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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自柯孜被禁足那日起,她便日日黑白颠倒,安达来了之后才稍作纾解。

      这日天还未大亮,柯孜卷着锦被正睡得酣甜,被帐外轻柔的呼唤声扰起。

      她惺忪中听得安达已将帐外之人迎将进来。

      片刻后,那人便掀起了柯孜的寝帐,柯孜揉了揉不甚清明的睡眼,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阿娜?”

      她惊诧了好一会儿,一扫满枕困意,回过神来正襟危坐。

      柯孜满心欢喜的拉着阿娜的衣袖,久违相见,正是欣喜雀跃之时,骤然听到一人颇为哀怨还夹杂着几分委屈的声音。

      “阿恰眼里就只能容下阿娜了……”

      柯孜这才惊觉阿娜身后还跟着一玲珑小儿。

      “伊善?对不住……阿娜挡住了,我没看到……”

      来人正是柯孜的母亲帕里黛和她年方七岁的胞弟伊善。

      “阿娜和伊善是如何进来的?万一被父汗知晓怕是又要拿我的错处了,帐外守备森严,阿娜……”

      柯孜语无伦次,欣喜于阿娜的到来能一解思念之苦,又怕父汗知晓后再度提高警惕,那自己这几日蛰伏就一并付之东流了。

      帕里黛见柯孜慌不择言,有些好笑,无奈的将柯孜无所适从,胡乱摆弄的双手压下,握在手中,“吾儿不必惊慌,我与伊善此行,你父汗是默许了的,他是知晓的,不然正如你所说,帐外戒备森严,凭我与伊善一老一小,如何进得?”

      柯孜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阿娜是想我了吧!孩儿好着呢,不信您看。”

      语毕,便将身上锦被推至一边,站在榻上将自己囫囵转了个圈,从头到脚展示给亲亲阿娜看。

      帕里黛看着柯孜一贯的小孩脾性,仿佛永远长不大般,好笑的拉下柯孜道:“好了,快坐下,阿娜有话要与你讲。”

      柯孜也不再跳腾了,径自盘腿坐定。

      帕里黛胸口微微起伏,片刻后长叹一声道:“阿娜知道你心寄广阔天地,不安与被困圈在东戎这一方水土,阿娜也知你做决定从不是心血来潮。”

      “来龙去脉,你父汗也与我阐说,以你父汗那危言耸听的性子,我自不会全信,事情大差不离我也基本反本归原,阿娜问你一句,契宓那你是非寻不可,是也不是?”

      柯孜竖眉,目光坚定道:“是。”

      帕里黛又问:“阿娜知你自小武艺傍身,从不畏事事,再问你一句,此行不论如何穷山恶水,风霜雨雪,皆是你孤形只影,茕茕孑立,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柯孜面不改色:“无怨无悔。”

      帕里黛看着柯孜坚定的目光,眼波闪烁,眼底沁着一丝水气,颤声道:“起初阿娜和你父汗一同想法,战场凶险,对于你如此提议,万不想成全,阿娜知你性情刚烈,轻易不能松动,可你父汗与你一般性情执拗,阿娜也是无能为力,只能你自己转圜,如此一看,这倒是你父女二人之间的斡旋了。”

      伊善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只是觉得二人神色肃穆,言辞犀利,认为定是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不是自己一七岁小儿能够插嘴进言的事。

      他见阿娜与阿恰二人不言语了,才试探着出口道:“阿恰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要离开我们了吗?”

      本来已经平息了涌动情绪的帕里黛,被小儿子一句“要离开我们了吗”又是勾起心中的万般不舍,眼泪如清泉汩汩涌下,双手捂着酸疼的心口,咬着下唇,硬是咽下了声声的痛泣。

      柯孜心下也是沉痛万分,抬手将帕里黛拥入自己怀中,一手轻抚帕里黛后背,一手又拉过睡塌边胞弟的小手。

      她眼眶通红,咬紧了牙关道:“无需多长时日,阿恰去去便回。”

      安达放下塌边帷帐,默默地退出内间,将空间留给三人体己。

      她独坐外间听着三人一会儿嘤嘤涕涕,一会儿破涕而笑,勾唇不语。

      直至正午,帕里黛和伊善二人才退出柯孜宫帐。

      任柯孜如何软磨硬泡,都没能留二人一同用膳。

      帕里黛这边一撤,敕勒便立刻接到通报,忙寻到帕里黛宫帐,要帕里黛从进到出,所有对话都巨细靡遗,一五一十的向他说明,哪怕一个气音都不许有遗漏。

      帕里黛以见柯孜孩儿气血双亏,不似往日般活泼,儿身母系,身体不适为由便将他打发出来。

      敕勒不敢声张,只敢腹诽:妇人之仁,明明忽格昨日来报,阿柯孩儿好端端的。

      但也不免暗自生疑:莫非忽格恐我怪罪于他照顾不周,故意诓我?

      思及此,也不在耽搁,立刻前往柯孜宫帐,刻不容缓。

      ——然,柯孜称病,不便相迎。

      敕勒立身在帐外,又吃闭门羹。

      ……

      西斜的赤轮余晖映照着大地,暮色薄薄,拓出西边山头清晰的轮廓线。

      宁非池的军队浩浩荡荡从都城出发那日直至今日,已是第三日。

      自出发那日,宁非池便将大军兵分四路,自己则领了一万精兵,欲加快脚程,盼能早些时日赶至边境,增援边城众军。

      然而出行第一日便日夜兼程,军中众将士敌不过如此艰苦行军,已是气力无多,疲倦不堪。
      军师张嵁见宁非池状态不对,忙驱马上前:“宁将军,边境重围尚可支撑,据斥候来报,前线李将军已是数战告捷,那蛮夷败将残兵,士气大降,想必也是人人自危,依在下拙见,那蛮夷眼下自身难保,定要休养生息一阵,短时间内断不会再来进犯,我军大可不必如此操之过急,徐徐行之便可。”

      宁非池眉头紧锁,拉缰回转马身,望向身后众将,大多目光呆滞,萎靡不振。

      唯独自始便跟着宁非池出生入死,披荆斩棘的苍擎骑,或人或马,皆是目光如炬,精神抖擞。

      苍擎骑中一人大喊:“宁将军,我等只听将军一声令下,将军说走便走。”

      其他苍擎骑兵立刻高声附和,但其余士兵皆是满目埋怨,不相为谋。

      此次行军,朝廷将军中将士,半数尽出,不似苍擎骑一般常日征战沙场,平日只是屯守军营,未曾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比比皆是。

      宁非池也知自己有些过于心急,忽略了现实情况,若是再坚持赶路,怕是出师未捷军心倒先涣散,那就得不偿失了。

      点了点头默许了张嵁的建议。

      “众将士听令,原地休整!”

      宁非池翻身下马,倚靠在树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左右有山倚靠,群峦叠嶂,松林起伏,中夹有河道,倒是修整绝佳位置,不二之选。

      从南和向北二人从小便跟随宁非池,此行自是相伴左右。

      从南拿了扁壶走到河边接了水,递到宁非池手中,宁非池接过囫囵灌了几口。

      清冽的甜水从宁非池唇角溢出,沿着下颌线条,划过起伏的喉结,漫过脖颈,最后深入衣领之中,不见踪影。

      宁非池将扁壶随手丢还给从南,自顾自靠着树茎闭目养神。

      就在宁非池闭目养神之间,一旁突然爆发一阵骚乱。

      向北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九殿下!你怎么在这儿?!这该如何向圣上交代!”

      “不必担心,我已在宫中留了纸信,父皇不会怪罪的!”

      “可这……殿下速速随我来,禀报我家将军!”

      “你别……别拉我,父皇我是交代了,可皇兄那儿……你就当没看见我,我还是继续呆在那破板车上……”

      宁非池第一时间察觉,面有愠色,额角青筋暴起,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宁九,你给我过来!”

      远处正在争论的二人,闻言齐齐一抖擞,说来奇怪,宁非池明明声量不高,但二人还是听的真真切切,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一阵黑云压城城欲摧。

      宁星曳死活不肯自己一个人靠近,死拽着向北不放,硬生生拖着向北陪他站定在宁非池面前。

      他抖着声音道:“皇……皇兄。”

      宁非池抬头,冷声道:“宁星曳,你是不是想死。”

      宁星曳猝然双腿发软,蹲坐在地上,“皇兄,我只是想为大宪,为你出一份力!”

      宁非池面无表情道:“所以,你是想死。”

      宁星曳正要开口解释,被宁非池打断。

      “宁星曳,你以为战争是儿戏?你想为大宪?为我?出一份力?你可知你若是死在途中,我!还有军中众将士!都该当何罪!所有人都可能因你一人而被父皇降罪!”

      宁星曳被宁非池劈头盖脸,浇了一头,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不是的,他不是把战争当作儿戏,他真是只是想要为皇兄分忧,但他说不出口。

      宁非池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继续道:“你有何资格为大宪,为我分忧,你可曾参过军?领过兵?打过仗?凭你平日在市井中帮扶弱小那三脚猫的功夫?便敢夸下如此大口?”

      宁星曳忽地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宁非池,他以为这些事不会有人知道。

      宁星曳经常会带着獐目獠牙的面罩,形迹在市井之中,替一些布衣百姓声张正义,以暴制暴。

      被坊间赐名曰:鬼面侠。

      这些事,他从不曾向外人道也,也默认不会有人知道。

      可……

      军中士兵纷纷朝宁非池这边目光汇聚,议论纷纷,虽然听不真切究竟争论了些什么,但依然能感到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张嵁本不欲插手,见众兵议论不止,这才上前若有所思的看了宁非池一眼,才道:“宁将军息怒,现今我们与都城距离不远,差人将九殿下送回就是。”

      宁非池看向张嵁:“差人?差谁,差了谁,谁就得担他这一责,谁愿意?若一路平安也就罢了,若中途遇险,又该当如何。”

      宁非池不看张嵁,转头看向宁星曳。

      宁星曳浑身无力,被抽了筋骨般瘫坐在地。

      宁非池语气凉薄道:“宁星曳,我不会为了你废我一兵一卒,此行是你自己所选,后果你一力承担,生死有命,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完便朝休整大军大喝:“众将士听令,整装出发!”

      将身后一众置之不理,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

      张嵁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叮嘱宁星曳:“九殿下有甚需要尽管来找在下。”

      宁星曳望着马背上苍甲翎光,英姿勃勃的宁非池,胸中那一点微弱的火星,骤然冒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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