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竟是我自己》面团儿

4、第 4 章

　　幸运很幸运，她成为了作为整梨分发的那部分，所以逃过了被削皮的命运。

　　被方禾洗干净之后，她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看着他把梨切块，放入滚水中小火慢熬，撕入一些银耳。

　　看着他要从炒菜间隙中抽空查看梨汤的情况，察觉到额头的汗水快要滴落后慌张找纸巾擦去。

　　看着他做完饭，在梨汁中放入冰糖，关火，留下一些舀进保温桶中，面色紧张……

　　幸运被放在一个大盆中，等在打饭窗口。

　　方禾的银耳梨汤熬得色泽诱人，先来的员工们大多数选择了梨汤，幸运一直在方禾旁边呆到了打饭环节的末端。

　　方禾今天给员工打饭时，罕见地主动搭话。

　　他磕巴地一个个问：

　　“请，请问幸总的家在，在哪里？”

　　大部分员工不知道，少数知道的也不会主动透露幸运的私人信息，只是回以歉意的笑容。

　　方禾表情一点点变得失落。

　　梨汤被分完之后，轮到那盆梨，幸运被放在一个员工的餐盘上，离开窗口没有多远，她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体温已经下降到37度左右，身体除了虚弱没有太难受的地方。

　　幸运满脑子都是方禾耷拉下的眼角，不忍心地给秘书发了一条消息：

　　“把我的地址告诉食堂的方禾吧。”

　　秘书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幸总怎么知道他在打听这件事？”

　　“……我让他帮我送个东西，忘记告他住址了。”

　　“好的，幸总好好休息，办公桌上已经摞不下了呜呜呜！”

　　幸运扶额，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让秘书把可以在线上处理的工作先发过来。

　　她的食欲被那份外卖的粥搞得消退不少，虽然肚子空空，但只想喝水。

　　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蚊香圈，让幸运头晕目眩。
　　她把一些紧急的看完，剩下的之后去公司再处理。

　　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她接到了小区门卫的电话，问她认不认识一位姓方的先生。

　　“认识，麻烦您让他在那里等一会儿，我出去接。”

　　幸运早就猜到那人会傻乎乎跑来送梨汁，但真正确认这件事情，内心止不住的雀跃。

　　这份惊喜足以支撑她拖着病，捂得严严实实，走到别墅区门口去找他……

　　保安很负责，她登记之后，才把方禾放进去。

　　别墅区到处装饰和绿化低调奢华，方禾傻愣愣地捧着一个保温桶、拎一个大袋子，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局促不安地挪到她旁边：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还得你，你出来……”

　　“没事，在电话里告诉门卫也可以，我只是想出来接你而已。”

　　“是吗，想，想出来……”

　　方禾重复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这几个字有多么炸裂，瞳孔猛地一缩。

　　他一米九的个头在一米七的幸运面前气势全无，喃喃道：“你，你知道……”

　　幸运伸出手接保温桶：“嗯，我让秘书告诉你地址的。”

　　方禾脑子被这颗重磅炸弹砸得嗡嗡作响，连幸运要接的动作都没注意到，死死抱着保温桶，目不转睛盯着她。

　　幸运放弃保温桶，好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回神，我有些事情跟你商量，先去我家吧。”

　　方禾说什么是什么，听话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她家门之后不敢乱碰，连眼睛都不敢乱看。

　　“把东西放下吧，拿的是什么？”

　　“梨汤，还有，有一份饭菜……”

　　幸运家干净整洁，方禾找到像是餐桌的地方，用袖子把保温桶底部仔仔细细擦了几遍，才小心放下。

　　幸运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垂了垂眼睛，转身去泡茶。

　　“别，别招待我，你还生，生病。”

　　“没关系，小病，已经要好了。”

　　幸运在家里的形象与公司里有很大区别。

　　身上不是显身材的西装，而是连体睡裙，毛茸茸的，看上去就手感很好。

　　她出门前为了防风，专门戴上睡裙的帽子，上面竖着尖尖的猫咪耳朵，把方禾看得眼睛都直了……

　　“谢谢你专门来送吃的，喝茶。”

　　幸运把茶水端到茶几上，发现方禾杵在餐桌旁边，直勾勾瞅自己，脚下和黏住一样：“坐吧。”

　　“哦……”

　　方禾同手同脚走过来，比话剧演员演出来的社恐状态还滑稽。

　　幸运捂着嘴笑了几声，摘下帽子，露出的脸庞带着发烧残留的红晕。

　　方禾茶也顾不上喝了，扭转身子又跑回餐桌那边，抱着保温桶蹭过来：“嗓子哑了，喝，喝点梨汤。”

　　幸运接过来，取了一个勺子，窝在沙发上，一口口喝着心心念念的梨汁。

　　经过长时间的熬煮，梨的清甜融入汤汁中，银耳被炖成软烂的状态，显得梨汁粘稠起来。

　　她品尝一口，甜丝丝的，胃里瞬间发出满足的喟叹，连嗓子都似乎变轻便不少。

　　看幸运喝得香，方禾端起茶杯，舌尖是发苦的茶水味道，心里却一点儿不苦……

　　两个人形成一种温馨又安静的气氛，等到幸运喝的速度慢下来，方禾主动打破这份静谧：

　　“还，还有饭，吃饭了吗？”

　　幸运没有胃口，梨汁也占满肚子，索性放下保温桶，坐直身子，表情变得严肃：

　　“饭我过会儿吃，先与你商量一件事。”

　　方禾浑身僵硬，吓得手臂一抖，茶水溅出来几滴，又慌忙去擦拭：“你说，怎，怎么了？”

　　“我最近总是梦到与你在一起……”

　　方禾嘴巴微涨，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幸运坐在他对面，不自觉有了谈判桌上的气势：“因为我梦里会变成你做饭时的食材。”

　　“食，材？”

　　方禾终于有了反应，把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琢磨几遍，露出一种茫然的眼神。

　　“对，我变成过地三鲜里的茄子、包馄饨的面皮、粉丝娃娃菜里的蒜，刚才还当了一回梨，所以听到了你在打听我的住所。”

　　方禾认真地点点头：“知，知道了。”

　　“？”

　　幸运谈判遇到了看不透的对手，上身微微前倾，语调探究：“你相信了？”

　　“相信。”

　　“嘶……这种事情，不应该相信这么快吧！”

　　方禾听着有道理，眼珠子转了转：“今，今天食堂午饭有什么菜？”

　　幸运掰着手指，如数家珍：“香菇油菜、粉蒸肉，其他的不清楚，因为你只做了这两种。”

　　“ohhhh！”方禾情不自禁鼓掌，眼神崇拜，“好厉，厉害！”

　　“呃，谢谢？”

　　幸运经营大公司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进行的谈话，决定不以正常人的思路揣测对方：

　　“总之，只要你在餐厅做饭时，我在睡梦中，那么我就会以一种食材的视角看到你。”

　　“嗯嗯。”

　　方禾想到了什么，纠结地开口：“你会用这种方，方式考察我的上班表现吗？”

　　“怎么会！”幸运扶着脸，“我是在这种时候脑子里都想着工作的人吗？”

　　方禾很没有眼色地点了点头，幸运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不重要，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会对食材更，更温柔一点的。”

　　“……确实，拜托你了。”

　　幸运会把梦的事告诉他，本意是不想私自窥探别人的生活，但方禾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一点，便没有细说。

　　时间已经到了半下午，食堂这会儿要开始忙着做晚饭，方禾看了几眼表，屁股坐不踏实，一直在找机会走。

　　幸运看他想走又不舍得走的纠结表情，干脆给人事打电话：

　　“食堂的方禾今天帮我出外勤，让食堂不要记他旷班，然后给他加一份奖金。”
　　“好的，幸总。”

　　天大的好事砸在方禾头上，他却不好意思领，等她打完电话摆手推脱：

　　“不用，我现，现在回去能做一道菜……”

　　“不许做，做什么做？”

　　幸总霸气抱臂，扭头“哼”了一声：“我准备去休息，要是因为梦到你忙来忙去，病得更加严重怎么办？”

　　方禾惶恐地瞥着她的脸：“嗯，要好好休息。我晚，晚点来给你送晚餐。”

　　“不用了，你送来的那份我晚上热一热就行，你也回家休息一天。”

　　幸运不由分说把他推出家门：“帮你叫了个车，就在小区门口，记得来时候的路吗？”

　　“记，记得，你不要出去，小心受风。”

　　方禾一步三回头，牵挂的眼神挡也挡不住。

　　幸运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到家里，又吃了一顿药，躺会床上恢复精力。

　　“叮铃铃——”

　　“妈”这个字闪烁在手机屏幕上，幸运清了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哑，才接起来：“妈。”

　　“运运，公司那边说你请病假了？身体怎么样？”

　　“真是的，又是我秘书告密是不是？我只是小感冒，睡一天就好了。”

　　幸运的父母很久以前就把公司全部交给她来打理，两个人在外周游世界，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

　　他们对这个满脑子都是工作的女儿放心不下，每次打电话都是催婚，这次也不例外：

　　“运运，你一个人面对病痛多难受，你看合适的男人不好找的话，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生活也可以呀！”

　　幸运正喝水呢，被她一句话呛住，咳了几声：“妈，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性取向是男。”

　　“这样啊……”

　　妈妈的声音低落：“我和爸爸都放心不下，你身边没有关心你的人在。”

　　“有的。”

　　幸运下意识说出了这两个字，撇了撇嘴，斟酌片刻才继续说：“有人关心我。”

　　“是吗！难道有男朋……”

　　“不是！”幸运把脑海中方禾的身影甩出去，“有员工关心我。”

　　“哎呀，我还以为有好消息，给你最后一个月时间，找到男朋友或者老公，再不行动起来，我俩马上回国给你安排相亲，就这样！”

　　“嘟嘟嘟——”

　　幸运放下手机，叹一口气，刚好了一阵的头又疼了起来。

　　她随妈妈的性格，做事雷厉风行，限期一个月内就不会多给一天。

　　幸运想不出应付的方法，把脑袋蒙在被子里，逃避所有的烦恼……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

　　她打了个哈欠，打开客厅的灯，准备热一热中午的饭。

　　“叮咚——”

　　幸运挠了挠头发，没想出是谁这个时间来，接收对讲门铃，方禾黑乎乎的脸显示在屏幕上。

　　“嗯？”

　　她打开门，方禾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包东西：“晚，晚饭。”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都说了不用送……算了。”

　　幸运莞尔，眼角的弧度柔和：“谢谢，辛苦你啦！”

　　“不，不辛苦。”

　　方禾的脸在几秒内涨成黑红色，把手中包裹了好几层袋子的晚餐递给她：“没有饭盒了……”

　　幸运伸手去接，指尖与他的手指相触，与夜风一般渗入凉意。

　　袋子中传出若有若无的热度，幸运都不用闭上眼，眼底就能浮现出这个傻子用体温给袋子保温，在门外一直等到她开灯为止……

　　“现在八点，你……几点来的？”

　　“七，七点五十。”

　　“胡说！”幸运假装生气，眉眼凌厉起来，“再说谎我去问门卫。”

　　方禾眼神飘忽，怂了起来：“六点……”

　　“所以你傻乎乎等了两个小时！？直接来按门铃啊！”
　　“会吵，吵醒你。”

　　“那把东西留在门卫放在门口，发消息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
　　“饭会凉，没，没有保温桶……”

　　方禾眼神一转，手掌在裤缝蹭了蹭：“那个……我可以加你的联，联系方式？”

　　幸运说不出话，定定注视着他，眼角突然有些湿润。

　　‘给你最后一个月时间，找到男朋友或者老公！’

　　最后通牒在脑海中回响，幸运抿了抿嘴，抓紧手中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