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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动 ...

  •   哥哥,哥哥。
      葱白的细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蝶翼状的云肩缀着璎珞,盛了指缝间满是珠玑。
      她好像是要把这个词刻在心头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天边的斜阳染了浮云一片瑰色,彤云昕昕,映得那双浅金色的眸子清亮如珀。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从她记事气,哥哥就极少离开她身边。她不是没想过原因,但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
      抬眼间,天边一行鹭鸟振翼直上云巅,几点雪色融入了胭脂色的夕景中。
      哥哥,若我也要同那飞鸟一样,奔赴这世间的瑰奇胜景,你会在后面看着我,支持我吗?
      她尚有些不敢肯定。但至少现在看来,他会支持的。

      门外那人垂下眸子,无言沉思了好一会,方扯出一个浅笑来敲了敲院门。
      “哥哥,”她唤道,“你在不在?”
      院内谈话声停了,传来的是一阵脚步声。
      “怎么了,小妹?”李昳宸开门,蹲下来与李灵荇平视,谪仙似的眉眼弯弯,“为什么突然来找哥哥?”
      见了李昳宸的面,李灵荇方才想起来她这次来的目的——兴师问罪。
      “哥哥,”她眯起眼睛,“你又出去打牌了?”
      海棠树那边则传来了一声轻笑。枝桠摇曳,一树的烟烟灼灼中少了一抹鲜亮的绯色。少年人剑眉星目,貌似潘安,一笑如朗月入怀。
      “我早就说,早上那人像是你妹妹,你偏不信。”他潇洒落地,轻盈的像只猫儿。
      李灵荇自然是听到了这人的话,不由得扭头朝树下看了一眼——绯衣翩然,乱红拈风,漆色的眸子冲她眨了眨,道不尽的玉树临风。
      她装作没有感觉到心头那一颤,匆匆扭头,又匆匆回头。
      “本宫同兄长说话,”声音小小,语气倒是装的挺冷,“你不许听。”
      “什么事啊,还不让我听?”颀长的手指松松地握成拳,掩了一下勾起的唇角,“别是什么皇室秘辛,听了要掉脑袋的吧?”
      李灵荇罕见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继续转过头来审讯李昳宸。“哥哥,你到底有没有从书院偷偷溜出去打牌?”
      “我不是,我没有,你看错了!”
      “你方才的表现,可是自己承认了!”
      “……你哥我就不能有点娱乐活动了吗?”
      “我不管,”李灵荇从袖袋里掏出来一张小笺,“我已经写信给湘儿姐姐了。”
      “她的鸽子你是清楚的,今晚就到!”
      “别!荇荇!哥真的错了!你把信给哥!”
      李灵荇却不做声了,只垂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掩了皓如霜雪的面颊。“你上次说要带我出去玩,结果一连拖了半个月,最后只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声音低低的,好似还压着哭腔。
      她只低着头摆弄起宫绦上的穗子,却有水珠溅落到那环佩上。“你这次又背着我出去玩。”
      言濯柳愣在原地——他看着这个女孩子哭,不知为何心头紧了紧。
      他正欲说什么,却被李昳宸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掏出帕子,轻柔地拭去那几点泪光,“不是哥哥不想带你出去——你知道的,荇荇,生病很难受,哥哥不想你难受。”
      “你现在这样把她憋着,对她来说才是遭罪,”言濯柳开口,声音朗然,冲仰起头来的李灵荇一笑,“是不是?成天待在屋里,没病也得憋出病。”
      “哥哥,”她声音小小的,“我真的很想出去玩。”
      李昳宸垂下眸子,陷入沉思。
      真的是他错了吗?
      他一直向着,能让她在有限的年岁里健康无恙,至少少生点病。
      可是雏鸟若是不能振翼,去看一看这天下人间烟火,山海浩瀚,那又跟病恹恹地窝在巢里,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那双溢满了渴望的眼睛,终究是开了口:“好吧,仅限今晚,下不为例。”
      笑意一下子就绽开在清眸皓齿间,一点泪痣映得眸光灵动,泪痕尚且挂在眼角,却遮不住点绛唇畔微微上翘。
      “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
      “不过,今晚出去玩,你可不准花过五百文,你哥我穷的很,没多少内帑。”
      李灵荇尚且没有什么反应,言濯柳却抢先笑了出来:“堂堂太子殿下,带小公主出去玩,穷的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怎么当哥哥的?”
      “笑话,”李昳宸扭头,一双浅金色的桃花眸陡然凌厉,寒光迸射,“本宫手里那些月俸,私下里开的铺子存的私房钱,还有留给妹妹的嫁妆,都填哪去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我知道,”李灵荇举起一只手,露出藕段似的皓腕,“我算学可不差,帮哥哥算过不少帐,这些年东宫大部分银子都换成了军饷!”
      “说的好,荇荇,接着说!”李昳宸全然不顾旁边满头黑线的言濯柳。
      “军饷的话,最后大部分还是送到了西北!”
      “这不能怪我,”如玉的人儿咬牙切齿,“谁叫您那个‘父皇’,和他手下那帮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克扣军粮,全军上下从主帅到将士有时都得饿着肚子上战场。”
      三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当今圣上本就是个疑心病重的主,这些年没少为难言家——这是整个朝堂有有目共睹的。之所以一直没下手,是因为北疆战事一直吃紧。离开言家和天枢军,边疆必然大乱。因而,其他地方克扣不了,军饷还是可以少给点的。就这样,本身户部拨粮就少,手下在右管理层层盘剥,往往一年的粮食,到了军中,也差不多只剩下两三个月的量了。
      为了不让将士们饿着,言濯柳可没少费心思。比如——掏空了李昳宸的腰包。
      不过李昳宸之所以肯出钱养着天枢军,当然不止他与言濯柳共同长大关系极好这一点。个中原因,最重要的,大概也就是那个秘密了。
      “算了,”言濯柳没好气地开口,“看在你费心巴力帮我划拉银子的份上,这次我请客,行了吧?”
      “本来就该是你请客,”李昳宸挑眉,“反正这次是你忽悠我出去玩的,论起罪魁祸首,还得是你非得要去听曲儿。”
      话音刚落,李灵荇的目光就落到了言濯柳的身上。“听曲儿?”却月眉微蹙,“听什么曲儿?”
      “才不是!不是!我那是替你哥哥和陈玉君姑娘递京中的消息……”
      好巧不巧,此话一出,老天爷很应景地打了个闷雷。
      “来劈你的,”李昳宸冷笑,“替我干活行,想怂恿我出去,不行。”
      却不想听了李昳宸这话,李灵荇那桃花眼瞬间就红了,恶狠狠地瞪了言濯柳一眼,刚擦掉的泪水就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你……”言濯柳一时语塞。
      其实李灵荇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听了他背着自己出去听曲儿那话,心底忽而猫挠似的难受。
      明明……他去哪里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你为什么……”那上挑的眼角染上了绯色,泪光在午后的明曦下打着转儿,“你……我……”
      她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了。明明不该她管,这事却在她心头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昳宸看着泪眼朦胧的李灵荇,又看了看冷在原地的言濯柳,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冲言濯柳吼道:“我叫你别招惹我妹妹!”
      言濯柳却抿着唇不说话。
      他站在那里,漆色的眸子里映着她垂泪的模样,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目光里的情愫。
      绯袍轻动,衣裾拈风,他情不自禁弯下腰,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掠过那纤长的睫翼。
      “乖,不哭了,我向你道歉,好吗?”
      “你要是再哭,我就好跟你一起哭了。”
      言濯柳的手并不是像看起来那般白皙,而是同寻常习武之人一样满是茧子,甚至还带着伤痕。那往日里擦拭兵器的手如今拂过一点檀色的泪痣,动作间有些生硬,好似带着沙场上那一分凛冽,却也有属于春月柳的温然。
      “对不起,殿下。臣有罪,望殿下责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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