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17、第十七章

　　第二天闹钟响起了之后，蒋南生才发现自己床边已经空无一人，他差点以为昨晚只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却看见林小羽的平板还放在床头柜上。

　　收拾好出了卧室，正好撞见林小羽端着小砂锅放在餐桌上。

　　蒋南生很惊喜，又很心疼：“昨晚上睡得晚，你就不用做早饭了，多睡一会儿吧。”

　　林小羽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没事......我之前说过了，只要我在我就来做饭。”

　　蒋南生笑了一下，然后双手撑在餐桌上看了看：“是南瓜粥啊，看着真不错。”

　　林小羽点点头：“还有小菜，今天来不及蒸馒头，就只有这些。”

　　蒋南生看着林小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啊。”

　　两个人目光对视，林小羽这次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害羞得不知所措，反而有些熟悉一般地回应了浅浅的微笑。

　　这时贺佳逸也醒了，打着哈欠吆喝：“为什么要上班啊，这悲催的早晨。”

　　蒋南生便收了目光要帮贺佳逸盛饭，林小羽顺势就递给他一只碗。贺佳逸一看竟然有早饭，发出自己唱自己反调的声音：“这幸福的早晨啊，竟然有人做早饭！”

　　虽然如此，他还是哈欠连天，他一边吃一边看蒋南生和林小羽：“都是晚睡，你们怎么还神采奕奕，你们是铁打的吗？”

　　蒋南生昨晚和林小羽聊天，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但是早上起来竟然都不觉得困。

　　蒋南生笑道：“也许你端正你对生活的态度，可能精神会矍铄很多。”

　　贺佳逸听了这话嘴角都抽了：“对生活要什么态度，难道要突破自我，创造明天？”

　　一旁没说话的林小羽这下反而说话了，小声道：“不对吗......”

　　贺佳逸一皱眉，想了想：“你还小，你说得对，等你期末写作文的时候就这么写。”然后转头对蒋南生小声说：“摆烂！摆烂才是人生唯一的道路！”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早饭，蒋南生便带上两个人先送林小羽回学校。

　　到了学校门口，林小羽对蒋南生和贺佳逸招手：“再见蒋哥贺大哥。”

　　贺佳逸不满道：“你叫他叫蒋哥，叫我就叫贺大哥，这是年龄歧视啊。”

　　林小羽连忙道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叫贺大哥比较顺嘴......”

　　蒋南生只是笑：“不用理他，快进去吧。”

　　林小羽不舍地看了蒋南生一眼，才悻悻地进去了。

　　蒋南生和贺佳逸到了医院换了衣服，按部就班地开始今天的工作，先看了昨天护士记录下来的病人身体情况，再去开了晨会，然后就开始查房。

　　查房才查了两间，护士就急急忙忙进来叫住他和贺佳逸：“蒋医生贺医生，401病床的家属要求出院，现在在闹呢。”

　　蒋南生翻了翻病历本，确定401床就是昨天才送来的那位幼儿脑膜炎患者。

　　两个人便去了401病床所在的病房，一进门就听见一个女人在歇斯底里：“我就是要出院！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院！”

　　病房里那个女人还是和昨天一样，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身形消瘦，神色憔悴，她旁边的病床上躺着那个三岁的小男孩，因为发烧还未退，脸色泛红地沉睡着。

　　蒋南生看着那个女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出院，你孩子的症状至少需要住院两到三星期。”

　　女人瞪了他一眼：“你们医院太骗钱了！我儿子就是普通发烧，你们非要说得很严重！我们昨晚入院才交了那么多钱！今早又来让我交钱！你们不是在骗钱吗！”

　　贺佳逸皱眉道：“昨天做的CT和腰椎穿刺的那些报告都在你手上，检测结果能骗你吗？”

　　女人一顿，咬了咬嘴唇：“谁看得懂！反正我现在我不治了！我都不治了你们凭什么不要我出院！”

　　蒋南生刚想问，一旁的护士凑过来说：“她昨晚上交的钱今早用光了，昨晚挂的水她没结。”

　　蒋南生也只能对女人说道：“你只要补齐费用就可以出院，应该不多。但是我希望你仔细考虑，这不是钱的问题，报告也不会骗你，不治疗很大可能会造成癫痫脑积水，严重会有生命上的威胁，我们有足够的水平可以治好，你可以把他放心的交给我们。”

　　女人却很坚定的大喊：“我们不治！我们要出院！我儿子只是发烧！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蒋南生还想说话，病床上的孩子却突然抖了一下，嘴巴一张就喷射性地吐了一床，全身都开始抽搐起来。

　　蒋南生赶紧放下病例冲上去，拖着小孩的头把他侧过来防止他的呕吐物呛到气管：“惊厥了！”

　　贺佳逸也马上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和颈部，又整体观察了一下：“脚弓反张了，用药？”

　　蒋南生点头：“苯.巴比妥。”

　　护士便马上去了。不过情况比他们想象得好，孩子的惊厥也就持续了三分钟慢慢就下去了。

　　蒋南生的手此时全是呕吐物，不过在他眼里这也算不得脏，只是顺了口气，把孩子的口腔里又看了看确定没有异物后对护士道：“你在再观察半小时，有问题就找何师。”

　　他其实认为还是因为再开些项目检查，但这个局面大概也由不得他。

　　看着躺在病床上孩子惨白的小脸，蒋南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把目光看向那个女人。

　　从孩子惊厥开始，女人就冲到了床边紧紧攥着孩子的手，此时已经急红了眼：“我儿子没事吧！我儿子没事吧！”

　　蒋南生皱眉道：“我说过了，他的情况很危险，需要治疗，你作为她的母亲，你应该为他的生命负责。”

　　女人却一下子哭了，嚎哭起来：“我也想啊！但我没有钱！我没有钱啊！孩子他爸把我们甩了！让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蒋南生就看着这个女人哭嚎了几分钟，他从无奈到思索，最后皱起了眉。

　　“你先放开孩子。”蒋南生说，“住院费我会帮你先交一部分，你现在可以回家或者找亲戚朋友筹钱，如果你现在不继续治疗，可能会影响孩子一辈子。”

　　女人涕泗横流地抬头看蒋南生的脸，好像不相信他的话，但蒋南生的目光是很认真的，等她确定这是真的后，一下子扑到地上直接给他磕了一个头，然后爬起来拿着手机就往外面跑了出去。

　　蒋南生被这一个头磕得后退了一步，这十足吓到他了。

　　贺佳逸却在旁边呲了呲牙：“你确定？你这是来医院上班的还是来普度众生的？”

　　蒋南生没什么表情：“一时不忍罢了。”

　　贺佳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挠挠头：“你可真是个好人。”

　　说完两个人就出了病房要去洗手，贺佳逸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弟每天放学后都回家给你做饭？”

　　说起林小羽蒋南生心里软了一些，脑子里那些思绪也都飞走了：“嗯，小羽说他要给我做饭。”

　　贺佳逸忙说：“我爸妈最近出去旅游了，我一个人回家也吃不上热乎饭，你再让我蹭一个吧，小羽做饭是真不错，今早的南瓜粥我很喜欢。”

　　蒋南生哑然失笑：“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打扰我们吗？”

　　贺佳逸没明白蒋南生的意思：“多双筷子你狗什么？”

　　蒋南生把病历夹在臂弯：“那我需要问小羽意见，他没有义务为你做饭。”

　　等洗完手查完其他的房，蒋南生就去楼下收费室帮401病床的缴了三千的住院费，回来后便给林小羽打了电话，说贺佳逸要去蹭饭。

　　林小羽一点都不介意：“那我晚上再多做两个菜吧，贺大哥有什么是不吃的吗？”

　　蒋南生笑了笑：“我看他大概什么都吃。”

　　听出蒋南生是在揶揄贺佳逸，林小羽一时也忍俊不禁：“好的，那我看着准备吧。”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贺大哥是你的朋友嘛。”

　　蒋南生觉得很暖心：“晚上见。”

　　“晚上见。”

　　下班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林小羽在客厅的茶几上画着画，用的正是蒋南生买给他的那块手绘板。他虽然不想要这些东西，但眼下也还不回去，他也就只有好好利用，想要努力创造一些价值。

　　贺佳逸才知道林小羽是大学生，还是学美术的，凑过去看，连连夸奖：“好看好看。”

　　蒋南生有些笑话他：“你真的很理科生。”

　　贺佳逸赶紧怼上去：“那你来！”

　　蒋南生探头看了看林小雨的画，画的是浅水湾的白沙浅滩，河滩两岸绿树成荫。这不由地让蒋南生有些回味那天的消遣了。

　　林小羽的画确实很有特色，他的画大都是一些自然的场景，天，地，山川，红花绿柳，小桥流水，带着一丝野趣，构图也不拘谨，色彩搭配也很得体，在喧闹的城市待久了看见这样的画，总让人有一种向往之情。

　　蒋南生想了想，笑道：“百叠青山路，一片白苹洲，小羽的画完全画出了这个意境。”

　　这样生僻的诗词林小羽也没听过，但被蒋南生拿来形容他的画，一时脸色微微泛红。贺佳逸则“嘁”得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到了餐桌上：“吃饭！”

　　晚饭过后收拾了碗筷，吃饱的贺佳逸安排道：“还是跟昨晚一样睡。”

　　蒋南生却笑道：“你说你要蹭饭，我大概是想到你又要蹭床了，所以我下午让人来送过被子，铺过床了。”

　　蒋南生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还是对林小羽指了指房间：“小羽，我们这几天下班晚，最近你晚上就别回学校了，天黑了很不安全。你就睡那间。”

　　林小羽还是想回学校的，但蒋南生直接安排好了，他都不敢反驳。而且也不需要和蒋南生睡，林小羽是放松的。但回想起昨晚上聊天的感觉，林小羽又有点不舍，却还是点点头：“嗯......”

　　答应过后，林小羽心里的失望才真的冒出来。其实他很想和蒋南生聊聊天，聊今天学校的事，聊聊今天的画，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和他说说话。

　　不过他的这些想法因为贺佳逸在也就这么落空了，接下来两天，他也没能和蒋南生说上多少话，心中难免失落。

　　而贺佳逸就这么蹭了两天的饭，简直不要太美滋滋。下班蒋南生给他当司机，一进门就有林小羽做好的饭，耳边没有父母的唠叨，吃完就玩两把游戏，睡醒又有早饭，吃了早饭还有司机送他去上班，他简直想要常住蒋南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