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交换生小姐》正义的朋友E

12、11

　　利夏尔·欧塔姆不明白天体科的阿莫斯·赫伯特为什么要刨根问底。黑发少年穿过长廊，紧赶几步追上她，握住她裸露在袖管外的手腕，随即触电般缩回手。利夏尔转身，几缕发丝挂在他的眼镜框上。利夏尔的胸膛起伏着，愤怒地开口：
　　“少管闲事，还是先管好你的星象图吧！”
　　“可是星象出了问题。”阿莫斯推了推眼镜，平和得像跟利夏尔讨论课后作业，“我已经观察几个月了，强大的魔力改变了行星的运行轨迹，这是只有神代魔术才能达到的级别。”
　　“所以呢？我又不是天体科的。”
　　“这件事应该与巫师界的交换生有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朋友是巫师，我想你一定知道什么。”
　　“不，我不知道！”利夏尔提高了音量，“你最好自己去找水蓝儿·韦斯莱问个清楚，少来烦我！”
　　他们曾经是全体基础科的同学，正因为这样，利夏尔不打算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阿莫斯，她清楚那家伙有多一根筋。为了追查真相，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利夏尔匆忙跑开，希望借此甩开他，而阿莫斯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利夏尔，你信不过我吗？”阿莫斯跟在利夏尔身后挤进了教学楼内，雨点滴落的噪声被阻隔在厚重大门外，“我知道你在调查什么，那张纸条——”
　　“别说了！”利夏尔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她把书包外层的口袋抓得越来越紧，回过头，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注意，压低了声音，“答应我，这件事必须保密。那东西上面有诅咒，普通魔术师会受到影响。”
　　“我不是普通魔术师。”阿莫斯心平气和地提醒她。
　　的确，赫伯特家是在天体科颇有名望的魔术师家系。继承人阿莫斯自身也具备与之相配的出色能力，在全体基础科学习时深受讲师青睐。利夏尔无奈扶额，撩起遮挡左眼的刘海，理智地指出关键点：
　　“是吗？你认为你能和神代魔术抗衡吗？”
　　“你也不行。”阿莫斯乱糟糟的碎发在额前晃荡，翡翠绿的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但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合作。”
　　利夏尔想起阿其波卢德老师的教诲。
　　“决定去做一件事之前，必须清晰评估自己的能力水平，能够承担最糟糕的结果。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做优柔寡断的懦夫，也不希望你们变成有勇无谋的莽夫。”
　　她抬起头，望向阿莫斯的眼睛，他眸中坚定的意志正是一直以来利夏尔所缺少的。
　　与她表现出的开朗和八面玲珑的性格不同，利夏尔悲观且消沉。面对重要抉择时，她往往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阿莫斯那么聪明，一定想得比自己更透彻、更深远。最重要的是，比自己有责任感。
　　“随你吧。”利夏尔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径直往前走。阿莫斯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两人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教学楼内，各自想着他们必将迈向的，并不明晰的未来。
　　站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利夏尔刚刚迈上第一级台阶，听见不远处传来清亮有力的女声：
　　“站住。”
　　利夏尔转头，年轻女人在他们面前站定。她右手攥着小巧的锥形玻璃瓶，透明液体将将铺满瓶底。她紧抿着嘴唇，严厉的目光穿透厚镜片，落在两人身上。利夏尔认出她是芭芭拉·尤菲米娅，植物科的一级讲师。
　　“下午好，二位。”尤菲米娅晃了晃瓶子，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晕，“关于这种魔药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我是降灵科的，他是天体科的，我们都不会炼制魔药。”利夏尔对她无端的怀疑颇为不满，语气强烈起来，“您为什么不问问植物科的学生？”
　　“显而易见，”尤菲米娅回望空荡荡的长走廊，“在二楼闲逛的只有你们两位。而且——”
　　尤菲米娅的脸色略有起伏，绕过挡在面前的两人，俯下身，伸出手指，抚上老式落地钟的表盘。她低吟几句咒文，指尖散发出盈盈绿光，一缕白雾从表面剥离出来。她用拇指顶开瓶塞，烟雾被收进锥形瓶中，化作液体。
　　“这里的药剂浓度相当高。”尤菲米娅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可以解释一下吗？”
　　利夏尔正要开口，阿莫斯拽了拽她的衣袖。
　　“据我所知，气态魔药的炼制，在植物科也只有一流魔术师才能掌握。”阿莫斯将快从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扶正，在尤菲米娅犀利的眼神下不慌不忙地解释，“也许您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对此我很清楚，我们会仔细检查这种魔药的。至于你们——”尤菲米娅半眯起狭长的眼睛，“很遗憾，你们的嫌疑暂时还不能排除。希望你们配合植物科的调查，祝你们好运。”
　　尤菲米娅转身，靓丽的金发在脑后翻滚出波浪，皮鞋鞋跟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利夏尔注视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恍然间唤道：
　　“尤菲米娅老师！”
　　尤菲米娅的脚步一顿，回过眸：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不一定是时钟塔的魔术师做的。”利夏尔犹豫片刻，还是将她的推测告知尤菲米娅。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了，水平一流的讲师怎么会需要这样的猜想？这是不是显得她太自作聪明了？
　　“喔，”尤菲米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趣的思路，多谢。”
　　来到时钟塔的当天下午，水蓝儿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小巧的一瓶魔药，拧开盖子，瓶中透亮的液体顷刻间化为缕缕烟雾，消融在空气中。
　　这种魔药无色无味，可以变成气体，不受任何魔法结界的影响，只要将飘散的魔药收回，喝到肚子里，就可以感知飘散范围内所有的信息。
　　如此方便好用的药水在时钟塔似乎失效了，回收的魔药几乎少了一半，探测到的地界仅仅到地图显示的区域，基本上毫无成效。水蓝儿怔了怔，盯着空荡荡的玻璃瓶，总能完美解决一切困难的天才少女此刻也遇到了阻碍。
　　时钟塔，这间学校表面上是如此普通、单调，却拥有远比霍格沃茨黑暗、恐怖千百倍的秘密。它们被封存在层层加护的结界中，闯入者必定有去无回。
　　水蓝儿并不打算卷入时钟塔的纷争和麻烦之中。然而她无法忍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偏离她预设的安全轨道，横冲直撞地闯到别处，这无疑是危险的。
　　不过水蓝儿迅速冷静下来，小小的挫败于她而言只是路边微不足道的碎石子。水蓝儿收起玻璃瓶，转而翻出一张白纸，坐在书桌前，提笔轻巧地画下繁复的魔法阵。
　　水蓝儿掏出匕首，拔出刀鞘，闪电迸射出的紫光跳跃在银亮刀刃上。她划破手指，指腹滴落的血液在魔法阵上晕染开来，沿复杂曲折的纹路游走。顷刻间，整个术式散发出炫目的金色光芒，掀起一阵强劲的风，撩起水蓝儿的一头秀发，随后归于平静。
　　水蓝儿勾唇浅笑，她知道魔法阵启动了。这是一种自动追踪的诅咒术式，会针对与水蓝儿血液气息相近的人进行攻击，不仅仅是让她倒霉，更会如寄生虫般啃噬她的性格、思想和灵魂。除非水蓝儿亲自布下解除术式，否则不能破解。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这场雨从早晨持续到傍晚，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索拉小姐心神不宁，她靠在宅邸客厅的软座沙发上，揉着太阳穴。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搅得她心烦意乱，胸口闷得仿佛压了块巨石，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如伦敦连续几天不放晴的天气一样惹人生厌。
　　索拉微微发颤的手指握住茶几上的玻璃杯，仰头咽下白开水，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一道闪电撕裂云层，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玻璃杯脱手，在瓷砖地面碎成几片，锋利的边缘泛起寒光，倒映在索拉眸底。
　　一瞬间，聪明伶俐的年轻小姐清楚，有什么东西随熠熠闪烁的细碎光芒，通过眼睛涌进她的灵魂深处，深深扎根于此。然而，极强的自尊心和傲慢的性情使她不屑于请求兄长和未婚夫的帮助。
　　索拉脆弱又敏感，这点和她的哥哥极其相像。因为没有继承魔术刻印，再如何努力也只能成为一流魔术师的助手，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却不肯承认自身的不足。她不想依附他人而活，青春期未过的少女迫切渴望证明自己的独立，因此固执地拒绝深爱她的人伸出的援手。
　　这位千金小姐看似颇有智慧，实则愚蠢至极，她将在泥潭中越陷越深。到那时，理智得可怕的水蓝儿·韦斯莱小姐将会轻蔑地俯视她的惨状，丢下一句“咎由自取”这样深刻而正确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