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绾》江都好景

2、太子殿下

　　入夜，穗儿从前院探得消息回到厢房，便向景绾禀报。
　　“小姐，三少爷打听到昨夜来的那帮人颇为神秘，是宵禁之后突然出现的。外院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只略知仿佛是从京城来的。”
　　“知道了，不必再过问，告知其他人，不要到处走动，以免冲撞。”
　　这两日颇不平静，入了县衙倒可安心，穗儿服侍着景绾漱洗就寝。
　　外院客房却仍然灯火通明。
　　“你说那是景明升的侄女？即将参选太子妃的那位？”一锦衣男子高坐主位，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视线略过堂下站着回话的郑广厚，望向屋外的海棠树，似微微出神。
　　“回殿下，正是。”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梁朝的太子，梁烜。
　　郑广厚出身贫寒，自十八年前考中进士，外放为官，多年来辗转梁朝各地，但官阶不高，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见太子殿下，因此自昨夜起就战战兢兢，不敢懈怠。
　　“永州道上的匪患从何处而来，你身为县令竟一问三不知，再给你三日，若无章程，这个官不当也罢。退下吧。”
　　梁烜素知郑广厚身为文官，为官仁厚，多受当地百姓爱戴，因此给他几日调查清楚。宁县素来少匪患，那山匪不同寻常，且口音奇特，不似梁人，竟一路逃窜至京城附近，此次若非碰巧撞上，怕是会生诸多事端。
　　“是，下官告退。”
　　郑广厚听闻太子殿下素来寡言，遇事却杀伐决断，今日一见，便知传言不虚。不过他竟问起景氏女，虽说她是进京参选太子妃，可各地参选秀女何止千人，也不知太子此举何意。
　　“殿下，陈国内线来信，陈国国君似身患有疾，已多日未上朝。”见郑广厚离开，早已等候在旁的太子贴身侍卫程卫立即上前，将收到的密信递上。
　　梁烜接过信件，并未立即拆开，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然后吩咐，“将这封信快马加鞭传回京城，让孙义加强京中各处防卫。再将郑广厚的为官经历整理一份，交给吏部侍郎考证。”
　　“是。”程卫领命离去。
　　郑广厚离开后，便去了景延所住的春晖苑。管事迎了上来，向郑广厚禀告白日的情况。
　　“你观那景家姑娘性情如何？容貌如何？”太子殿下对景绾不同寻常的关心，让郑广厚对这位景氏女有了几分好奇。
　　“听福儿回复，容貌甚美。且观她行止言语，吴侬软语，进退有度。大人，确有太子妃之仪。”管事对景延兄妹颇有好感，言语便流露出许多。
　　“不可胡言。虽然让景氏女参选是皇上的旨意，但景明潜早已辞官，景家现在即便仍有景明升做主，却也今时不同往日。皇上此举何意，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清。”
　　郑广厚并不是一个糊涂官，因出身限制才始终屈于此地。但他并不觉得抱负难成，能任一方父母官，让百姓安居乐业，于他也算无憾。
　　刚行至春晖苑，便见景延迎面赶来。郑广厚知他得到消息，笑道：“想必你就是景延贤侄吧，白日衙门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景延自是不敢托大，忙称不敢。
　　“是晚辈叨扰。”想起妹妹所问之事，景延有意探寻一二。但郑广厚此时也一头雾水，想起太子定下的三日期限，也不再逗留，再三叮嘱后便离去了。
　　“公子，我们路经此地，为何非得打听一群被杀的山匪？不是赶路要紧吗？”景延的小厮听风不明所以。
　　“山匪不重要，今日县衙来人不同寻常，恐是皇族之人。绾绾即将参选，万事都需谨慎。”
　　景延虽不愿意自家妹妹入那京城禁地，宫苑深深，岂是那般容易生存。自家一心远离朝堂之争，此番却又要回到那漩涡中心。想起临行前父亲已写信给大伯，似有起复之意。景延一路上也正打算参加科举，若妹妹真的中选，也不能朝中无人。
　　次日一早，梁烜正批阅京中送来的奏报，程卫匆匆赶来，似有要事。
　　“殿下，昨夜内院似有情况，说是请了郎中。”
　　程卫早就察觉到太子殿下对昨天入住的景府之人不同寻常的关注，在驿站那晚也是，还让他去调查那是何人。因此，对方昨日一住进县衙，程卫便派人关注着动静。
　　“她生病了？”太子执笔的手势微顿，略一抬眸，眼底不辨情感，但问话却颇有深意。
　　她？程卫稍顿，立即明白了殿下的确关注那位景姑娘。
　　“说是丫鬟受了惊吓，发了高热，现下应该无碍了。”见太子不再关心，程卫行礼退下。
　　梁烜陷入沉思。
　　一年前，楚州广福寺外。
　　“回主子，卑职等一路追踪常九到此地，他便消失了。如今寺庙已被围住，出入都要盘查，他逃不出去。但今日正值庙市，广福寺又是楚州最大的寺庙，来上香祈福的香客众多，卑职不敢轻举妄动。”
　　常九，陈国顶级暗探，多次在梁朝京城窃取情报，被太子暗卫察觉，一路逃亡至楚州。
　　“等。”一个常九，还不足以让梁朝太子亲自逮捕。
　　梁朝立国百年，国力强盛，周边小国皆臣服，唯有陈国数次挑衅，异动频繁。常九武功高强，善躲藏，且易容技术高超，埋伏梁朝多年都未被人察觉，也可能朝中有人暗中襄助，这也正是梁烜来此的原因。
　　广福寺内，景绾携大丫鬟云霞正在庙内上香。
　　“小姐，夫人今日去参加言氏的宴会，咱们怎么不去呀？”平日小姐都跟着夫人一同出入的，今日怎的这么反常。云霞心里疑惑。
　　此话一出，景绾面露绯色，大抵知道母亲为何今日不带上她，怕是与言夫人有意结亲之事有关。
　　“哎，小姐，你怎么脸红啦？”景绾一向宽宏，因此她的丫鬟都不是拘束的性子，偶尔也爱调笑几句。见一向稳重的小姐也露出罕见的少女的羞怯，云霞有些忍俊不禁。
　　“别闹。马车在哪儿？我们回去吧！”受不住云霞的打趣，景绾扭身便朝殿外走去。忽然，她脚步一顿，瞥了一眼大殿佛像后的阴影，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朝前走。
　　云霞虽爱闹，但处事谨慎，且十分了解自家小姐。刚才那一瞬，她立马感受到小姐的不同寻常。
　　一出殿外，云霞立即跟上景绾。早已等在殿外的管事看见景绾，立马迎了过来。
　　“陈叔，寺外可是有异？”
　　“小姐，护卫说寺外来了很多官兵，怕是庙内有贼人。小人正打算进殿去寻小姐，可算平安出来了。咱们赶紧离开吧。”管事从小看着景绾长大，生怕她出什么岔子，刚刚得知有贼人入寺，吓得腿都软了。
　　“陈叔，我没事，你别担心。你派人去通知那些官兵，那贼人就在大殿的佛像后面，地上有几滴血迹，似有伤在身。都不要慌张，否则容易被他察觉。”
　　景绾语气镇定，陈叔仿佛一下子找到主心骨，立马按景绾安排的去做。
　　回到家中，景绾召来陈叔，询问了后来的情况。
　　“我按小姐所说报给了官兵，对方确实在那里抓到了贼人。后来那些官兵问我是哪家府上的，我怕给小姐惹麻烦，就趁机溜了回来。”自家小姐还未及笄，实在不适合卷入这等麻烦事中。
　　既已抓到了人，景绾便不再过问。
　　另一边，梁烜亲审常九，终于问出了梁朝的叛徒是谁。出了大狱，梁烜召来暗卫询问今日之事。
　　“溜了？”此次能如此顺利抓到常九，那管事功不可没。梁烜本想论功行赏，不想人却溜了。
　　“说是他家主人的主意。问他主人是谁，怎么也不肯说，还趁机溜了。据派去跟着他的人回禀，那人是景大人的弟弟的管事。今日景家小姐确有出门上香。”暗卫在心里擦擦汗，那非人的训练也没有在殿下面前回话让人紧张。
　　“景大人？景明升？”梁烜突然忆起，景明升是有一位弟弟在楚州，听说几年前辞官了。
　　“正是。”
　　“行了，退下吧。”梁烜不再关注，却不知几日后，他又遇见了这位景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