正就随便上的，过了7月3号，知道自己又大一岁就对了......”

　　蒋南生有些稍稍的迟钝，但也只是稍稍，马上又切了一块蛋糕递了过去：“7月3号也很好啊，7月的话，是盛夏，那时候也没有八九月热，气候舒爽，我们可以出去郊游，一边郊游一边过生日。”

　　林小羽转头看蒋南生，胸口微微发烫：“......过生日？”

　　蒋南生一脸温柔：“嗯，过生日。”

　　林小羽转过头去，脑子里却全是蒋南生描绘出来的盛夏画面，手不动声色地压在了胸口，试图让自己的心跳慢一些。

　　这晚的蛋糕还是剩了大半，蒋南生拿了盒子封好，放进了冰箱里。

　　等他放好了蛋糕，发现林小羽已经有些醉意地趴在桌子上了。

　　“我实在想不到，你喝一杯红酒都会醉。”蒋南生无奈地笑。

　　林小羽动了一下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我也没有想到......”

　　“洗漱一下就睡吧。”

　　把林小羽扶进浴室，蒋南生给林小羽放了洗澡水，又拿了浴巾牙刷，怕他晕倒也不敢走开，就在门外等着。

　　等林小羽洗好开门，整个人被热气一蒸，除了有些迷离的眼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淡粉色。还带着沐浴液的樱花味儿。

　　这实在有点妙。蒋南生心中一跳轻轻说道：“你先睡吧。”

　　林小羽虽然有些微醺，但也看得清这是蒋南生的卧室，他有些犹豫，但还是睡到了床上。

　　蒋南生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林小羽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蒋南生觉得有趣，走过去坐在床边：“你不睡，瞪着眼睛干什么？”

　　见蒋南生坐到了自己身边，虽然他衣着整齐，但林小羽的脸还是一下子就烫起来：“没什么......”

　　蒋南生不由笑道：“你在期待什么吗？”

　　这句话直踩林小羽的大脑神经，林小羽赶紧拿被子捂住半张脸：“没有......”

　　蒋南生觉得这样的林小羽实在是太灵动可爱了，忍不住低下头，一个吻落在他额头上，然后为他掖好了被角：“睡吧，睡着了头就不晕了。”

　　被蒋南生这一亲，林小羽被子下的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吓得不敢说话。

　　但蒋南生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然后关了灯。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马上睡去。虽然没有挨着，但蒋南生还是能感觉到林小羽身体的僵硬，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嘴上还是说道：“你在害怕吗？不用害怕，睡吧。”

　　“但是......”林小羽却突然说道，“是会害怕的吧......”

　　蒋南生没想到林小羽会这样回答他，侧头想看林小羽，却什么都看不到：“你说的害怕是害怕什么？”

　　林小羽觉得自己的脸很烫，但因为黑暗，他知道蒋南生看不见，也就鼓起勇气拿黑暗做挡箭牌：“我上网看到过......男的和男的......嗯......”

　　后面的话林小羽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蒋南生却瞬间失笑：“小羽，你是说gay的做.爱方式吗？”

　　没想到蒋南生说得这么直白，林小羽一下子用被子蒙住了头，想要把听到的话全部隔离在被子外面。

　　蒋南生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作为学医的人，他觉得如果林小羽和他讨论这件事，就和阐述一个医学上的结果一样，那些都只是一个名词的解释，和羞耻下流什么的根本不沾边。

　　“如果你想要和我了解这件事的话，我是愿意解释给你听的，”蒋南生笑道，“但我看你大概是很害羞的。”

　　林小羽此时都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说这件事了。他想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不然不可能脑子这么晕地说这种话。

　　蒋南生不以为意，但也想到了林小羽害羞的样子，便放柔了声音：“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罢了，很纯粹的快乐，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你现在会觉得害怕，也许到了某时某刻，你也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和对方在一起。”

　　虽然用被子紧紧捂着头，但林小羽还是能听到蒋南生模糊的声音，那些声音震耳发聩，却又像是在用狗尾草挠他的耳膜，时而强劲时而温柔，弄得他无法呼吸。

　　蒋南生感觉到林小羽的忸怩，笑着伸手帮他把被子扯下来：“好了，睡吧。”

　　林小羽这才得以呼吸，红着脸发出微弱的声音：“嗯.....”

　　第二天蒋南生醒的时候，林小羽又已经先起床了，并且做好了早餐。

　　早餐是银耳莲子粥，配的水晶蒸饺。

　　蒋南生拉开窗帘，今天的太阳也很好。这样的早晨实在是美妙。

　　“我今天要去上班，你在家想干什么都可以，钥匙我一会儿拿一把新的放在玄关的抽屉里，你要出门的话一定要记得带。我刚才给你的手机上转了一些钱，玄关左边的抽屉里也有一些钱，你出门需要买什么东西，就从里面拿就好，不用问我，也不需要告诉我买了什么，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蒋南生给林小羽夹了一个蒸饺。

　　林小羽看着碗里的蒸饺有点不知所措：“我钥匙和钱包什么的都掉家里了，我一会儿给燕子姐姐打电话让她帮我拿出来寄给我......”

　　林小羽抬起头：“我可以不回学校去，但是就这样花你的钱，我有些做不到......”

　　其实林小羽明白，他花了蒋南生不少的钱，大到他的学费，手机电脑，小到他吃的每一顿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是蒋南生的钱。那些钱简直是他兼职几年都赚不到的，如果不是蒋南生，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那个工厂的流水线上了。

　　但那些钱基本上都是蒋南生化成物质后给他的，现在让他直接从蒋南生的手里拿钞票来用，林小羽这觉得这钱实在是太烫手了，他不应该，也做不到花这样的钱。

　　他又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连吃一口饭，生活下去都要靠蒋南生。

　　蒋南生倒不觉得有什么，宽慰道：“我承诺过了，我负担你的所有费用，你不需要有顾忌，等你毕业了工作了，能负担你自己的时候，我就不再资助你了，再说我们现在住在一起，生活开销也有我的一部分，我出钱，你负责打理，这样也很合理。”

　　这样的“合理”简直像这个房子的女主人一般。林小羽脸唰得红了：“没有很合理......明明是蒋哥在吃亏。”

　　喝下最后一口粥，蒋南生笑道：“没有啊，我觉得很值得，而且......”

　　蒋南生看着林小羽的眼睛：“赚钱给自己喜欢的人花不是很应该的事吗？”

　　林小羽瞬间觉得自己嘴里那口粥太烫了，烫得他声带都哑了。

　　蒋南生吃完了饭就要去上班了，林小羽只能是赶紧去收碗，顺便把蒋南生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递给了他。

　　蒋南生看着手里的外套心中一暖，不由又嘱咐道：“你今天就在家看看电视吧，或者睡觉也可以，晚上下班后我们开车回学校取你的画板和电脑，你腿上还有伤，不能去挤公交知道吗？去哪里都要等我一起去。”

　　林小羽看着蒋南生，晨光反射在他的眸子里，让他的眸子很亮。于是难得的没有回绝。

　　“嗯，知道了.....上班路上慢点.....”

　　蒋南生微微一笑，回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