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27、第二十七章

　　之后蒋南生直接把车开去了县城的医院，在医院里看了医生拍了片，确认林小羽的骨头没事，两个人这才简单吃了些东西，开车又往Z市走。

　　林小羽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一路电话响个不停，林小羽却不敢接，看着上面显示着爸爸两个字，他心里就发憷，最后干脆直接关了机。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直到Z市繁华的灯光闯进他们的视野，两个人总算是确认，是真的离开河东镇了。

　　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林小羽整个人呆呆的，任由蒋南生把他带进了门，帮着他上药洗漱，最终把他放到了床上。

　　蒋南生为林小羽盖上被子，看着他因为害怕而有些惶恐的模样，心里泛酸，摸着他的头发哄他：“睡吧，睡醒就好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晃醒蒋南生，蒋南生才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经空空荡荡。

　　蒋南生一惊，掀开被子出了房门，却看见林小羽背对着他在厨房做早饭。

　　他大概是在做荷包蛋，铲子在他手里一上一下地动着。

　　蒋南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连续开车的疲惫还在他的身上没有散去，便慢慢坐在到了餐桌上揉眼睛。

　　坐了没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焦味就飘了过来，蒋南生赶紧站起身走进厨房，取下林小羽手里的铲子露出些笑容：“我来吧。”

　　听见蒋南生的声音，林小羽整个人一个抖，瞬间手忙脚乱起来：“怎么会这样？”

　　蒋南生拿到了铲子获得了主动权，便把慌乱的林小羽推到一边：“你再给我拿两个鸡蛋吧。”

　　林小羽低着头又拿了两个鸡蛋给他：“对不起......”

　　蒋南生把糊掉的蛋夹进垃圾桶，笑道：“这有什么，我来吧。”

　　这是林小羽第二次吃蒋南生做的早餐，虽然只是荷包蛋牛奶配果酱面包。

　　但林小羽看着自己盘子里扁扁的荷包蛋，还是不由地说道：“蒋哥你煎的荷包蛋真像小太阳......”

　　蒋南生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比喻，不由地也看了看自己盘子里荷包蛋，看了一阵道：“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很像小雏菊。”

　　林小羽便又看了看：“嗯，也很像。”

　　蒋南生把牛奶推到林小羽的手边：“吃吧。”

　　吃完早饭，林小羽发现了蒋南生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抓着手机有些忐忑的坐在沙发上。

　　蒋南生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又请了一天的假，今天我陪你，一会儿我们出去买些菜，中午在家吃火锅怎么样，感觉很暖和。”

　　他不想提昨天的事，他已经把林小羽带到了自己的地方，他就只想林小羽高兴一点。他可以为林小羽筑一道城墙，只要林小羽愿意躲进来。

　　林小羽咬着嘴唇看着蒋南生的眼睛，慢慢脸就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并顺势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手机开机的那一刻，没给两个人喘息的机会，手机铃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小羽吓得手机差点没握住，蒋南生却按住了他的手：“没事的，我在。”然后点了接听键，并且开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浑厚的男音：

　　“是林小羽吗？我们是河东镇派出所的民警，你爸叫林长春是吗？”

　　林小羽瞬间僵硬了，呆呆道：“是我......是......”

　　“哦，你爸昨天报警说你被人拐跑了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拐你的人是谁？有人身上的威胁吗？”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林小羽问懵了，林小羽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振聋发聩。

　　“喂？说话啊？”

　　“你好。”蒋南生伸手紧紧捂住林小羽的手，并且拿过了林小羽手里的电话。

　　林小羽的眼睛死死盯着蒋南生，眼泪都冒了出来：“蒋哥......”

　　蒋南生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独自和民警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又和民警沟通了一番。他神情镇定，毫无慌乱，单纯得像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沟通完后，民警又要和林小羽通话，蒋南生便把手机递了回去：“没事的，你照实回答就可以了。”

　　蒋南生的语气很轻柔，林小羽的心砰砰跳着，红着眼睛接过电话，听着电话里民警的话发出些短小的音节。

　　“嗯......我知道.....好的......”

　　要挂电话的时候，林小羽一把握住手机，恨不得人钻进去似的，急道：“叔叔，真的和蒋哥没关系！你别误会他！他是个好人！”

　　民警听了也叹了口气，毕竟这样的家庭纠纷，他们也不知处理多少次了，语气就缓和了一些：“你朋友的做法也不对，严重也是犯法的，反正配合调查，下午你们都去附近的派出所报备，然后和我联系。你父亲和你的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毕竟是父子，有事好好沟通，我这边会告诉你爸你的情况，等你情况好点，最好还是回一趟家。”

　　林小羽擦了下眼泪：“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林小羽抬头看蒋南生，眼里全是愧疚：“蒋哥对不起......”

　　蒋南生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没什么的，我说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蒋南生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说好去买菜的，中午吃火锅。”

　　林小羽呆呆的接了纸巾，接着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出去买了菜，又慢悠悠地回了家，到了家蒋南生就洗菜，林小羽就切菜摆盘，两个人倒还算默契，慢悠悠地弄了一上午，又慢悠悠地吃了两小时。

　　火锅的汤底咕噜噜地冒着泡泡，空调安静地吐着热气。虽然上午才被民警警告过，但蒋南生还是觉得心里从未如此平静。好像这一刻什么都和他没关系，学业，医院，亲人，他好像都记不起来了，只觉得眼前为他把牛肉下在清汤里的林小羽很柔软，很闪耀，像是洒在他阳台上的光。

　　下午蒋南生就带着林小羽去附近的派出所报备，两地派出所连上了线，记录了蒋南生的信息，又确认了林小羽现在的住址信息和安全情况，也给林小羽受伤的腿拍了照。拍照时，民警看到那乌青的伤痕止不住地唏嘘摇头。一切办完后，就让他们可以回去。

　　从派出所出来，林小羽还有些心有余悸，咬着嘴唇不怎么说话。

　　蒋南生的车作为林长春打人的证据之一，拍照后蒋南生便开进了4S店，让重换一个车窗。

　　出了4S店，蒋南生低头看林小羽：“要回家吗？”

　　林小羽心里还愧疚着他的车窗，踩着地上的落叶慢慢地走：“都可以......蒋哥想回去吗？”

　　蒋南生却也没有回应，两个人就并肩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路过一处橱窗，林小羽停了下来。

　　蒋南生转头一看，是一个蛋糕店，橱窗里摆着一个五层的巨大蛋糕。

　　虽然还未新年，做的却是新年主题，奶白色的蛋糕胚上是各种红色的翻糖装饰，有蝴蝶结，有春字，还有捏出的各种花朵，看起来很红火喜庆。

　　“真漂亮。”林小羽不由地说。

　　蒋南生笑道：“这个好大，应该是哪个公司为年会准备的。”

　　林小羽问道：“这么大得多少人才能吃完？”

　　“大公司人就会很多，但吃不完也没有关系，只是为了氛围感罢了。”

　　这叫林小羽很震惊：“那多浪费啊......”

　　蒋南生笑了笑，突然拉起林小羽的手：“想做一个蛋糕吗？”

　　“啊？”林小羽还来不及反应，蒋南生就已经把他拉进了店。

　　长相甜美的店员马上迎了过来：“先生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吗？”

　　蒋南生看了看店里的各色橱窗，然后才说道：“我们想自己做一个蛋糕，可以吗？”

　　店员点点头：“可以的，二楼有专设的DIY区，两位直接上去吧，有师傅指导。”

　　蒋南生道了谢，便拉着林小羽一起上去了。

　　二楼专设的DIY区人还不少，有年轻的情侣，也有父母带着孩子，手里都拿着奶油筒做着蛋糕。

　　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两个人刚坐下，一个师傅就过来了，问道：“两位要几寸的蛋糕胚？”

　　林小羽只知道吃面要吃几两，蛋糕要几寸他实在是不知道了，一脸迷茫地看着蒋南生。

　　蒋南生看了看那些蛋糕胚，说:“6寸吧，4寸太小，6寸我们吃也不算浪费。”

　　师傅便取了蛋糕胚来，蒋南生道了谢：“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需要再叫你。”

　　看着眼前的蛋糕胚，林小羽有些呆：“蒋哥，真的要做吗？”

　　蒋南生侧了下头：“当然啊。反正没什么事可以干。”

　　林小羽小声说：“我不会啊......”

　　蒋南生却取了围裙递给他：“你会画画啊，会画画肯定会做蛋糕，这个不和你上色一样吗？”

　　说到这个，林小羽才记起他是会画画的，接了围裙系了起来：“希望吧.......”

　　结果两个人第一步就差点社死。

　　蒋南生把蛋糕胚放到转盘上，他涂上奶油想着应该边转边拿抹刀去抹平，结果一转，蛋糕胚直接飞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师傅赶紧捡起来给他们换了个新的，一脸无奈：“你要在转盘上就先抹一点奶油再放蛋糕胚，不然不稳定，而且这是做蛋糕，不是健身，你那么用力转干嘛。”

　　蒋南生拿着抹刀觉得气氛实在有点尴尬。

　　林小羽却突然笑出了声。

　　蒋南生有些委屈地看向林小羽。

　　林小羽马上抿紧了嘴巴，但又忍不住宽慰：“所以这个应该还是挺难的......”

　　蒋南生不置可否，重新拿了奶油挤上去：“我们可以的。”

　　蒋南生是学医的，林小羽是学画画的，虽然看着没有关系，但在做蛋糕上竟然出奇得很有默契———都拥有强迫症。

　　奶油在蛋糕胚上，一定要是平整且没有瑕疵的，两个人拿着抹刀，你一刀我一刀，你转一下我转一下，一定要把要那个奶油磨得光洁丝滑，有一点气泡坑都不行，一个胚胎奶油，两个人足足抹了四十分钟。

　　但成品竟然很不错，蒋南生觉得很惊喜：“真漂亮。”

　　林小羽也透露出一丝高兴来：“是啊，那上面我们要做什么样的装饰啊，要做个主题吗？”

　　蒋南生认真想了想，从橱柜里拿了一些颜色的奶油筒：“向日葵吧，梵高的向日葵。”

　　这倒是林小羽没有想到的，但蛋糕胚毕竟不是画纸，林小羽懵懵的：“好倒是好，就怕不好画......”

　　蒋南生又在橱窗里挑了一些能用上的工具，递给他：“我相信你的。”

　　见蒋南生要全部交给自己来做，林小羽有些紧张，但蒋南生的眼里全然是信任，他心中一紧，点点头：“那我试试......”

　　然后林小羽就先看了看那些工具和奶油，像是在清点他的绘画工具一样，又把蛋糕胚转了转，确定了要从哪里开始，然后就目光一定，拿起了小抹刀。

　　虽然林小羽平时看起来像只一惊一乍的小麻雀，在画画上，他的注意力就会变得绝对集中，整个人完全沉醉其中，那种身若无物的贯注感，让蒋南生无法移开眼睛。

　　他的动作开始还比较慢，但渐渐的好像找到了感觉，简直无师自通一般，拿起那些奶油筒，放下，又拿起小铲子，放下，又拿起小刷子。

　　蛋糕还没有做完，周围已经围起了人，连蛋糕师傅都不由侧目。

　　但林小羽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等他“画”完最后一片金黄色的花瓣，才舒了口气，转头看向蒋南生：“还行吗蒋哥？”

　　林小羽的脸颊还有奶油，目光带着些紧张，又充满了期待，他的手边就是他创作出来的向日葵蛋糕，在那些金色的衬托下，蒋南生觉得林小羽突然变得无比耀眼。

　　“这不是还行吗小羽，”蒋南生忍不住笑道，“这是实在太棒了。”

　　他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也是称赞起来。

　　“太好看了！”

　　“对啊！你手也太巧了吧！”

　　“你是店员吗？这个店里能做吗？我想买一个！”

　　林小羽这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竟然都在围观他，大家的夸赞让他瞬间脸红。

　　蒋南生转了转那个不大但是此时开满向日葵的蛋糕，柔声道：“我就知道，你是绝对做得到的。”

　　林小羽羞红了脸，低低说了一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