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日落》企小余

8、第一张合照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过去，期末考试来临。
　　冬天，气温快速下降，连带身上的慵懒也越发活跃，大早上教室里都是哈欠连天，全班都昏昏欲睡。
　　老詹走进来，敲门板：“都醒醒，都醒醒。”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怎么睡得着，都起来看看书，复习复习嘛。”
　　全班都无精打采的模样，开始辩解，全班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少年的朝气开始苏醒。
　　老詹笑得眯起了眼，“少年人就应该有活力一点，不要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上课铃声响起，“行了，都别闹了，把你们的数学习题册拿出来，咱们上课了。”
　　老詹板着脸，“你们都先看个10分钟，我再讲。”
　　老詹出去接了个热水，安静的课程途中，就突然发出不知从何处开始的吵闹，“哇，外面下雪了。”
　　“你们快看呀，我只在小时候看过一次雪呐。”
　　“真希望这雪可以多下一会，下大一点，等下就可以去玩雪了。”
　　“你想什么呢，我们这又不是北方。”
　　有人用手伸出窗外想要抓住雪，有人静静望着窗外的雪，有人看了一会就开始做数学题，有人在许愿雪能更大一点……….
　　老詹端着水杯快步走进来，严肃地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都说什么，声音大得全教学楼都能听见你们说话了。”老詹扶了扶脸上的眼镜，“不是叫你们看书，都去看什么去了。”
　　全班都沉默地不说话，老詹眼神环视了一圈，“你们看看自己那有什么要期末考的气氛。”
　　老詹叹了口气，“我们班虽然是最差的班，但是你们也不能放任自己，现在上课，就算不想学也不能影响其它同学和班级的。”
　　他放软了语气，“好了，给你们1分钟认真看看雪，然后就上课。”全班都沉默却没有再向窗外望去，他轻笑着“你们看吧，不要让自己被前途困住了。”
　　下课铃响，出乎意料地雪还在下，每个班前面的走廊都围满了人，有人跑到四楼的看台在雪中接雪，杨木易趴在教室的窗户上看雪，其实雪并不太，但它也不停。
　　小雪花慢慢漫步在空中，并不急于投入大地的怀抱，它在空中摸索着落脚点，有雪调皮地跑到走廊的学生脸上，有雪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雪只是悄悄地为这座城市带来欢乐。
　　杨木易定定地看着，仿佛被拉入那个凛冽的寒冬。
　　庆城是一座很少下雪的城市，在杨木易短暂的17岁生涯中，她只看过一次雪。
　　一次是在杨木易10岁时的冬天，那年冬天杨木易失去了家也失去了听力。
　　临近过年，杨木易家充满了过年的氛围，杨木易爸爸在书桌前写对联，而杨木易的妈妈就在忙着购置各种年货。
　　但一场车祸带走了杨木易年幼时期的快乐，杨木易父母决定带她出去看看世界，她们沿着地图一路走走停停，在他们前往安城的途中，一辆大货车疲惫驾驶撞上了她们的车，两车相撞，很难保证有人能活下来，可是杨木易却活了下来，杨木易父母在这次车祸中丧生。
　　在葬礼上，杨木易抱着妈妈缝制的熊猫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父母，“爸爸妈妈怎么躺在这里睡觉？”她推了推父母，“妈妈，你不是说睡觉要去床上，睡其它地方要感冒，你们快起来。”
　　她拉着父母的手向上拽，周围一阵抽泣声。一位阿姨走过来把杨木易抱起离开。
　　走出殡仪馆，雪从空中飞入杨木易的脖颈中，落入杨木易的身体，杨木易却感觉不到冷，杨木易全身发热，红着的眼和红着的脸都让杨木易再无力抵抗这个世界。
　　等杨木易醒来时，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中，家里不再有爸爸的对联，也不再有妈妈的年货。
　　杨木易辗转于各个陌生的亲戚家中，直到杨木易父母的好友陈慕宴收养了她，杨木易有了一个固定的居所。
　　那年冬天的雪对杨木易来说其实算是好运的，那场雪让她能够在沉浸在难过时让她好好睡一觉，短暂地脱离世间。
　　杨木易转过头看见一张大脸映入眼帘，“罗夕，你大爷的，想吓死我。”罗夕手搭在椅子上，脑袋靠在手上看着杨木易。“小杨，想什么这么认真。”
　　杨木易盯着罗夕看了一会没说话，罗夕拿书拍了拍杨木易的头，“你不会是被冻傻了吧。”
　　杨木易翻了个白眼，“行了，上课了。”
　　罗夕沉沉地轻笑，点了点头。
　　放学，杨木易和罗夕一起回家。
　　微亮的路途中，两人的影子也似与黑夜交织在一起，并排的路途总不会太过孤独。
　　期末考试，杨木易取得第二名的成绩，她所在小组的总成绩为第一名。
　　正好由于学校在每个班级外面的墙壁上开设了文化墙活动，有一个模块是用于展示班级风采以及个人风采。
　　班委和老詹商量之后，决定拍摄一些照片用于文化墙。
　　作为班级的第二名和小组的第一名，杨木易获得了拍摄两张照片的机会，拍照地点选择在操场门前站台的银杏树下。
　　杨木易站在树下看着其他人拍，每个人看着拍摄出的照片都对着摄影师班长有着强烈的不满，班长被人围攻。
　　“这也太丑了，重新拍一张。”
　　“你这拍得什么，太丑了。”
　　“算了，就这样吧。”
　　杨木易定定地看着，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她拍掉那只手“怎么了？”
　　罗夕拿出手机在杨木易眼前晃了晃，手机中是杨木易站在银杏树下的照片，少女的短发凌乱地飞舞，银杏树叶铺满站台，风吹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树叶扬起飞向常绿的绿草。
　　杨木易看着这张照片伸手去抢手机，“给我删掉，什么时候拍的。”
　　班长走过来，“准备一下，该拍你们了。”
　　杨木易瞪了瞪罗夕，罗夕把手机放在身后笑着看着她。
　　杨木易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好了，我们在右边这个树下拍吧。”罗夕附和地点了点头。
　　最开始的站位是三个女生站前面，杨木易站在最边上，但张谵语觉得班长拍出来太丑不想站显眼的位置，于是三个男生中杨峰就站在前面了。
　　没有人想站中间，于是身为组长被推到中间，罗夕也被张谵语推到中间。
　　罗夕对着班长喊道“我们站好了，拍吧。”班长走过来“好的，你们站好，我拍了。”班长拍完看着手机，“你们等下，不要走，我先看看照片。”
　　杨木易转过头“你把照片删了嘛。”罗夕笑着盯着杨木易，杨木易听见他在身后回答“班长你快点，我觉得这要下雨了有点冷。”
　　罗夕突然凑近杨木易“你是不是冷呀，嘴唇都冻紫了。”
　　杨木易听着着答非所问的话摇了摇头。班长说“可以了，你们过来吧，我们回教室了。”
　　晚自习，学校的习俗是每次期末考完后全校都可以在各自的教室里看一次电影。
　　教室里格外安静，就连吃东西的声音也格外的小，杨木易拿着大袋的薯片撕开包装，把薯片分享给周围的人。
　　罗夕拿过杨木易的薯片袋手伸进去抓了一大把薯片，杨木易看了看没说话，抓住罗夕的手拍了拍，薯片又回到袋子里。
　　杨木易得意地笑了笑，罗夕也笑了起来。杨木易露出疑惑的表情，“你笑什么。”罗夕看着杨木易“我感觉你只有生气的时候有点人的气息。”杨木易瞪了瞪罗夕，“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怎么吓人，说得像我平时是个鬼似的。”罗夕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我觉得你平常都不咋笑，每次都没啥太大的情绪起伏。”
　　杨木易边听着罗夕说话边吃薯片没有说话。
　　放学，杨木易和罗夕回家，杨木易朝罗夕挥手道别。
　　罗夕转身慢慢走向回家的路。
　　由于期末考后是补课时间没有晚自习，杨木易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一周过后，照片洗出来了，但是还要为小组想一个名字和激励小组进步的话。
　　杨木易用笔戳着下巴在便利贴上写下乘风组和诗句“乘风波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班长把照片粘贴在文化墙上，杨木易看着贴在墙上的照片，照片里罗夕在杨木易的头上用两只手比出耶的动作，就好像杨木易的头上长出了两个犄角。
　　她看着这张照片笑出声来，但又觉得静静地站着拍照也确实不像罗夕的性格，如果罗夕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才是不正常吧。
　　看完照片，杨木易来到走廊的尽头，双手撑在栏杆上，从2楼看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
　　学校的广播里放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歌曲，微风轻拂脸颊，又有几个女生走到杨木易旁边趴在栏杆上，欢笑地聊天。
　　杨木易看着闭眼感受着，风吹过耳畔，阳光从走廊开头慢慢来到尽头照射在杨木易的身上，冬天的暖阳吸引着许多昏昏欲睡的人来到外面。
　　杨木易被人拍了拍肩膀，她转头看见罗梓和几个女生，“杨木易，你在这干嘛，我们去操场晒太阳。”
　　杨木易听见楼下传来嬉笑声，“罗夕，怎么想起跑步了。”
　　“没有，马上高三了可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缓过神来，认真地对着罗梓点了点头。罗梓急忙上前挽住杨木易拉着她望楼下走去，罗夕和杨木易一个上楼，一个下楼。擦肩而过之时，杨木易听见罗夕说话声，“同桌，给我点纸。”她从兜里拿出纸递给罗夕。
　　她透过若隐若现的阳光看到罗夕的脸，少年微微绯红的脸颊，贴着前额的刘海湿了一大片，唇边笑着讲话，“谢谢，同桌。”杨木易点了点头拉着罗梓下楼了。”
　　放学前，罗夕凑近杨木易，“小杨，今天也没有晚自习，等会我们去图书馆学习吧。”
　　杨木易露出疑惑的表情用笔戳了戳脸，想起今天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紧接着又说“罗梓之前也一直说想去图书馆借书，等下我们叫上她行不？”罗夕点了点头。
　　四人一起朝图书馆走去，罗梓挽着杨木易，“班长听到我要去图书馆就说他也想一起去。”
　　庆城的大多数高中生都会来这里查阅资料。
　　图书馆里前边周围的位子坐满了不少学生，大多数都是放了学来学习的。
　　罗夕看见一个偏僻靠窗的位置走过去坐下朝三人招手示意过来，杨木易和罗梓坐在一起，坐在罗夕的对面。
　　杨木易放下背着的书包，拿出今天的作业，写了一会，抬头看见罗夕皱着眉头的模样，嘴角微翘。
　　写了好一会，她低着头脖子有点酸，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走去书架处找作文参考书看，书架上的书算不上新，许多书的书角都被翻阅起了褶皱，杨木易用手一个个指着书名找。
　　她拿着书走向座位分别递给三人，“给你们，罗梓的英语不好，罗夕和班长又写不出作文。”
　　她低头玩着手指，“这几本书都挺好的，你们都可以看看。”三人拿着书看，小声地说着“谢谢。”杨木易点了点头。罗夕凑近小声地说“感谢组长。”
　　杨木易和罗夕回到家，河边的风吹得人摇摇欲坠，两人一路说着话，冬天的寒冷好似也被驱散了几分。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风吹起杨木易的发梢，吹开她眼角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