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摘星 ...
-
自从谢璟喻说了刚才的那番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奇怪。
安枳星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尴尬和羞愧,心里又不自觉的反复回忆起谢璟喻说的那句话,感觉自己要抓住他的潜在含义,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谢璟喻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他向来极少说这种近乎推心置腹的话,回过神后有些别扭。
但要是再来一次,谢璟喻还是会如此回答。
他性子就是这样,有问题就当面解决,不喜欢闹起误会,更何况以当时安枳星的样子,他都怕她会从此跟他断绝了来往。
因此,所有有可能产生的误解他都必须要扼杀在摇篮里。
他还想和安枳星有未来,不想因为没有任何意义的误会影响了以后。
他一直都相信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从他知道自己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如此坚信。
用完早膳后,两人一起出了青棠间。
长安永远是热闹喧腾的,买菜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里,肩上挑着扁担的货郎笑呵呵的走在大街上,拨浪鼓的木珠和其他零碎的小物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男子为心上人挑选合适的发簪,换来女郎羞涩的低头。
谢璟喻悄悄侧头看她。
安枳星离他有一个人那么远,仍旧是抿唇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小心。”
对面走过来一个货郎,眼看着安枳星就要撞上去,谢璟喻一把拉过她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货郎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的冲安枳星笑了笑。
安枳星被拽的一愣,脑子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也被这一下全拽出去了。
“没事吧?我刚刚好像有点用力了。”
安枳星摇头,小声回,“没事,刚才谢谢你了。”
谢璟喻松了口气,“去前面看看吧?我听说最近新来了一个戏班子,玩的是戏法,唱的是戏。”
谢璟喻主动挑起了话题,安枳星也不愿再陷入刚刚那样的沉默,再加上这种新奇的搭配,她确实好奇。
“好啊,不过这戏法又是怎么和唱戏联系起来的?”
“所以我们去一探究竟。”谢璟喻歪头狡黠一笑。
看着他好像已经不在意刚刚发生过得事的样子,安枳星也不由的笑,心下放松了许多。
戏班子搭在不远处,背靠着一座酒楼,台子搭的挺高,用木板把台下遮挡得严严实实,三方挤着密密麻麻的人,拦的水泄不通。
谢璟喻个子高,站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的,他望了一圈,带着安枳星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
不同于其他的戏班子,这个戏班子里的人都戴着面具,有仙风道骨的道士,娇媚动人的女子和清秀俊朗的书生。
这个搭配......
安枳星有个想法。
她看向身旁的谢璟喻,却见他也挑眉看她,就知道两人是想到一起去了。
台上人略一行礼,便在欢呼声中开始表演。
台边上有一位老人用沧桑的声音说道:“元武十九年,布荣村有一王秀才,年方二十,名业就,字成,是布荣村六年来唯一一个入了乡试的秀才,故事就在发生在李秀才参加春闱的路上。”
果不其然。
故事没什么新意,听了开头就可以猜到结尾,但戏确实唱得不错,再加上技法配合得好,倒是有出于意料的效果,台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台上的戏发展的极快,秀才与狐妖已然坠入爱河了,狐妖的身份也被道士发现了。
狐妖生性狡猾,那道士抓不到她,便将李秀才给掳去,来引诱狐妖现身。
只见那道士围着李秀才绕了一圈,手中抖出一块黑布一晃,再掀开时,那秀才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青天白日之下,这活生生的一个人怎的消失了?
谢璟喻双手抱胸,向安枳星那边歪头,“怎么样,知道怎么回事吗?”
“当然了。”周遭的讨论声太大,安枳星的头也向谢璟喻那边靠过去,“小小障眼法罢了,道士将黑布挡住秀才的时候,秀才就掀开地板躲到底下去了,若是站在台后面就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谢璟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安枳星旁边的一位大娘就不满的看两人一眼,嘴里还嘟囔着,“既然都知道还过来看劳什子戏,真是败人兴致。”
说罢,还往另一边挪了一步。
安枳星和谢璟喻都一愣,茫然的对视一眼后又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像是找的了什么新鲜玩意,肩膀挨着彼此的肩膀,一边看着表演,一边歪着头凑在一起小声的破解台上的戏法,想到一处去了,或是说到了好笑的位置,便都一起低着头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人山人海的舞台下,所有人都是入戏群众,只有他们两个始终保持局外人的清醒,好似融入了环境中,却又天生的有着只有彼此才懂才会吸引的磁场,谁都不理解,谁也进不来。
他们生来一对。
台上的人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唱词,到后面基本上就已经没有有新意的戏法了,谢璟喻像是安枳星肚子里的蛔虫,都不用她开口,只是眼神往后瞟了瞟,好似在说,“要不我们溜?”
安枳星眨眨眼,也不说话,只是笑。
却来越多的人往这个方向来,人群里,他们像逆流而上的鱼。
谢璟喻护着她挤出人群,也不知为什么,两人目光不经意间对上,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安枳星笑的眉眼弯弯,她不由的想,可能此生她都不会在遇到一个像谢璟喻一样的人了。
永远自由热烈,保持着少年人的纯粹和清澈,想笑就笑,想说就说,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他的开心只是单纯的源于心里的开心。
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她喜欢的人真的好好啊。
旁边的人群又爆发出一次欢呼,安枳星却不想转头去看,她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突然清脆的叫他,“谢璟喻。”
她把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两步歪头灿烂一笑,“我们继续去玩吧。”
她很少笑的如此的不“端庄”。
谢璟喻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笑意更深。
“好啊,我带你去玩啊。”
安枳星蹦蹦跳跳的跑开,多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
“那是什么?”
谢璟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套圈。”怕她不明白,他又解释,“用草绳编成的圆环,人站在白线外,套圈套中哪个就算是哪个。”
“那不就跟投壶差不多吗。”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这样一说也确实没什么区别。
安枳星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起来,“我想玩我想玩!谢璟喻我们一起去吧!”
谢璟喻自然是答应她的,走到小贩边上,从钱袋中拿出一块碎银给摊主。
“哟,您这给太多了,我这也找不开啊。”摊主接过银子为难道。
谢璟喻抵着唇角笑,看着一边跃跃欲试的安枳星,“不用找了,瞧她那兴奋样,估计不止玩上一回。”
摊主跟着望过去,明了的笑起来,数好了十个圈给谢璟喻,“一次十个圈,套中哪个算哪个。”
安枳星站在白线外,肃着一张小脸,紧绷的看上去不像在套圈,更像是临危受命,要上战场去打仗。
惹得谢璟喻哭笑不得,“倒也不至于这般紧张,你本身底子不错,再加上之前已经练的很好了。”
“投掷方式和手感完全不一样,而且还离得那么远,不紧张才怪呢。”
谢璟喻只能无奈的笑。
安枳星投壶不错,谢璟喻想着最不济也应该是能投进去两三个的。
出乎意料的是,十个投了九个,竟是一个都没中。
安枳星仰起头,表情恹恹的揪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把手里仅存的一个套圈递给谢璟喻,“你帮我吧,我真的投不进去。”
“好。”谢璟喻见不得她这样,心软的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低声温柔安慰,“没关系,可能是一时间没习惯,你想要哪个我帮你套下来。”
“哪个黑色的小马。”她指立在正中间的一匹黑色的马。
谢璟喻的手很稳,稍微掂量了手里的重量后,轻轻向前一抛,正好把小马圈住了。
“真不错。”安枳星朝他竖起大拇指。
“谬赞谬赞,运气而已。”他抱拳,难得的谦虚。
摊主拿起被套中的小马,用纸包着,笑道:“这位公子的手真准,来这玩的大多都不能中上一两个,想来是学过武吧?”
“学过两年。没什么大本事,也就只能赢点小玩意讨姑娘欢心了。”
小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笑呵呵的,“瞧出来了,两位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定然是要和和美美到白头的。”
安枳星蒙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想摆手否认,却不料被谢璟喻一把握住。
她骤然转头看他。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棱角分明,眉目如墨,深邃又阔远,嘴角蓄着浅浅的笑意,好看极了。
她慌乱的移开目光,也不说话了,由着他牵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握得很紧,温温热热的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在里面。
她别开头,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谢璟喻也笑,“承您吉言了,劳烦换个小匣子。”
“诶,好嘞。”摊主笑眯了眼,从支摊后拿出了最精巧的小匣子。
这种小摊上的物件再好也好不到那里去,两人瞧着穿着打扮和阔绰的出手,就知道定然是富贵人家,但谢璟喻从他手上接过匣子的时候,面上却无一丝嫌弃之意。
摊主眼底笑意更深,有多说了好些子好话。
安枳星没再阻拦谢璟喻,也没打断摊主的话,她乖巧的靠在谢璟喻身侧,只觉得耳根子越来越烫。
早知道就应该带帷帽来的,她想。
她不知道谢璟喻为什么要任由摊主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是他懒得解释,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也有可能他真的希望他们俩就是这样的身份。
她不愿深究,也不想一个人蒙在鼓里默默地揣测想法,不想因为这一个举动而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又生怕他没有别的意思。
待两人离了摊位,谢璟喻仍旧握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已经忘了这件事一样。
安枳星面色薄红,她小声问:“方才......你为何这般说?”
“哪样说?”谢璟喻藏住眼底的笑意,故作不知。
“就,那摊主误会我俩是......”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对上谢璟喻含笑的目光,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气的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害羞,那双眼睛仿佛氤氲着朦胧的雾气,不仅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反而又娇又软,像一根羽毛在他心上来回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