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10、第十章

　　蒋南生回了家。

　　蒋卓然没想发生了白天的事，他还会回来，皱着眉十分不悦。

　　晚饭间一家人坐在一起，蒋业没什么表情，饭到中旬才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蒋南生夹了一块苦瓜：“挺好的。”

　　“嗯，”蒋业拿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也没有什么废话，“你复查的报告医院那边送给我看了，看起来还不错，我为你计划了十月底飞美国的事，学校那边我也已经让人沟通过你要延期上学的事......”

　　“爸。”蒋南生突然抬头看着蒋业，“我不想走了。”

　　蒋业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眉头一皱：“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坚持读博吗？”

　　蒋南生直接瞟了蒋卓然一眼，然后继续夹起了菜：“卓然说我走后你会把我在医院的股份转百分之九十给他，我觉得这没有道理。”

　　说完又看向蒋业，不卑不亢：“我也姓蒋。”

　　蒋卓然完全没想到蒋南生会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瞬间放下筷子：“你幼稚不幼稚啊！告我状！”

　　这下不止蒋业了，何诗都对蒋卓然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被蒋业这么一瞪，蒋卓然不敢说话了，只能紧紧地捏着筷子。

　　蒋业不耐烦地摸了摸额头：“你们两兄弟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

　　然后又说：“我是有这个打算，今年股东们计划要在T市新开一家医院，到时候很多东西都要变动，你带着股份在国外，有什么变化我运作起来会不方便，所以我打算转一部分给卓然，等你留学回来还是会转回给你的。”

　　蒋南生没什么表情地咽下嘴里的菜：“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质疑我？”

　　蒋南生放下筷子，看着眉皱如峰的蒋业：“我没有质疑你，爸，我只是想问清楚。”

　　说完又道：“现在我不想走了，我也不想读博了，我想去医院实习。”

　　此话一出，桌子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蒋卓然咬着牙想说什么，一旁的何诗赶紧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对蒋南生露出些尴尬的笑容：“继续读博更好吧，南生以你的资质深造的话会更有发展的空间吧，到时候再回国到医院实习，肯定更适合。”

　　蒋南生不看何诗，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我倒觉得没什么，读不读博也不影响我在医院实习，而且我现在的身体，我也不想出国。”

　　何诗还想说话，蒋业的手指在餐桌上敲了敲让她闭嘴。

　　“那你去吧，我会安排的。”

　　没想到蒋业会一口答应，蒋南生顿了一下，回应道：“嗯，谢谢爸。”

　　见事情已板上钉钉，蒋卓然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又怒又委屈：“爸爸！凭什么啊！我当初毕业就说要去医院实习，你都不同意！一定要让我读硕！现在他要去你就同意！你偏心！”

　　蒋业皱着眉看向蒋卓然，无奈中带出一丝恼怒：“你在吵什么？一个本科学历能干什么？你以后的路还很长，我让你读研是为你将来的发展做打算，南生虽然没有读完博，但已经研究生毕业了，等你研究生毕业，如果不打算再读博我会安排你的。”

　　“你就是偏心！”蒋卓然不依不饶，眼睛都红了，“我和星瑜不就是比他晚出生三年吗？又不是我想比他小三岁的！如果爸爸先遇见妈妈早点带我们回家......”

　　“你不吃饭就给我滚！”蒋业一下子怒了。

　　何诗没想到蒋卓然会去触蒋业的逆鳞，心里早已把蒋卓然骂了一遍，赶紧拉起了他：“卓然不要惹你爸生气，和我上楼。”

　　等两个人走了蒋业也气得吃不下饭，丢下一句“都不给我省心”就放下筷子走了。

　　蒋星瑜看大家都走了，觉得和蒋南生在一起吃饭也不自在，就站起身来：“我吃饱了，大哥。”

　　蒋南生“嗯”了一声，把碗里鱼肉的刺剔出来，独自吃起饭来。

　　一顿不欢而散的晚饭过后，蒋南生还是回了他现在独住的房子。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蒋南生没有再接到林小羽的电话。大概不会再和他联系了。

　　蒋南生心里觉得失落，但那些失落也不足以让他万分伤心，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运气，想要伸手抓住的东西，从来都抓不住。

　　日子漫长而无聊，一个人住的房子空空荡荡，他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想起林小羽之前就坐在旁边和他聊天。

　　蒋南生想，林小羽和赵知硕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赵知硕潇洒豁达，那是他没有的东西，所以他很渴望，而林小羽腼腆拘谨，甚至胆小怕事，但在所有人都抛弃他的日子里，只有他在自己的身边细心体贴，他的那些真诚让蒋南生有些心动。

　　赵知硕像是夏季的风，而林小羽则像冬天的太阳，夏季的风使人清爽，但冬天的太阳更加温暖人心。特别是他这样心已经冻僵了的人，他珍惜这点阳光。

　　后面的日子他就翻翻手机上林小羽之前发给他的画。有时候他也会在超市买完东西后把车开到林小羽的校门口坐一会儿。校园口从行人寥寥无几，到开学后的熙熙攘攘，蒋南生有些侥幸，想着也许可以看到林小羽，但那份侥幸最终也落空了。

　　林小羽之前画的浅水湾的写生和医院那张速写，蒋南生找人做了装裱拿了过来，那两幅画明媚动人的色彩和简单的线条，总能让他找到一点安慰。

　　等夏日的暑热全部褪去，Z市的秋天就来了，入秋不到一月，如果吹风，就有阵阵凉意了。

　　蒋南生最后的复查结果很好，基本上都恢复了，只要半年内不要干重活即可。蒋业之前答应他实习的事也就兑现了，安排在他们家总部医院的神经内科做实习医生，带他的也是在医学界很有声誉的陈医师。

　　上班的第一天，蒋南生一进科室就迎来那些女护士的灼灼目光。

　　“我的天，今年的实习医生都这么赞啊！”

　　“这下我终于觉得工作不那么枯燥了。”

　　一群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蒋南生只是跟着带他的医生往办公室走，这时突然从旁边窜过来一个面带爽朗笑容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

　　蒋南生看着他：“你好。”

　　“我叫贺佳逸！”对方很自来熟的样子，“你是蒋南生吗？”

　　蒋南生笑了笑：“是的。”

　　贺佳逸连连点头：“我就知道是你！我半个月前才来的，哎，陈医师太严厉了，我这一个月过得心惊胆战的，你来了我总算是有个伴了！”

　　蒋南生问：“只进了你一个实习医生吗？”

　　贺佳逸摇头：“不止，好几个呢。”

　　蒋南生说：“那也不缺我吧。”

　　“是还有好几个实习生。”贺佳逸抓抓头发，“但是陈医师是不轻易带人的，他让我跟他，搞得我孤零零的，还好你来了，我昨晚上听陈医师交代你要来的时候，我兴奋了一晚上没睡着。”

　　蒋南生只是笑：“那你应该很有水准。”

　　贺佳逸倒不谦虚：“害！还行还行。”

　　蒋南生停下来对他伸手：“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贺佳逸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愉快愉快。”

　　第一天来陈医师没有安排他干什么，顺便还放了贺佳逸，让贺佳逸给他大致讲了一下科室的情况，下午又和小组开了个简短的小会，便没什么事，到点就下班了。

　　贺佳逸因为有了伴，很是激动，在办公室脱下白大褂放进柜子里，说道：“我请你吃个饭吧，然后我们出去玩一会儿。”

　　蒋南生想要拒绝，贺佳逸却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我都憋了半个月了，你别说你要拒绝我，我会很伤心的。”

　　蒋南生想自己何止是压抑了一个月，这两个月来他都是闷在家里，除了张婶几乎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此时面对贺佳逸的热情，他又突然觉得确实不应该这样锁着自己，出去透透气是对的，便答应了：“好吧。”

　　贺佳逸穿着白大褂的时候虽然话多，但看着也还老实，脱了白大褂整个人就有点疯狂，先带他吃了饭，一出餐厅又把他拉进了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名叫heartbeat。

　　“你随便吃喝！我请客！”贺佳逸扔下这句话，整个人就扎进了舞池子里。他大概是真的憋坏了。

　　而蒋南生去酒吧是只会喝酒的，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也许别人会觉得酒吧很吵，他却觉得酒吧闪烁的灯光，嘈杂的音乐，这样闹哄哄的环境反而让他觉得很安心。

　　蒋南生叫了服务生点了一杯酒，然后就靠着沙发手背托着下巴看那一池子扭动的人影。

　　“先生你的酒。慢用。”

　　一杯鸡尾酒放到了他的面前，蒋南生微微抬头，却看见递酒的服务生身后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灯光晃眼，但蒋南生还是看清了，站起来一个探身，一把就抓住对方的手：“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