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咚咚慢

2、有钱人

　　童彤不知道师父给他打什么谜语，也不敢再多问，电视里还珠格格开始唱你是风儿我是沙，尔康抱着紫薇两人嚎的死去活来。

　　人生就像一团被人揉烂了的线，比电视剧更魔幻，往往你扯出一头想要理清这操蛋的一起，最后发现拽出十几厘米就卡死了。你扯着这条线，线团晃晃悠悠越缠越紧。
　　现在还没人能教李准怎么剪断这根线。

　　两个月前
　　风卷起草根儿里夹着的土和沙，慢慢从地上卷起一道旋，几声犬吠，几户人家，小孩而从东头跑到西头，那道甚至卷带着垃圾袋一起飞的旋第一次让他看见了风的形状。
　　村里树枝戳蚂蚁、撒尿和泥过家家长大的小孩和别墅豪车周游世界、私人家教精英教育里长起来同龄人明白的东西其实大差不差，因为他们都懂同一个道理——弱肉强食。
　　到了晚上，村子里昏暗暗，没有路灯，月就显得格外亮，行路的人靠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光看清脚下。
　　半截土坡老李家的老太太也是这个点儿回的家，一推开家门就发现家里进贼了，那么大一个黑影就在床旁边杵着。老李太太吓得腿都抖，颤颤巍巍地从门边柴火堆里抄起一根。
　　“你谁啊？”老李太太上了岁数嗓子哑此刻因为恐惧显出几分诡异的尖，穿着玫红色的花棉袄大半个身子融进夜色，屋子里没有灯，就门口那盏照着点亮此时还忽明忽暗。
　　床边的人一转头竟然被这老太太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才回过味几步冲过来就要夺门而逃。老李太太不知道他是想跑，以为冲过来要对自己动手，吓得直躲，躲得时候左脚踩右脚，不仅没躲开反倒是直愣愣冲着贼人扑了过去。
　　眼看躲不开，举着手里的木棍就是一顿乱杵。
　　“别打别打，你这老太太。”黑衣服男的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去挡，好不容易闪到门边头也不回地跑了。
　　门口的灯，啪地一声彻底灭了。
　　几个邻居大半夜被吵醒，披着衣服出来看。
　　男的女的、少的老的全都眯着眼睛皱着脸一副睡眼惺忪的眼睛，站在土坡底下望着她。
　　老李太太扫视一圈，转身，进屋，啪地把门一关。
　　邻居对视一眼，见怪不怪地各自回家。
　　门口的那盏灯彻底被拍掉了，牵着的电线从门上甩到地下，小灯泡摔了个口子。这盏灯三天之前那小兔崽子李准不见了的当晚就坏了，第二天一大早莫名其妙地被人修好了。今天是彻底报废了。以前李准三五天不回家那是常有的事，可是这次老李太太莫名地心慌，老年人病多，心脏、脑袋、血管没一处得劲的。
　　吃了降压药吃了救心丸，反正那一袋子药零零总总加一起吃了小半把，一天下来不见好，这心跳了一整天就跟打鼓似的。老李太太下午四点出门找人，找到晚上十点多快十一点才回家，她想让李准带她去医院看看，那地方太大，她一进去就转向。
　　找了一晚上人没找到，老太太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一回家让人给吓个半死，觉也没了，睁着眼睛熬到凌晨才睡。

　　“0016出来探监，0016出来探监。”
　　李准被两个警察拉着胳膊走过长走廊，穿过几道小铁门，穿过最后一道门的时候李准感觉阳光暖和多了，墙壁也从水泥变成了淡黄色的粉浆墙。李准一抬头看见冯江坐在那对他招手。
　　李准坐到他对面，两人隔着玻璃，冯江拿起电话，示意李准也拿电话听。
　　“本来说不是亲属不让进来的，到这问了看门的说可以。”冯江笑了笑，不尴不尬地扯闲篇。
　　“东西给了吗？”李准不关心那些个事，那些钱拿青春换来的一分不能少。
　　“给了，放枕头底下了。我放了本来就想走，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你家老太太杵在门口。”冯江瘪瘪嘴，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昨天他回家一照镜子一脸的口子，隔着口罩都给扎穿了，凑近一看脸上还扎着好几根小刺儿。
　　“给了就行，那我走了。”李准说完就要撂电话。
　　“诶诶诶？等一下等一下。”冯江瞪大了眼睛伸手想抓他，手碰在玻璃上就改为敲玻璃，“我要走了。”
　　“你去哪？”李准没撂电话，也没重新坐下，不是很想多聊的意思。
　　“我出国。”
　　“出国？”李准狐疑地盯着他，片刻皱起了眉。
　　“诶！我他妈告诉你你那钱我一分都没动，全给你家老太太了。我出国是我跟五四他们一起凑了几万块钱儿，我攒了点钱儿一直想出切做生意啧事你也不是不道，谁骗你谁孙贼。”冯江急的直飚东北话。
　　“嗯，知道了。你出国你别这口音了，说那英语老外都听不懂。”
　　“给你带的东西给狱警了，不让带多，你省着用。”
　　“知道了。谢谢你，冯江。”十七岁的少年一字一顿，好像走到今天，他已用尽全部力气。

　　“农场28，纺织厂12。纺织厂已经满了，你就农场吧，0016。”
　　狱警说完，也不等他答，把刚刚冯江带进来的东西递给他就转头出去了。李准听见狱警的声音在隔壁响起“纺织厂满了，去农场吧，在哪干活都一样，农场苦了点不过磨炼你们这种人最好。”

　　“老李太太，去不去打牌？”
　　“不去。”
　　老太太抱着被子出门晒，一根钢绳左边绑着电线杆右边绑着树干，钢绳被厚重的棉被死命往下坠，被子差几公分就要垂在地上。
　　隔壁的大嫂站在土坡底下看了一会儿，老李太太挂完被子转身又进了屋。大嫂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灰，趿着拖鞋到别家去了。
　　谷壳兜在枕头里，互相敲着响。
　　“卡，有钱，别省。”老太太把枕头放下，捻着纸条往门口亮的地方走，细读了半天，字不多，但是写的小，片刻她拿着纸条的手垂下，另一只手抬到眼前。
　　小卡片硬硬方方、扁扁长长，拿在手里在太阳底下闪着金色的光。
　　以前他们的钱用口袋装，现在人们的钱用小卡片装，这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一种颠覆性的认知，其震撼程度不亚于外国人登月。
　　这么一张一卡能装进去多少钱，老李太太到银行一查，吓得腿软，扶着客服小姐胳膊手抵在显示器上数零。
　　数来数去数不清，数的两眼昏花回头问客服，“这是多少钱？”
　　客服小姐礼貌的职业微笑快要挂不住，答曰：“七百万元整，女士。”
　　“呀！这个天杀的遭瘟的兔崽子李准你个王八蛋龟孙子你在外边到底造了什么孽诶呦！”老太太哭的快背过气去站不住脚直直往地上摔。
　　几个男客服见状连忙上来帮着扶，好不容易把人送出了门。最开始扶她的小客服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么有钱，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