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12、第十二章

　　要找到林小羽辅导员这种事，对蒋南生而言是很容易的。在辅导员办公室里，当听到蒋南生说自己是林小羽的哥哥时，长相温和的女辅导员很吃惊。

　　“林小羽有哥哥吗？”

　　蒋南生说：“不是亲的，关系很远。”

　　辅导员才说：“噢，林小羽的资料上他填的只有一个父亲，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家里的其他成员，我们对他这些倒不清楚，但是他的家庭条件确实不好，今年开学的学费全班只有他没交，甚至上个学期的住宿费都还没交。”

　　蒋南生皱起眉：“他的父亲没有给他交学费吗？”

　　辅导员摇摇头：“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林小羽每次上学也没有人送他，都是他自己在兼职交学费。我找他了解过情况，理解单亲家庭比较困难，所以我为他申请了学校的一些补贴，但是艺术类院校在学费和花销上是要多一些的，他大一都还在按时缴纳，越到后面他越是有些吃力了。”

　　“他在做兼职的事，老师你也知道吗？”蒋南生有些诧异了。

　　说到这事，辅导员放下手里的资料，叹了口气：“这事我看我们系很多人都知道，我也头疼这件事。他大一还只是在学校兼职，大二开始就去做校外兼职了，现在演变成为了兼职时常旷课，开始我和科任老师们沟通过了，说他家里困难，老师们也理解，就放了他很多次，但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考勤也是要算期末成绩的，我们也不能一直帮他兜着，到时候学分修不够，说不到坚持不到毕业就只有辍学了。”

　　“各科老师和我说过，他在画画上是很有天赋的，虽然不经常去上课，但是作品在班上依旧是非常优秀的，如果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最终没有读完大学，真的会很可惜。”

　　辅导员说完连连叹气。

　　从教导处出来，蒋南生看着那些青春活力的学生，却觉得有些压抑。

　　他抬头看了看旁边的指路牌，然后转身向右边走去。

　　他问了辅导员林小羽今天是否在学校，辅导员查了课表，说林小羽的班今天在行知楼A栋一楼的画室上油画课。

　　辅导员又说，他在不在上课就不知道了，反正课表是这么写的。

　　到了A栋，蒋南生就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过去。专业课的教室是没有桌子的，每个学生都架着画架坐得很随意，大部分都是沿着教室围了一个圈，中间放着画画的素材，这样的上课方式很好找人。并没有找多久，在第三间教室里，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林小羽。

　　林小羽坐在窗边，窗户打开着，他新换的画纸还没来得及贴胶带，风一吹，画纸一角就飘了起来，他赶紧伸手按住，就像在扑一只飞舞的蝴蝶。

　　他整个人透露出疲态，眼神也没了之前的明净，眼皮微微下放，感觉有点呆头呆脑。

　　这样没有活力的林小羽让蒋南生心里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下课铃响了，蒋南生微微退到了墙壁后面，看着林小羽快速收拾起东西，然后背着他的小书包出了教室。

　　那个方向蒋南生记得指路牌上写的是食堂。

　　蒋南生想自己也还没吃饭，倒是可以试试他们学校的食堂。他也想和林小羽说说话。于是就跟在了林小羽后面。到了食堂却见林小羽钻到了后厨，系了一条很大的围裙，跑到食堂窗口后面，在里面端起了蒸米饭的餐盘。

　　餐盘很大很重，而且应该很烫，他放下去时候两只手不由搓了搓。

　　蒋南生看了一阵，直接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堆上完体育课的男生，他们一边埋怨着今天的菜不好吃，一边商量着下午去网咖组队的人数。蒋南生就默默听着，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桌子的边缘。

　　等食堂的人渐渐散去，窗口已经停止了打饭，食堂的那些阿姨们才端了菜出来围在一张桌子上有说有笑地吃。

　　林小羽端着餐盘一个人坐在了一边，小口小口咽着米饭。

　　蒋南生这时候起身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在这里兼职，一个月多少钱？”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林小羽吓了一跳，一抬头看是蒋南生，更是吓得差点把汤打翻：“你怎么在这里......”

　　蒋南生没想到会吓到他，露出些温和的样子：“不太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昨晚上的事林小羽还心有余悸，他没想到蒋南生会找到这里来，握紧了筷子，人止不地往后仰和蒋南生拉开距离，但还是回答了蒋南生的话：“八百块......包饭......”

　　他说完以为蒋南生会对他露出鄙夷的神色，没想到蒋南生却笑了笑：“挺好的。”

　　林小羽惶恐地看了蒋南生一眼，马上又别过头去不敢看。

　　蒋南生看了看林小羽的餐盘，温和道：“我也没吃饭，能蹭一个吗？”

　　林小羽小心翼翼地看蒋南生，很紧张：“......剩的菜不怎么好......”

　　“没事，我不介意。”

　　林小羽不知道蒋南生行为的意思，他只是又记起前段时间的相处，以及分别后这两个月的孤寂，除了惶恐，又觉得鼻头微微泛酸。僵硬了一阵，才跑到后厨，和后厨的阿姨说了些话，阿姨乐呵呵地给他拿了一个餐盘打了些菜。

　　林小羽急急忙忙端出来，小心地摆在蒋南生面前：“没有汤了......”

　　餐盘里的鸡腿都只有半截，青菜也是菜梗，但蒋南生拿起筷子直接吃了起来：“挺好的。”

　　林小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低下头默默吃饭。却味如嚼蜡。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餐，蒋南生放下筷子：“吃完要回宿舍午休吗？”

　　林小羽本来要帮蒋南生收餐盘，手一下僵硬在空中：“不回去......去帮同学们取快递......”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取？”蒋南生有些疑惑。

　　林小羽难以启齿，但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好瞒着蒋南生的了，泄气道：“一个件一块钱......”

　　蒋南生的眼睛眨了一下，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随林小羽收了餐盘，露出些淡淡的笑容：“嗯，那你去吧，谢谢招待，我也要回去了。”

　　听蒋南生要回去了，林小羽心里大石头总算是落下去了，但心里又有些不舍。

　　他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在学校其实没有朋友。他当初因为蒋南生一句我们是朋友，他也很珍惜蒋南生。而且蒋南生对他是真的很好，只是现在......

　　这个朋友，他们好像也就做到这里了。

　　林小羽觉得心里难受，想赶紧逃离这里，快速收了餐盘，转身就走了。

　　等林小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食堂，蒋南生拿出手机，翻出上午存的督导员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蒋南生看着餐桌上的油渍，语气温和：“老师你好，我是上午在办公室找过你的那个人，我想资助林小羽，请问我需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