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改写：少商，别来无恙否》TDL

6、望雪

　　少商随父母出门时，有些迷惘地望了一下天光。这一天，是隆冬时节难得的晴爽之日，仿佛连天公也在告诉她，今日宜出行，宜商讨嫁娶。

　　程老爹今日拾掇齐整，喜气洋洋，萧主任显然稳重多了，见程老爹风光满面的样子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程家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行了一个时辰，总算抵达了袁府。待少商从马车中钻出来，不免有种乡里人进城投奔有钱亲戚的感觉。

　　袁府无愧为深宅大院，宽绰疏朗，大气雅致，虽屋宇众多，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府内侍从极为殷勤地将他们一行人引入正堂，梁夫人起身迎接，似是等候许久了。

　　少商忍不住悄悄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梁夫人。她的周身好像萦绕着一层屏障，隔绝了周遭的嘈杂与烦扰，不沾人间烟火，只不过自见到少商的那刻起，梁夫人便含着似有似无的浅笑，以直接的目光坦荡地打量起来，久久不语，直到萧夫人轻咳一声，梁夫人才收回目光。

　　“说来惭愧，”梁夫人徐徐道，“多年来，我好似从来没有好好做过善见的母亲。”此言一出，程家三人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萧夫人更是有种被内涵了的感觉。

　　梁夫人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是以，善见自小就养成了凡事自己谋划的习惯。我无心府内事务，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甚至连他的婚姻大事，我也不曾挂怀过。直到有一日，善见有些神色慌乱地跑到我面前，和我说要求娶程四娘子……吾儿已经二十有一，说要成家也不奇怪了，可我发现自己竟真的毫无准备。”说到这，梁夫人神色一黯，想必是真的有些自责。

　　程老爹如坐针毡，有心打断，却被萧夫人按住了左手。只见梁夫人一抬手，让人拿了一套精致奁盒上来。梁夫人指向少商，“打开看看吧！”

　　萧夫人以目光准允，少商有些欢喜地将奁盒打开，只见一套十分华贵夺目、镶嵌着珠翠珍宝的发饰稳稳安放在其中。梁夫人称，这是自己当年的陪嫁之物。

　　“这信物未免太过贵重了！”萧夫人双眸放光，但也不禁推辞，自家只是带了一个酒樽而已。

　　“这并非信物，只是我给少商的一点见面礼。日前他阿父已经回信，告知对婚事并无异议。我们不妨先行定婚，待二人确定相处合宜，袁家阖府再为他们二人举办正式的婚仪。”对于梁夫人意识流风格的叙述方式，程家三人始终没能习惯应对，程少商更是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轮番打量在座的长辈，心想，这么快就成了？我们还一句话都没说呀……虽然也没什么要反驳的。

　　梁夫人眉目和气，语气柔缓地对少商说：“少商第一次来府上，不如去随便转转，若是有什么需要，府里的人尽可差遣。”心想，善见应该也要回来了。

　　听到暗示，少商明白长辈们要谈正事了，遂乖巧地作个揖，连忙逃到门外去了。

　　待袁慎回府后，恰看到程少商倚坐在栏边，望着静谧的庭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小的女子目光澄净，云发丰艳。所谓颜盛色茂，景曜光起，该当如是。

　　曾经，她也如这般来到他的府上。

　　曾经，她说过，要与他白头偕老，葬在一处。

　　袁慎有些鼻酸，忍不住转回身，仰起头。

　　“喂！”

　　还是少商先发现了他，一脸狐疑地嗒嗒嗒跑到他面前。

　　这货为什么在45度角仰望天空？

　　“我不叫喂。”袁慎无奈地笑道，“你可以叫我袁慎，也可以叫我善见。”垂眸看她时，眼中似有光浮动，神色难言的温柔。

　　“你刚从宫中回来？”程少商被他看得脸色发红，只能没话找话。她心中暗叹，自古以来，女子就难过美男关，我好像也不例外阿。

　　“不然呢？”袁慎已经注意到对方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既想放她一马，又觉得她这个样子属实有趣，忍不住想继续逗她。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好都去打量袁府的景致。

　　此时江梅正处花期，凌寒独放，高傲疏离，树下香雪一片。少商痴痴地看着，不禁想到了梁夫人。袁慎偷瞄了身旁的女孩一眼，不自觉地薄唇盈笑，心绪翻涌，恨不能让时间永远停在此刻。

　　“听闻你三叔母已返回都城了，能否帮在下一个小忙？”有些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虽然他自己是万般不情愿。

　　“我三叔母？”这对母子怎么都这么意识流……

　　袁慎决定不绕弯子，直接交代：“在下的夫子与桑夫人是故人，其间各种经历日后自有人为你解释，我也是外人，此时不好多言，简单来说就是，夫子得知桑夫人有恙，心中挂念，请桑夫人回复只言片语即可。”要不然，他怕是不能再去见他夫子了……

　　少商从中嗅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你家夫子一把年纪了，还要挂念人家有夫之妇，这……不合适吧？”

　　“你既然知道不合适，不如让桑夫人尽早回复，好让我那拿得起、放不下的夫子趁早死心。”

　　“你这人，明着是为了你家夫子好，实则……”少商皱起了眉头。

　　“实则什么？”袁慎笑着问。

　　“凉薄！”少商不吐不快。本来以为免不了一番争吵，没想到袁慎听了她的话竟然笑了起来。

　　“若说凉薄，程娘子怕是也不遑多让。”袁慎收起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她。

　　二人互瞪了一会，程少商“哼”了一声扭过头。

　　“所以说，这亲事，就这么成了？”程少商轻叹一声，大概是自言自语。不过袁慎听了还是眉头一皱，负气加了一句：“板上钉钉。”

　　“既如此，袁公子不如今日与我交个底，让我嫁也嫁个明白嘛！”

　　“你想问什么？”

　　“那日我落水以前，”程少商直视着袁慎，眼中的笑意尽褪，“你到底认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