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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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李灵荇站住脚，腕子上使了力，想把手从那人掌中抽出，却发现根本没有用。那人的力气大得吓人，眼看着那白皙的腕子上也带了红痕。“小妹，别闹。”“李昳宸”冷冷开口，却不想这一句话出口，李灵荇挣扎得越狠。
“你放开我！你不是我哥哥！”
皓腕上冰种飘花的那叮当镯儿此刻乱了声音，不再是流水般的泠泠，反倒是扰得人心慌。月华铺满城中苍色的石板路，透过那青玉镯儿，还有人的影子，是一地的斑驳凌乱。
“公主殿下，”那人眸光晦暗，看不清神色，“莫要再挣扎，臣无意伤您。”
天边不知名的禽鸟扑簌着花羽，听了这话似是想表达赞同，仰头一唳。
李灵荇猛地抬头，浅金色的桃花眼瞪着那天边的鸟儿——碎墨溅白羽，是海东青！“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海东青？带我走又有什么目的？别顶着我哥哥那张脸说话！”
那人似是叹了口气，眸光软了下来，扬起苍色的衣袍，月华流照，映得那衣服上奇特的暗纹若隐若现，如波光流转。“殿下，”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请随臣出城，随后臣自会脱下面具。”
“若本宫执意不肯呢？”她瞪着这人，葱白灵巧的细指悄悄探向了腰侧藏着的小玉匕首。那是故人之前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用来防身。
“那臣只好强行将您带走了。”话音刚落，李灵荇便觉脚下一轻，天地颠倒——竟是那人强行扛在了肩上。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拔出小匕首，刺向了那人的后心。
“唔……”那人闷哼一声，脚步却丝毫未乱，“殿下，您扎歪了，要害不在那里，离心口差了至少有五六寸。”
李灵荇不依不饶地从发上拔下一只白玉的簪子，如墨的长发登时散落，抬手正欲换个地方刺下，却被那人一把擒住了腕子：“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那人松了手，李灵荇便从他肩头滑落，跌坐在地上。方才攥在掌心的玉簪也滑脱了手，滚落在地。倾斜而下的墨发散乱，她却再无心去理。
红发如焰，炽烈张扬；青眸明翠，若雨后空山。一瞥仿佛穿山赶海，跨越时空。
“耶律华？……小鹰？”
“是我，荇荇。”耶律华随手丢弃了掩饰面容的面具，“我来了，天神庇佑，你的雄鹰来救你了。”
小小的宫院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闹繁华，哪怕是那映亮天际的火树银花也只露出一角。
浅金色的眸子望着流光溢彩的天幕，身后却是无尽的冷寂。
直到，一双青绿的眸子从宫墙上探出来：“你是哪里来的小姑娘，怎么不去看烟花？”
“我……”幼年的李灵荇一愣，垂下了金色的瞳眸，小手扭捏着，摆弄水蓝的宫绦，“本宫乃是圣上二女长宁公主，你又是何人？”
“我嘛，”那异族少年摆弄了下微曲的红发，“我是长生天的雄鹰！”
“一派胡言。”她甩了下青色的水袖，身上的钗环一阵泠泠，露出霜雪似的皓腕，纤长的睫翼一垂便不再看他。“哎，别生气啊，”少年人抬手擎住飞来的海东青，“我……我实话实说还不行吗！我是羌塘的九王子，我叫耶律华，翻墙来这玩的。”
那一年正逢大朝贺，周边各国均派了使臣进京上贡，其中羌塘的队伍里，便跟了这位九王子，耶律华。
世人皆言这羌塘的九王子生性顽劣又桀骜不驯，可那一晚她见到的耶律华，却是一头热烈而张扬的红发，还有一双如雨后青山一般明翠的绿眸。
大概，就是水墨白描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不寻常的色彩。
她依稀记得少年走时，将一个歪歪扭扭刻着“华”字的小匕首塞到了她手中。
“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从这牢笼里救出来。我带你走，从此不管是大漠瀚海，塞上江南，再没有人管你去哪。”
那是青绿的眸子第一次蒙上泪光，神色却坚定而温柔。
李灵荇编贝似的皓齿咬着下唇，一双烁金明瞳只静静映着那人，眼神却晦暗不明。
“荇荇，”那青绿的眸子中带了几分急切，“快点，我们走吧，我可是好不容易解决了你哥哥的暗卫……”
“你动了我哥的暗卫？这次跟我们出来的是……落灯！”
她疾走几步上前，踮起脚尖，雪色的脚踝上金铃轻动。“你把他怎么了？”她伸手，拉住那人的衣领，腕间的镯儿再一次扣响，“他现在在哪？那可是落灯，你难道还忘了落灯吗？”
耶律华当然记得他。落灯，名义上隶属于李昳宸，其实在暗地里护着李灵荇。
少时他在大宣度过的那些时光中，落灯一直非常照顾他。但是那是因为他是羌塘的九王子，他不过是出于外交上的礼节对他以礼相待。
“他没死。”
“但是也快了。”
“你跟我走，我会护着你，何须旁人碍事。”那双深邃的眉眼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形地施加着威压。
李灵荇阖眸，试图想起一点他小时候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都快有我哥哥高了，为什么还有那种可笑的想法？”她松了手，扬起唇角，却不见笑意，
“你知道为什么我哥哥要把我关在宫里吗？”
“我……”
“因为我先天弱症，跑快一点都受不了，那会更是吹阵风都会病倒。 ”
“……”
“我从小就是和阎王抢命活的孩子……哪怕渴望出去，却也不奢求。”
“回去吧，”她望着远处漫天星斗的夜穹，天边隐隐似还有万家灯火，“你是偷偷跑来的吧？路上小心些，莫要泄露了行踪。”
耶律华不再说话，眼中满是墨发散乱的青衣人。
“何况……”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那掩不住的笑意，“我有了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可是，对不起了，公主殿下，”青绿的眸子冷了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寒意，“臣今夜说什么也要带您走。”
语毕，他反手拔下插在后背的匕首，一刀刺进了李灵荇后心。
这一下几乎是疼得她身子一软，差点晕过去。
“放心，殿下，”那人伏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刀伤不到你性命，只是还你伤我那一下罢了。但你若是乱动，我扎的可离心脏不远。”
疯了，他疯了。她想。
带起一阵凛风，耶律华将李灵荇揽到怀里，白皙的指尖甚至沾了她的血。头顶传来海东青的唳叫。
“知道了，马上走。”
轻功跃起，海东青亦振翼，随那人在檐上飞奔。
“落灯！落灯！”
满身伤痕的少年人被晃醒。“……言公子？太子殿下呢？小殿下……”
“怎么伤成这样？昳宸带着闲棋往城南搜去了。”
眼前的人身长若柳，剑眉微蹙，如玉的面也遮不住心急如焚。“以你的水平，天下极难有人伤你，这是……”
“羌塘人，羌塘死士……咳咳……来了不下百人，只围着我一人，我打也不是逃也不是……咳……言公子，快去北门看看吧，是九王子，他来带小殿下走了……”
落灯伤得不轻，现下连说话都困难，更别说回去报信了。
言濯柳搀起落灯，将他交给了身后的暗卫，自己则牵过了玄骥。绯色衣袖上，隐隐有银光一闪。颀长的指节紧攥，掌心微微渗出汗水。
某种意义上，这是他“伤”愈之后的第一战。
“你们几个，送落灯回去，其他的，跟我来。”
“你能骑马吗？”翻身抱着怀中人上了马，耶律华方才低头问道。
李灵荇此刻整个人疼得都在抖，闻言扬起苍白如纸的脸，一声冷笑：“当然不会。”
他大笑，不带一丝感情，反而是讥讽。
“没事，反正你很快就会了，我会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故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