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苏钥

7、是坦白局

　　清晨，鸟儿在树梢叽喳鸣叫，吵醒了睡梦中的楚今安。
　　不情不愿的睁眼，推了一把言络心宽厚的胸膛，瓮声瓮气道：“热，你下去！”
　　言络心没脾气，起身套上衣服，拉开房门。
　　门口摆放着烧好的热水，院子里若干护卫在训练，直到言络心转身合上门，护卫们蹑手蹑脚放下武器，全都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状况。
　　言络心调试好水温，抱起楚今安放入浴桶。
　　一沾水，尿意汹涌，楚今安炸毛，怒目圆睁，掐着言络心的手腕嘶吼：“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非要把我折腾起来，有意思吗？”
　　“空桑君子，你已经误了听政的时辰，再不去上朝，帝君会罚你。”言络心面无表情的掰开楚今安的手指，撩起楚今安的长发涂满皂角，细细清洗。
　　“你叫我什么？”楚今安呈着怒意，扬起水花，溅了言络心一身。
　　“空桑君子，别闹脾气，臣侍奉君子沐浴。”言络心没有停止动作，手伸到楚今安身后。
　　“你……唔……”楚今安哪里抵挡得住力大攻势，再负气也软了身子，任由言络心摆弄，舒服的眯起眼睛。
　　言络心抿唇，目光幽深，抚摸着掌下娇嫩。
　　“言铭，”楚今安轻喘出声，仰头去追言络心的视线，“我命令你不准死，不准你死在我之前。”
　　“臣只效忠于帝君。”言络心转身去拿衣服，避开了楚今安灼热的目光。
　　留下楚今安在浴桶里极度不爽。
　　但一转念，楚今安有了主意，穿上衣服直奔长乐宫的方向。

　　楚均华难得闲清喝上一口茶，就见楚今安跑进来，跪在自己面前。
　　对此，楚均华见惯不怪，一定是他又看上什么了，想从自己手里讨走。
　　“帝君，我近几日夜长梦多，吃不饱睡不好，总担心有人害我，今日误了上朝时辰，也都是因为惴惴不安，不敢于人前抛头露面。”一番话从楚今安嘴里倒出来，可谓是惨兮兮。
　　然而楚均华一脸淡然，摊开了一纸书信递给楚今安：“风花亲笔，他昨日回来便把你的情况如实禀报。”
　　楚今安看完信，着实绷不住脸，爬到楚均华膝上，抱着腿撒娇：“帝君，我错了，但我早上真没起来，昨日陪风花玩得太晚，而且上朝时辰又太早，那些臣子又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我大病初愈，帝君就饶我这一次吧！”
　　“你啊你，净耍小性子！”楚均华弹了一下楚今安额头，又道：“起来坐罢，说说你又想要什么，从小你看上的东西，我都依你，你只管说便是。”
　　楚今安坐好，给楚均华添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帝君，我想要个人，就是护卫队统领言络心，之前我中毒了，是他最先出手相救。”
　　“所以你想留他在身边保护你？”楚均华冷笑一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你可知，他救你、护你皆因他是护卫，这是他的职责，若他做不到，便留不得，做到了，亦无赏，如此，你也要他？”
　　楚今安垂头，想到昨晚的疯狂，言络心每唤一声殿下，身上的感觉都随之暴涨。
　　“言铭和魏期都是我用惯的人，不是你开口要，我就能给你，”楚均华大手抚摸着楚今安的头，眉眼呈现一丝柔和，“但你跑来求我，我怎忍心拒绝，便赐你权利，需要言铭时，你尽管拿去用。”
　　楚今安眼睛一亮，立即叩首：“谢帝君赏赐。”

　　如愿得到言络心的控制权，楚今安很开心，从长乐宫出来，没有回府，而是朝着未央宫跑去，在未央宫门前劫到爱卿，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
　　“今安……”爱卿没想到楚今安会出现，被抱了个措手不及。
　　“风花～我来找你玩啦！昨日没牵住你，害你又走丢，抱歉吖，你不要生我气了。”楚今安贴脸爱卿蹭了蹭，手放在爱卿细腰上，习惯性的一捏。
　　如此暗示，唤起爱卿恐惧，身体软到迈不开脚步，汗滴滑落鼻尖，更添一□□色。
　　“风花，你脸红了，你……”楚今安意识到什么，想再确认一遍。
　　“别碰我！”可楚优不给机会，手一推就脱离了楚今安的怀抱。
　　“变了……”楚今安喃喃自语，“眼神变了。”
　　楚优掐住楚今安的下巴，桃花眸一瞪，凝聚凶煞：“再敢掐我腰，我就把你的嘴拧下来！”
　　楚今安呆呆点头，从没被如此强的威压震慑过，一时呆若木鸡，片刻不能回神。
　　须臾，爱卿掌控身体，轻声唤道：“今安哥哥，你怎么了？”
　　楚今安摇摇头：“我没事，你……我方才看到你，变了，好像不是你了。”
　　爱卿歪头：“今安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方才你睡着了，是不是昨日玩得太累，你又要早起，还有点困乏？”
　　“呃，可能是……原来我睡着了，哈哈哈。”楚今安挠了挠后脑勺，就说嘛，风花温温柔柔的，怎么可能会掰掉人下巴，果然是个梦。
　　“那你快回府歇息吧，今日我便不留你在宫里喝茶了。”爱卿伸手摸了摸楚今安的脸，手滑到下巴时，被楚今安握住。
　　“风花……哈哈哈，”楚今安多少有点后怕，下意识护住自己的下巴，望着爱卿那双清澈的桃花眸，心虚一笑，“你不必担忧，我现在就回府去，哈哈哈，我们改日再约！”
　　目送楚今安落荒而逃的背影，爱卿松了一口气。
　　楚优咂舌：“就他？就这？不晓得你在怕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就惊掉下巴的人，究竟是怎么拿捏你的？”
　　爱卿挠了挠脸颊：“他掐我腰的一瞬间，仿佛是前世的楚金安回来了，感觉像有一个无形的牢笼困住我，他一伸手就能精准的找到我全部敏感，击溃我。”
　　“抱歉，我没经历过欺凌，做不到感同身受，”楚优邪魅一笑，“但我通常会把妄想欺负我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面对现实的残酷，认清谁在霸凌，谁被欺侮！”
　　爱卿垂眸浅笑：“我若是有小优一半厉害就好了。”
　　“慢慢来，你也会变强，但不是现在。”楚优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优乐出来接爱卿，一眼望尽楚优的笑，动作脚步顿住。
　　初见少年这般惊艳，再看心魂已被勾走。
　　楚优在优乐眼前打了个响指。
　　优乐回神，低头。
　　楚优歪头去找优乐的视线。
　　优乐这才出声：“殿下。”
　　楚优撩了一下耳边长发，调笑道：“喜欢我就多看几眼，别害羞啊，又不是不给你看。”
　　“我……奴才……”优乐话到嘴边，吞了回去，总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楚优直起身子，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稍稍偏头，躲过了空中疾驰而来的利箭。
　　回眸，楚优意气风发的笑了。
　　优乐沿着方向极速追击，不多时便拎着一个刺客，跪到楚优面前。
　　“殿下，这是他袭击的武器。”折断的弓箭扔在地上，刺客脸色万分难看。
　　楚优挑起刺客的下巴，笑眯眯的问：“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我们是有规矩的，打死也不说，你休想套我话！”刺客嘴硬的很，态度也坚决。
　　“那好吧，”楚优笑意盈盈，一秒变脸，桃花眸冷冽，“优乐，杀了他。”
　　刺客瞪大双眼，急忙求饶：“等等，我告诉你是谁派我来的，你能不能放了我？”
　　楚优佯装惋惜的一笑：“你已经错过了最佳活命时机，我一向是过期不候的，谁派你来都不重要了，很遗憾，你将永远闭上嘴，优乐，动手。”
　　收到命令，优乐徒手扭断了刺客的脖子，仿佛从前做过许多这样的事，利落而果断。

　　絮梓出门接爱卿回宫，正巧目睹此情景，处变不惊的走到楚优面前，接过了楚优挎在身上的布袋，尖细的嗓音语气轻柔：“殿下，午膳时辰已到，快洗手准备用膳吧。”
　　楚优看絮梓的目光亲切了不少：“正好我也饿了。”
　　絮梓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小声交代了优乐几句，便跟着楚优进殿。
　　优乐熟练的处理干净事发现场。

　　“小优，方才那人明显有话说，你为何还要杀死那人？”爱卿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要三番五次的害自己。
　　楚优细细咀嚼嘴里的食物，想道：“问出的答案和我想的不一样，问了也白问，第一遍他那么坚定不肯说，又忽然松口，反而有诈，倘若他说是楚珂或楚宁派他来干掉你，那你肯定会胡思乱想，伤你们的手足情谊。”
　　爱卿捕捉到楚优话里的答案：“难道小优已经知道了是谁？”
　　“只是怀疑，暂时不确定，”楚优舀起一勺汤，递到嘴边闷声喝，“逆向思维，越是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做的事，那些看似无辜的出场人物，往往都是故事里的隐藏BOSS。”
　　“越不可能……越有可能？”爱卿试探性的问，“小优说的是楚难思？还是楚夙？”
　　楚优吃饱喝足，揉了揉圆润的肚子：“你重生回来，一直没和楚稚见过面，他没理由害你，但楚夙这人，给我的感觉不简单。”
　　眼前浮现出楚夙的脸，在爱卿的记忆里，无论前世今生，楚夙的脸永远天真无害，颠鸾倒凤时也从不抱着恶意。
　　“爱卿，你相信第六感吗？”楚优转着手里筷子，“我对危险气息一向敏感，每当有人靠近你的身体，第六感都会准确的把信息传达给我，从而让我判断，要不要出来代替你。”
　　絮梓拿走楚优手里的筷子：“殿下，这不能拿来玩。”
　　爱卿没有预知危险的第六感，在受尽折磨的前世，只有挥之不去的快感。
　　絮梓端来茶水：“殿下，漱口。”
　　楚优抬眸瞪了一眼絮梓，絮梓仍旧笑脸相迎。
　　倘若不是爱卿一直保着絮梓，这么大的危险人物，楚优早就除掉了。
　　“小优，絮梓侍奉我多年，不是一朝就能换掉的。”爱卿再度打消了楚优的念头。
　　楚优不满的哼道：“难道优乐不好吗？身强力壮又能保护你，满满的安全感，你偏偏看上一只细狗！难道巨型犬不香吗？”
　　爱卿叹了一口气：“小优的形容总是千奇百怪。”
　　“我困了。”楚优说完，就陷入沉睡。
　　爱卿的眼神从清冷变回温婉。
　　这一幕，絮梓尽收眼底。

　　楚今安拖着受了惊吓的身子，回到府上饱餐一顿。
　　午后清风阵阵，仰头望天，似要落雨。
　　不能找风花玩，又不能出去跑，关在屋里着实闷得慌。
　　对门言府里，护卫们还在训练，瞥见楚今安，整齐划一的行礼。
　　“我来找言铭，你们继续。”楚今安一溜烟跑进言络心的房间。
　　看着屋内整洁，楚今安一肚子坏水，脱了衣服乱扔，滚上言络心的床，拆了叠整齐的被子，盖上就呼呼大睡。
　　言络心买菜回来，搬到厨房帮忙，耳听楚今安来找自己，又脱了围裙，跑去房间。
　　一进门，脚下乱糟糟一片，顿时火气上涌，一步步走到床边，顺势压下：“空桑君子，请您回府上睡！”
　　“不要！”楚今安手脚并用，推着言络心，“别压我，你重死了，下去！”
　　言络心凭一只手就摁住楚今安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抬起楚今安的一条腿，恍然想起昨晚也是这般冲动，折腾到夜深。
　　“空桑君子，莫再玩弄臣了，请您回府上。”
　　秀气的眉睫颤了颤，楚今安瓮声瓮气的嘟囔：“没礼貌，你该唤我殿下，帝君都把你赐给我了。”
　　闻言，言络心一怔，心里百般滋味交汇。
　　也许楚今安忘了，幼时曾言：“言铭，总有一天，我要你做我的护卫，只听我的话！”
　　他一直在等，等着楚今安把他拴在身边，等了一生，等了多年。
　　“空桑殿下，奴才愿听差遣。”终于，能对楚今安说出这句话了。
　　“好重啊！”楚今安睁眼，发现自己双手被锁住，一只腿也缠在言络心腰上，顿时火冒三丈，“你别压我，下去！”
　　言络心恐怖微笑：“殿下，奴才陪您玩点有意思的。”
　　楚今安右眼皮一跳，只见言络心开始脱衣服，吓得失魂落魄：“言铭，你出去，不准你……上床！”
　　“殿下，让奴才好好伺候殿下。”言络心被子一蒙，隔绝了楚今安的叫喊。

　　院子里的护卫们一直没见统领出来，于是蹑手蹑脚都趴在门上，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个个都兴奋偷乐。
　　统领和空桑君子玩得真花，居然还捂被子，有什么不能给他们听的，他们耳力又不差，就算捂被子也照样听得清楚！
　　哎呦，羞死了，统领居然喜欢听空桑君子哭着喊他夫君！
　　这等风流趣事一定要记下来，回头卖给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还能赚点小钱去喝酒！
　　不愧是统领，一场翻云覆雨养活了整个言府，妙啊！

　　窗外雨势不小，絮梓端来一碗姜汤。
　　爱卿小口喝完，继续看书。
　　优乐敲门，把浑身湿透的楚夙领进书房。
　　爱卿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楚夙的脸。
　　“风花哥哥，我今晚可以睡在你这里吗？”楚夙睁着无辜大眼，豆大的泪滴往下砸。
　　“絮梓，快去备上热水，”爱卿吩咐完，凝视着楚夙的眼睛，轻声哄着，“不哭了，你在我这睡几个晚上都可以，擦擦眼泪。”
　　楚夙埋头在爱卿怀里：“哥哥，我害怕。”
　　“不怕不怕，我陪着你，”爱卿给楚夙擦了擦湿漉漉的脑袋，问道，“你细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楚夙吸了吸鼻子，模样楚楚可怜：“望舒佳人养的猫咬死了我养的小鼠，小鼠是哥哥去年送我的生辰礼，望舒佳人说小鼠不干净，她的猫染了病气，御医没救活，她就罚我跪在雨里，给她的猫赔罪，可是……可是我的小鼠，哥哥送我的小鼠……呜呜呜，她刁难才人，不让才人管我，是景御医叫我来找哥哥，哥哥……哥哥送我的小鼠没了……”
　　楚优被哭声吵得心烦：“你要不行，就我来让他闭嘴。”
　　爱卿从优乐手里接过外袍，披在楚夙身上，哄着：“你若喜欢，改日我寻来再送你，不要哭了，我带你去沐浴，换一身干净衣裳。”
　　楚夙抽泣的点点头，牵着爱卿的手不放，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我以为你讨厌他，怎么还送他小鼠养？”在楚优眼里的楚夙带着一层恶人滤镜，只觉得楚夙接近爱卿是不怀好意。
　　“语慎哥哥捉来试药的小鼠，在尚医局养的白白胖胖，送到未央宫来逗我开心，那天楚夙生辰，我便当生辰礼送他了，絮梓不允许我养宠物，我也不喜欢那只小鼠。”记得当时景语慎又捉来一笼子，絮梓看见了，连人带鼠都赶出未央宫。
　　楚优冷笑：“有意思，我怎么看楚夙都不像是关爱小动物的人。”
　　“小优，我感觉你对楚夙有很深的敌意。”爱卿扶着楚夙坐进浴桶，用皂角涂满楚夙的后背，又梳理楚夙乱成团的长发。
　　楚优挑眉：“有吗？我只是一般讨厌他了。”
　　絮梓阴沉着脸，端来姜汤。
　　优乐拿来衣服给爱卿。
　　爱卿着实有点忙，忙着喂楚夙喝汤，忙着给楚夙穿衣服。
　　絮梓的脸色更沉了，负气走出房间。
　　优乐也跟着出去。
　　楚夙抬起水雾大眼，摇着爱卿的手：“哥哥，絮梓是不是不喜欢我在这里？我感觉他讨厌我。”
　　“哈哈，他很有自知之明嘛！”楚优无情嘲笑。
　　“小优，别添乱，”爱卿面上浅笑，伸手揉了揉楚夙未干的头发，“你别多想，今晚安心睡下，没人不喜欢你。”
　　“对，我不是人，我是恶魔！”楚优不服气顶嘴。
　　爱卿在心里暴打楚优：“你不是恶魔，你是孤魂野鬼！”
　　“胆肥了爱卿，都敢敲打我了，我等你晚上哭着求我。”楚优邪恶的笑声在爱卿耳边回荡。
　　爱卿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