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19、第十九章

　　第二天蒋南生把林小羽送到学校后嘱咐道：“你记得带你的证件，除了绘画工具，衣服日用品就不要带了，太麻烦，出去需要的话就直接买，收拾完你就直接回家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说走就走的旅行让林小羽有些激动，红着脸点点头。

　　贺佳逸听得一脸懵逼。

　　到了医院就先去开会了，会上蒋业一脸严肃没有说话，全程由业务院长代理。

　　“我们再三强调我们医院的制度，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帮助弱势群体也义不容辞，但在做事之前请先思考是否会对医院造成影响，会对其他的患者和家属造成影响......”

　　蒋南生默默地听着，最后才是对他的处分决定。停职。

　　其实对于停职的处分，大家都看得出来不过是避避风头，毕竟当时的视频被很多人上传到网络，断章取义扭曲事实的说法也多得是，停职也是变相保护他。只是贺佳逸记挂着他实习生的身份，看了他好几次，像是怕耽误他的前程。

　　开完会出来贺佳逸揉着颈椎小声吐槽：“话真多。”

　　蒋南生却笑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把白大褂脱下来塞给贺佳逸：“帮我放办公室吧，我上午11点半的机票，和小羽出去玩两天。”

　　贺佳逸整个人都萎靡了：“不是吧我的哥，你这被停职整得跟放假一样，真是潇洒。”

　　蒋南生只是笑：“那你要我怎么样，回家去反省？”

　　贺佳逸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滚吧！”

　　蒋南生回到家收拾好了行李，林小羽还没有来，但他也并不着急。又等了一会儿，林小羽才来了，他应该是跑来的，脸被冻得红红的，还喘着气。

　　“对不起！我发现我有几个颜色的颜料没了，跑去买了一趟。”

　　蒋南生放下行李箱，把一条白色的围巾系在林小羽的脖子上，露出笑容：“你不用这么着急，11点半的飞机，时间很充足。”

　　蒋南生看着时间去了机场，到了机场托运了画具，就带林小羽进了机场候机。

　　在候机厅，林小羽整个人趴在巨大的的玻璃上，看着下来那些停着的飞机，还有飞机刚落入跑道，直线滑行。

　　林小羽睁大了眼睛，指着飞机对蒋南生说：“我以前在天空看到的时候，我觉得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实际应该是很大的，没想到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

　　蒋南生也就随着林小羽手指的地方趴在窗户上看，两个人温热的呼吸打在玻璃上变成水雾。

　　“第一次坐飞机吗？”

　　“嗯，是啊。”

　　蒋南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真好。”

　　林小羽转头疑惑地看他。

　　蒋南生低下头在林小羽耳边柔声道：“那你这趟旅途应该会比较惊喜，我希望给你一些惊喜。”

　　林小羽有一瞬间的诧异，转而赶紧低下头去，拿围巾捂住了嘴巴。

　　登了机，蒋南生让林小羽坐了靠窗的位置，看着林小羽好奇地趴在飞机窗户上左看右看，有些忍俊不禁。

　　飞机起飞爬升的时候失重感让林小羽慌了一下，蒋南生笑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只是一下下。”

　　那只手的触感温热，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自己的手，让林小羽的脸有些发烫。

　　等飞机平稳飞升后，蒋南生松开了他的手，林小羽赶紧转头看向窗外。

　　他们渐渐离机场远去，城市逐渐缩小，随后只化成淡淡的轮廓，等飞机直上云霄的时候，林小羽的瞳孔逐渐放大。

　　是硕大的云彩，一朵挤着一朵，在阳光的照耀发出淡淡的金黄色，林小羽这时候只能想到他小时候在故事书上面看到的插图，五彩的云朵上面飘着彩虹，彩虹的后面是仙女们住着的城堡。

　　蒋南生看林小羽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忍心打扰他，只等他看得眨了眨眼后，才凑过去小声说：“可以用手机拍下来。”

　　林小羽显然忘记了，赶紧掏出手机去拍。拍完把照片放大看了又看，转头对蒋南生惊喜道：“这太美了。”

　　蒋南生也凑过去看他的手机，笑容温柔：“是啊，真的很美。”

　　后面的几小时，林小羽没有喝水没说话，连飞机餐也无法吸引他的兴趣，就把他的小脑袋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云彩，那种沉醉的眼神让蒋南生着迷。

　　等落了地，林小羽还有些恋恋不舍，蒋南生拿下行李，笑道：“以后机会还很多。”

　　林小羽很惊愕，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等坐了摆渡车，取了托运的画板，出了机场，林小羽只觉得外面很宽阔空旷，远处是层层的远山，山顶还有片片白雪，一时很懵。

　　蒋南生想要伸手拉他，但还是忍住了，指着一旁的停车场道：“我租了车，租车行的人已经帮我停在机场了，我们过去。”

　　那是一辆白色的SUV，蒋南生把行李放进去，两个人坐了进去，蒋南生检查了林小羽的安全带，确认系好后笑道：“出发。”

　　车一路沿着导航前行，林小羽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渐渐的，他的眼睛慢慢睁大，指着远处惊喜地叫起来：“是草原！蒋哥！”

　　见林小羽高兴，蒋南生不由地露出笑容：“是啊，是草原。”

　　随着车子的前行，他们离机场越来越远，景色也逐渐开阔起来，笔直的道路两边逐渐映入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地，还有蜿蜒连绵的河流。是辽阔壮美的草原。

　　林小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能看到草原。他记忆里关于风景的模样，几乎都是南方的山，水，田园，他们也是美的，但没有草原来得这么壮丽辽阔。

　　他心里升起的那种激动，无法用言语形容。

　　蒋南生也觉得心底顺畅。他被学校开除以前的日子，心思全扑在学习和项目上，虽然也去过一些地方，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草原，这样的辽阔壮美，怎么能叫人不被吸引呢。

　　顺着导航开了有四十分钟，就到了第一个景点，一个叫新源的地方。

　　这里河流比路上看见的都要开阔，岸上还开着密密麻麻的花，太阳已经有些西下，阳光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天高地阔间，湖水共长天一色。

　　两个人下了车，林小羽先是呆呆地看着，转而跑了起来，冲到河边回过头，难以置信地对蒋南生喊道：“蒋哥！太美了！”

　　蒋南生觉得林小羽在一片闪闪波光前和他打招呼的样子很耀眼，笑着对他挥挥手：“你小心一点。”

　　林小羽点点头，便转过身去继续看。

　　蒋南生从车里取了画板工具，慢慢走到林小羽面前：“要画画吗？”

　　却没听到林小羽的回答。

　　蒋南生一侧头，就看见林小羽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林小羽转过头来，擦了一下眼睛：“蒋哥......我竟然觉得我画不出来......”

　　这不是蒋南生第一次看到林小羽的眼泪，但这是第一次林小羽的眼泪让他心里有钝痛感。

　　这次林小羽的心伤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就像瞎子第一次看见颜色，他很激动，但他更加心痛自己看不见光的那些年，并且不敢在这未知的光明里走下去。这是从习惯了几十年的黑暗里生出来的恐惧。

　　蒋南生心里微微发紧，伸手摸了一下林小羽的头发：“不会的，你做得到，你不需要被没有见过的东西吓到，他们最终会成为你人生中看过的风景之一，还有更好更美的东西等着你。”

　　林小羽愣怔了一下，转头继续看着那些山水，湖水的波光映过来，像是星星落到了他的眼里。

　　他看了一阵才转头看着蒋南生的眼睛：“谢谢你蒋哥......”

　　虽然不知林小羽是否有被安慰到，但蒋南生还是露出微笑，然后帮他架起画板，打开了颜料箱，夹好了画纸，等做好了一切，林小羽却拿着画笔久久未在白纸上落下痕迹，只是对着这片景色发呆。

　　蒋南生也不介意，林小羽画与不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林小羽的心境，他只要能感受这一切就可以了。

　　林小羽发着呆，蒋南生就在旁边站着陪他，这里的游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只有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太阳真的要西下，水面染上了金黄色，蒋南生才拍了拍林小羽的肩膀：“走吧，去下一站了。”

　　林小羽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画板上竟然还是一张白纸，有些诧异，又有些羞愧。

　　蒋南生只是笑，帮他收了东西，两个人上了车，开往了下一站。

　　晚上他们要住在本地牧民开的民宿里，第二天早上再去当地的小镇上。

　　到了民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院子就看见燃烧的篝火，有五六个游客围在篝火前聊着天，主人家先对他们说了一句藏语，但大概是欢迎的意思。

　　他们住在一个标间，两张木质的床看着很柔软，手工编织的亚麻地毯很干净，墙上挂着一些很有民族特色的手工装饰，很古朴很有民族风情。林小羽四处看了看，觉得很有趣味。

　　蒋南生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说：“走吧，我们也下去吃点东西。”

　　下了楼，两个人便也围在篝火面前，虽然白天的草原紫外线强不觉得有多冷，晚上气温却下降得厉害，此时的篝火让林小羽觉得很温暖。

　　蒋南生把手里毯子披到林小羽身上：“别感冒了。”

　　林小羽赶紧摇头：“你披上吧，我不冷。”

　　蒋南生却按着他的肩膀：“听我的。”

　　这时旁边的游客递上了刚烤好的羊肉串，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啊？”

　　蒋南生接了羊肉串递给林小羽，笑着回应：“Z市，你们呢？”

　　游客笑道：“H市，过来玩的。诶小弟弟，你快尝尝这个羊肉串子，可香了！”

　　被叫小弟弟林小羽很不好意思，手里握着蒋南生递给他的大肉串子一时不知从何下嘴。

　　这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大肉串子，太大了。

　　蒋南生看林小羽尴尬的样子觉得很有趣，笑着拿了一把刀过来，就着签子上帮他切了切：“这样会好一点。”

　　蒋南生的细心让林小羽脸红，低低“嗯”了一声，咬了一小口。

　　才吃完林小羽就转头来，一下子把肉串递到蒋南生面前，星星眼一般：“哇，蒋哥，真的很好吃！你快尝尝。”

　　蒋南生笑着直接就着他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块，细细嚼了一番：“是不错。”

　　林小羽没想到蒋南生会直接吃，看着蒋南生吃过的地方，一时脸颊发烫，赶紧转过身去对着篝火。

　　一群人在一起喝酒吃肉，气氛很不错，等吃了七八分饱，穿着藏袍的民宿主人突然站在人群中吆喝起来，然后用藏语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情歌。

　　声音宏亮，歌声悠扬，林小羽和蒋南生都听不懂，却有些沉醉。

　　唱着唱着，男人就拉起了旁边游客的手，游客们也心领神会，你拉起我的手，我拉起你的手，手伸到林小羽面前的时候林小羽愣了一下，蒋南生却露齿一笑，立刻拉起林小雨的手加入了进去。

　　一群人围着篝火转着圈，跳着舞，唱着歌。

　　林小羽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渐渐有了感觉，最后也有些热烈起来，把手举得高高的。

　　蒋南生也是头一次这么疯狂，至少对蒋南生而言，自己这样的行为是疯狂的，在干一件自己从来没有，也没有想要干过的事，竟然会围着篝火转圈儿，而且心也像火苗一样地跳动。

　　玩到十点多钟，大家都累了，收拾了东西回房间睡了。

　　蒋南生和林小羽一回到房间，就纷纷倒在各自的床上。

　　林小羽睡在靠窗位置的床上，看着木质的天花板，深深地呼吸，似乎还在回味。

　　“蒋哥。”林小羽叫道。

　　“嗯？”

　　林小羽转头看蒋南生，突然一笑：“好好玩呀。”

　　蒋南生转过头来也是一笑：“我也觉得。”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看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林小羽突然一个翻身急忙忙地去翻行李箱，蒋南生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林小羽从行李箱里翻出纱布和药水来，很懊恼：“我太笨了，我忘了给你换药。”

　　蒋南生这才记起自己额头还有伤，伸手摸了摸：“没事，都已经不疼了。”

　　林小羽走过去，慢慢为蒋南生解开纱布，看这里那道红色的口子，刚才的高兴劲儿顿时就散了不少：“那也要换药的，换药才好的快。”

　　蒋南生不吭声，任由林小羽为他清洗了伤口，此时伤口已经在愈合需要透气，便没有再蒙纱布。

　　等林小羽弄好了蒋南生觉得心里暖暖的，微微笑着：“谢谢，洗漱休息吧，明天还有新的风景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