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13、第十三章

　　从学校回来后，照常去医院上班，这天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却突然转院进来一位病人，陈医师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案例，便叫了他和贺佳逸跟着去会诊了。

　　一直忙到凌晨一点才出医院。贺佳逸叫苦连连，说自己迟早比病人先死在医院里。

　　蒋南生习以为常，在学院做项目的时候为了出实验结果也没少熬夜，所以并不在意，直接就开车回家了。

　　等电梯门打开，蒋南生才看他的门口坐着一个人。

　　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坐在他门口的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他的书包，头偏着抵着门缝。是已经睡着了的林小羽。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蒋南生心中一动，赶紧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羽，小羽。”

　　林小羽慢慢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蒋南生，一下子站了起来：“蒋哥！”

　　蒋南生赶紧开了门：“快进来吧，晚上很冷的，你怎么穿这么少在这里？”

　　林小羽被冻嘴唇都有点发青，站在原地没动，但看蒋南生拿出了那双专门给他买的拖鞋，他抱紧了书包，最终还是换了鞋进去了。

　　把林小羽按在沙发上坐下，蒋南生开了客厅的空调，又接了一杯热水给林小羽：“快喝一些，你过来应该先给我打个电话。太冷了，感冒了会很难受的。”

　　指尖触碰到那杯水，林小羽才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听着蒋南生的话，眼睛也有点发烫。

　　“蒋哥，”林小羽捏紧了手里水杯，紧紧盯着那些冒起来的白色烟雾，声音沙哑，“我们辅导员说你帮我交了学费......”

　　蒋南生愣了一下，有些苦恼：“我嘱咐过她不要告诉你的。”

　　“辅导员她没说。”林小羽吸了一下鼻子：“她就说有人说要资助我，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就偷看了辅导员的文件......”

　　林小羽还记得他看到刷学费后银行卡回执的账单上面写着的金额，和下面蒋南生的签字。

　　蒋南生的字很好看，笔画如同的人一样温柔，写出的名字念起来也依旧那么动听。

　　当时林小羽只念了一遍，眼睛就酸了。那一刻就像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波浪，然后一个巨浪打在他的身上，直接把他拍得浑身冰凉。

　　林小羽突然放下水杯站起来看着蒋南生，眼光无比波动：“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学费......学费我会攒够的......那么大一笔钱......我怎么能用你的钱上学呢？”

　　蒋南生轻轻吐了口气，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

　　林小羽愣了愣，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红了脸，别过头去：“是......是因为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

　　“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的缘故。”蒋南生语气很轻，却回答得很直接。

　　林小羽又是一愣，这才看向蒋南生。

　　蒋南生拉他坐下，又把水杯塞进他的手里让他取暖，放柔了声音：“只是因为我们认识，我们是朋友，你对我好过，所以我也想同样帮助你，回报你，即使我不喜欢你，喜欢的是别人，看见你有困难，我也会想要帮助你。社会上有那么多的人资助那些困难的孩子上学，即使我和你是陌生人，我也有充足的理由帮助你，这就是做人的本分罢了。”

　　林小羽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眼里已经有了泪痕：“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

　　“你付出那么多，”林小羽此时心里甚至冒出一些奇怪的心思，他有一刹那怨恨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同性恋，这种想法让他心里一颤，瞬间要哭出来了，“我没办法回报你什么......”

　　“小羽，”蒋南生这时候有点忍不住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用勉强，我之前说过让你考虑我们感情的话依旧有效，你可以考虑，但是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比起你和我在一起，我更希望你能没有压力地完成你的学业，这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比和我在一起重要得多。”

　　林小羽抬头目光呆滞地看向蒋南生，那些目光里流淌过诧异，震惊，甚至还有痛苦和悲伤。

　　接着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一伸手，一把就抱住蒋南生。

　　他知道这很失礼，但他实在忍不住了。好像一直以来的压力在这一刻释放了，让他脑子瞬间放空了。

　　林小羽哭喊起来：“我差一点就坚持不下去了，蒋哥！”

　　他的眼泪打在蒋南生的脖子上，冰凉凉的，蒋南生心里一紧，不由地伸手抱住了他。这个拥抱不关乎别的感情，只是作为朋友的安慰拥抱。

　　这个拥抱让林小羽一暖，眼泪直接断了线。

　　“考上大学的时候，我每天都想去学校，想天天在画室画画，可后来我越来越不想开学，也不敢去画室了，我没有钱，我交不起学费，买不起颜料......”

　　“我一直想我应该离辍学不远了，所以我这个暑假干脆没有去做兼职，想要到处走一走，我想也许这学期就是我最后的大学时光了......”

　　眼泪滑到林小羽的嘴里，咸咸的，但他的手却不由地把蒋南生抱更紧：“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个傍晚停下了车，让我认识了你......”

　　林小羽的话像初春细密的雨水一样淅淅沥沥地打在蒋南生的心上，让他的心一片柔软，又一片潮湿。他托住林小羽的后脑勺：“我也很庆幸我当时停下了车，如果不认识你，我已经离开这里了。”

　　哭泣中的林小羽此时却摇了摇头：“你一定会停车的。”

　　蒋南生有些诧异，微微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

　　林小羽轻轻推开蒋南生，慌乱地用手擦了擦眼泪，等他看清了蒋南生，才认真地说：“如果那时候不是我，是别人，也像我一样，或者是一个小孩子，或者是一个老爷爷，你都会停下车的……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蒋南生在这一刻，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温暖，像是三月的阳光解冻冰霜一般地悄无声息。他看着眼前的人，呆滞了几秒，伸手帮林小羽擦了擦眼泪 ，还是那句话：“你总这么说。”

　　但他的心里却记得，在浅水镇，是林小羽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背着画板，站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问他，浅水湾，要一起去吗。

　　这一夜，蒋南生为林小羽收拾了客房，设置好了空调温度，林小羽大概是有些冷，裹着柔软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蒋南生想要摸摸他苍白秀丽的脸，却怕吵醒了他，默默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很巧是周六，林小羽醒来的时候蒋南生已经做好了早饭，看见林小羽揉着眼睛站在客厅，蒋南生柔声道：“吃饭吧。”

　　想着昨晚自己在蒋南生面前哭得肆无忌惮，林小羽都不敢看蒋南生，低头咬着嘴唇：“应该我做的，我不知道怎么的，睡得太熟了......”

　　蒋南生丝毫不介意，为他拉开椅子：“你坐下来吃吃看，前两个月没什么事干，就跟着张婶学了一些，你帮我评价看看如何。”

　　林小羽只好坐下，看着桌子上的皮蛋瘦肉粥，蒸饺，还有一盘小菜，还没吃就不由地称赞：“感觉很好。”

　　蒋南生也坐了下来，给林小羽夹了一个蒸饺，林小羽看了蒋南生一眼，赶紧低下头吃了一口：“好吃......”

　　蒋南生喝着粥，目光里全是笑意：“饭后陪我出去买些东西吧，今天是周六，医院不当值，我们能一起过个周末吗？”

　　林小羽愣了愣，抬起头来：“蒋哥你去医院上班了吗？”

　　“嗯，从住院医生做起。”

　　“好厉害......”

　　蒋南生又给林小羽夹了些小菜：“没什么的，工作罢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出去。”

　　吃完早饭，蒋南生就开车带林小羽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蒋南生先带林小羽进了一家服装店，在导购的带领下仔细选了好些衣服，选好后才对林小羽说：“你都试一下吧。”

　　林小羽一惊，吓得直接后退了一步：“我不买衣服的。”

　　蒋南生笑道：“不需要你付钱。”

　　林小羽更是惊恐，简直想马上离开这里：“我不能要！这不应该的！”

　　蒋南生把手里的衣服提起来，直接说道：“你如果不试，我就只有全部都买下来了。”

　　林小羽瞬间着急得像要哭了，蒋南生却没管他，直接打开更衣室的门把他推了进去，再把衣服塞给他，又帮他关上了门。

　　林小羽在试衣间拿着衣服换也不是不换也是不是，蒋南生像是预料到他的窘迫一般，在门外说道：“我就在门外等你。”

　　林小羽红着眼睛，只能把衣服换上了。

　　从试衣间出来，林小羽很窘迫地扯着衣角。

　　蒋南生却觉得眼前一亮。他为林小羽挑的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浅咖色长裤，白色的毛衣衬得林小羽的脸雪白如玉，像个瓷娃娃一般。

　　蒋南生很满意，又让林小羽连着试了几套。林小羽很瘦，虽然不高，看着不到170，但是比例却很好，蒋南生为他挑选的衣服，他穿上几乎都很好看。

　　换完最后一套，蒋南生指着林下羽换下来的一堆衣服说道：“这些都要，这件外套换成鹅黄色的。”

　　导购喜笑颜开，连忙去包衣服。

　　林小羽站立不安：“蒋哥......我不想要。”

　　蒋南生掏出卡递给导购，拍了拍林小羽的肩膀：“几件衣服罢了，你昨晚上来怎么穿得那样薄，感冒了怎么办？”

　　林小羽完全没想到蒋南生带他来买衣服只是因为他昨晚上穿的薄，他突然又想哭。

　　但还是忍住了泪水，声音干涩：“但......你说帮我教学费是资助我，你给我买衣服，又算什么呢？我不应该花你的钱......”

　　蒋南生露出一丝温柔，也没有隐瞒：“我为你交学费是我作为朋友在资助你这是真的，但我为你买衣服，确实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心疼你，我怎么能让你穿着那么薄的衣服呢。”

　　林小羽心猛地一跳，瞬间脸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服装店出来，蒋南生又带着林小羽去了苹果的直营店。

　　蒋南生拿出手机对销售说：“我在网上查了这款笔记本，你拿给我看看吧。”

　　销售看了看蒋南生的手机，马上就拿出了那款笔记本，销售刚想要介绍，蒋南生只是简单看了看：“就这个吧。”

　　转头蒋南生又看到旁边的平板电脑，顿了一下，把上面的参数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款说：“这个也要。”

　　林小羽是能感觉到蒋南生是有钱的，是多有钱他就不知道了，但是看他这样买苹果电脑，跟在水果摊买苹果一样，赤．裸裸地面对蒋南生的消费，林小羽还是觉得很震惊。

　　整个消费不超过二十分钟，蒋南生就提着东西回来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蒋南生笑道：“也懒得回家做饭了，我们就在外面吃吧。”

　　林小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