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千椿

9、第九章

　　蒋卓然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大纸箱子。

　　“就随便放在这里吧。”蒋卓然指示着那两个人。

　　两个人放完便走了。

　　蒋卓然一回头，才看到蒋南生，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蒋南生也皱起眉来：“我现在住这里，爸爸没告诉你吗？”

　　蒋卓然觉得晦气似地啧了一声：“他只和我们说你出去住了，家里房子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住哪里了。”

　　“那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蒋南生觉得刚才那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蒋卓然听了神色一变，烦躁起来：“为什么我要出去？下个月开学我要经常用分校这边的实验室，这套房子离分校最近，我要住这里，你反正都是养病，住哪里不一样，让爸爸重新给你套房子吧。”

　　蒋南生只说：“我不会走的，你自便。”

　　蒋卓然正要发作，浴室门突然打开了，林小羽穿着蒋南生宽大的T恤，两只手拿着一张毛巾在头上擦来擦去。

　　“蒋哥我......”话还没说完，林小羽就看到此时的客厅多出来一个人，不由愣住了。

　　蒋南生没什么反应，只说：“吹风机在浴室柜子里面，你把头发吹一吹。”

　　见他不愿意多说，林小羽只有转身，一旁的蒋卓然却突然发起火来。

　　“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搞男人都搞到这里来了？你不是身体还没好吗？这么快都能约男人了？你恶不恶心啊！”

　　这话让林小羽整个人一震，目光呆滞地看向蒋卓然。

　　蒋南生虽然和蒋卓然一直不对付，但一直也没有翻过脸，如此赤.裸裸地争执还是第一次。和何诗一样，他们都觉得他要走了，没有必要再给他留情面了。

　　蒋南生一时有些咬牙：“你最好别乱说话。”

　　蒋卓然气得鼻孔出气，上下打量起林小羽，又讥笑起来：“他不会是未成年吧？你连未成年都敢拐骗啊？我记得你这次被打，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个职场精英吧，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得下啊！你这样在外面滥交，爸爸知道吗？”

　　林小羽擦头发的毛巾吓得落在地上，声音哑哑地：“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蒋卓然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和你们这些同性恋说话，恶心！”

　　这句话让林小羽呆愣了半响，他捋了半天似乎才领悟到这句话的重点。

　　那些他虽然知道，但从来和他没关系的词汇，让他瞳孔放大。

　　“我，我不是......”林小羽手都开始抖了。

　　“算了！”蒋卓然打断他的话，转头对着蒋南生满眼厌恶：“你们搞过的房子我才不想住，想着就恶心，你们继续留着白日宣淫吧！”

　　“蒋卓然！”蒋南生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眼睛里已藏不住怒火：“你可以走，走之前先给我和小羽道歉。”

　　虽然手臂被捏得有些吃痛，蒋卓然也丝毫不害怕，看着蒋南生的眼睛却突然生出一丝笑意，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你应该不知道吧，爸爸说等你走了之后，会把你在医院的股份转百分之九十给我，如果我再把你现在滥交的事告诉爸爸，你猜他会不会把你的股份百分百的给我？”

　　蒋南生握着他的手臂微微一松：“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蒋卓然嗤笑，“你最迟不过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国了，等你读完博士也至少需要三四年吧，你人在国外背着国内的股份在身上干什么？”

　　蒋南生抓着蒋卓然的手一松，顺势推了他一把：“你走吧！”

　　被推得一个趔趄，蒋卓然骂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走的是谁！等你走了这房子还会是属于你的吗？让我走，你走的时候还多着呢！”

　　说完转头扫了一眼林小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怒气冲冲地甩上门走了。

　　林小羽被吓得整个人都是一哆嗦，很紧张地看向蒋南生。

　　蒋南生站在原地咬了下嘴唇，眼神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但林小羽却觉得他似乎要撕裂自己一般，很痛苦。

　　他有些害怕，但看着这样的蒋南生又很心疼，一时顾不得别的，只想安慰他：“蒋，蒋哥......你，你别生气......”

　　蒋南生这才转头看林小羽，看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你害怕吗？”

　　林小羽两只手紧紧攥着：“害怕......什么？”

　　“我啊。”蒋南生露出一丝笑容。

　　林小羽用力地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你，你是说你是同性恋......是吗？”

　　“是啊。”他坦然。

　　林小羽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快速闪过和他蒋南生在一起的那些画面，那些画面越是闪动，他的心跳得越是用力。

　　他是觉得害怕，但他对蒋南生就是有一种感觉——

　　在重重喘了几口气后，他声音颤抖地说：“蒋哥即使是同性恋......但蒋哥也是一个好人......”

　　蒋南生看着林小羽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惶恐，很紧张，但还是那么清澈，又带着些坚定。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直接说道：“那我如果说，我现在有点喜欢你呢？”

　　林小羽整个人顿时一僵，想后退却一下子贴到了身后冰凉的墙壁上。

　　“我，我不是同性恋！”

　　这一瞬间让蒋南生觉得失望。他有那么几次，看着林小羽害羞红着的脸，他有一丝错觉，觉得林小羽应该和他是一类人。现在，他算是彻底清醒了，那不过是林小羽的天真清纯罢了。而且他对他们两人的关系本来也没有什么打算和规划，甚至那些感觉也没打算说出来。

　　“我知道。”蒋南生淡淡地笑，像是在嘲讽自己。

　　说完他把画册从茶几上拿起来用一个手提袋装好，走近递给林小羽：“这些你还是收着吧，不要嫌弃。你回学校去吧，衣服我会找人送给你的。”

　　林小羽有些木讷地接了东西，才发现蒋南生这是在赶他走，想说什么，又觉得喉咙被堵住似的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忐忑地提着东西往门口走。

　　蒋南生没动，背对着他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打开门的那一刻，林小羽忍不住问：“你是要......出国了吗？”

　　问出这句话，林小羽才彻底反应过来，这一走，大概就是永别了。

　　蒋南生静静站了好几秒，才转过头来，脸上还是平时那样温柔的神色，温柔得好像他一眨眼，眼泪就会溢出来一般，他看着林小羽：“我本来是要走的，我也想放过自己，离开这里......”

　　林小羽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所以从我发现有一丝喜欢你开始，是打算一直和你就这么相处下去的，因此你不用害怕，我对你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蒋南生回忆着那些他们在一起的片段，语气里有些微微的笑意，“我只是想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最后时光，等我伤好了，我就会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从新开始，但是现在......”

　　蒋南生彻底转过身来，目光微微闪动地看着他：“我不打算走了。”

　　林小羽惊讶地抬起头。

　　“他们要赶我走，他们想让我一无所有，我不能接受。”

　　林小羽的手瞬间紧紧地握住了门把手。

　　蒋南生却又朝他走近了一步，目光染上了一丝怜惜：“我不想逃避了，我现在要面对我家庭，面对我的感情，小羽，我觉得你不错，我有些喜欢你，你也许不是同性恋，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我和你的感情，我是很认真的。”

　　林小羽吓得后退了一步：“什，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蒋南生很郑重地说，“我会很珍惜你的。”

　　话音一落，林小羽就被身后的门槛给绊倒了，他想要去扶，林小羽却急急忙忙爬了起来，来不及叫痛，慌慌张张就一把关上了门，跑了。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蒋南生只听见自己发出的，失落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