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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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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盲目的爱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不要像她一样在人生中留下那悲惨的脚印。
“你的愿望，你决定好了吗？”
黑色的烟雾飘渺的缭绕在那具身躯顶端，像是容纳了世界上所有的脏污，西装革履的男人脖颈处慢慢流淌下的是血漆交织的粘稠。
“好了。”
“那就来一杯红茶吧。”男人将呈载着淡红色液体的杯盏推到他的面前:“喝茶的时候会让人的心情宁静下来，不论对谁，都是如此。”
男人诡奇的笑声，仿佛在幽夜的凌点按下不协和声音的琴键，逐渐飘远又恍惚距离时而拉进:“这是比酒更好的东西，记住啦。”
妈妈说，她还想陪我更久，可她太“衰老”了。
离去之前，她对我嘱托。
以后你要做个非常成功的人，你天赋优异，绝对不能让人瞧不起…随后她叹息了口气，流下一滴泪来。而后她又否定道:
不，那些都没有真正的意义。
卢卡斯，我很爱你。
你只需要感到幸福就足够了。
呈载淡红液体的茶杯被推翻在地上，他崩溃的撕毁了面前堆砌的所有文件，包括那张填写着愿望的表单，所有的画像中的脸都开始逐渐扭曲，像粘稠的热蜡一样融化滑下。
白色，红色，黄色，蓝色，五彩斑斓混合在一起，拢聚成一滩吞噬所有光的黑色泥潭。
就像穷途末路的悬崖尽头，追寻到的只有最爱的人的墓碑，卢卡斯知道，她不想再回来了；满天飞扬的纸屑就像放大的痛苦尘埃。
那时的市场上开始发行电子玩具，从专属于自己的玩具箱开始，他从里面翻出了一架玩具飞机，模仿飞行的声音高高举过头顶，会转动的螺旋桨，被内核制造出运作的声音。
他试图用拆卸拼接出的琐碎零件，制作出一个小接电机，多余的螺丝帽被他拿在手里，透过那个带着些许棱角的小孔里，他观察所有的物品和可以赋予它们的意义。
通过玻璃透射进来的紫外线是微弱的火，手中红与蓝接触不良的两条电线，产生出了微弱的白色火花。它们的形状会像爱意吗？
相片里棕红色短发的男人，与手捧白色玫瑰的母亲，笑容灿烂，形成了美不胜收的风景。相片背景后如油画般摆放着果实的精致绸缎，是无法被戳穿的成年人的虚假做派。
母亲的箴言仿佛还留存在空旷的宅落，泪水与哽咽的难鸣抽动着他的身体，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悲伤将他制成扎入做板的标本，濒死的蝴蝶拼命煽动翅膀也无法逃脱。
——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猛然有力的按下，好像那是将他从虚幻中拉回现实的开关。
卢卡猛然哆嗦地恍惚过神来，他掐住双臂，眼前的画面回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静谧的油画，薄弱的纸页，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样，没有融化，也没有什么被撕毁。
面前的男人将那只宽大的手掌抽离，再次把呈载着淡红色液体的茶杯堆到了他面前:“来一杯红茶吧，喝茶的时候会让人的心情宁静下来，不论针对谁，都是如此。”
这次在托放着杯具的茶盘旁边，竖立起一根刚被点燃的白蜡烛；微光将他所在的区域从房间照亮，黑色的影子遮盖了所有在他背后油画上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缩小了瞳孔，在茶托的另一旁，摆放着一枚母亲曾经经常佩戴的珍珠发卡。男人托起他的手，将那遗落之物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Chapter 4 金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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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钟奏响，清脆尖锐，与沉默殿堂的闷沉截然不同，像是马戏预演前的一段愉快韵律。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黑色的幕布向两旁拉开，代替监管者监视各个区域的乌鸦从铁笼里放了出去，它们发出难听的叫声争先恐后的往窗外拥挤。
彼时迎来了这场属于监管们的会议晚餐。
位于最前方座位上的，是一只头戴贝雷帽残破的布娃娃，监管们都知道，这是“它”的化身，原本的实体并没有来到这里。没有人会因它化身的模样发出过取笑声，除了某只性格无畏张扬的魔化蜥蜴；听说领主是个恶趣味很浓烈的人，那位后来很少来到这里了。
包括阿尔瓦在内的几十名监管者，坐在一张修长到近乎望不到尽头的餐桌两侧。往日隐藏在赛前帷幕后，他们窥视着求生们享受那很可能成为的“最后一餐”，而在这里，他们则变成了在窥视之下用餐的那个人。
阿尔瓦的面前被仆从摆放了一个被遮盖住的银餐盘，其他监管已开始食用，他才掀开盖子，拿起叉子，插起一颗食材不明朗的红色肉丸咬下一小块。
口感古怪，咬起来“咯吱咯吱”响，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的咀嚼在吵闹。阿尔瓦不喜欢这种东西，如果食用时从嘴巴里发出声音，就会在旁观者的眼中显得有些奇怪。
这不是普通的食物，在这变幻莫测的庄园中交付职责所在的努力，便可通过某种方式摄取庄园里的东西。正如这盘食物，它可以安抚损伤的精神力，以维持现在的身体形态。
他以许久未进行过的咀嚼动作，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换句话来说，这里所有的监管大部分都有些心不在焉，存有心事的不止他一个人，只是阿尔瓦始终是看起来最沮丧忧愁的那个。
周围的其他监管平时不会跟阿尔瓦谈论些没用的废话，如果非要好事的戏耍他，他也会毫不留情的用那根又长又结实的权杖敲人。
这段日子他的心事更沉重了，或许是郁闷使他有失分寸，连食物都想拿他取点乐子，在他咀嚼下一口的时候，丸子突然非常明显的发出了“咯吱”一声，周围的人都把目光向他的方向投射过来。
阿尔瓦把自己也吓了个激灵，他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丸子滚落回了盘子里。坐在斜侧方的红蝶小姐捂起嘴笑起来，她面前类似鱼肉的东西可不会发出莫名可爱的叫声。
在四周接踵而至发出的笑声中，原本清冷沉重的气氛好像被打破了，阿尔瓦没有血色的容貌竟然也有些面红耳赤。他有些无措地收回眼神，竟看见不远处的黑色帷幕后，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熟悉身影抱臂靠墙而立。
头戴巴拿马帽的男人对他歪了下脑袋，从肩膀轻颤的幅度来看，他似乎在笑。而阿尔瓦却惊讶的心想，这次黑卷尾鸟也来了？
这位管理员无需参与这策内会议，之前根本见不到他的存在，他与夜莺小姐作为庄园领主的左右手，连平日里的行径都极其神秘。
坐于最上位的人偶娃娃突然咳嗽了一声。
它躺在椅靠的身体因为不可抗力歪斜在一旁，张开了棉布制成的嘴巴。与它小巧的身体并不符合，娃娃里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浑厚而沧桑，从年龄判断像中年偏后的男性。
整个堂厅回荡着它的声响，几乎所有监管都不约而同放下了手里的刀叉。
那位领主还是这样具有威慑力，它先是语气柔和，提及了日常追捕求生者所需达到的“张弛有度”，可紧接着周身的温度骤降，伴随他话锋一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形。
“但有些人违反了我设立的规矩，无视我先前的所提出的问题，破坏我的游戏…”
作为人偶右眼的棕色纽扣突然断了线，掉落在地上，“咕隆咕隆”向前平稳地滚动。
人偶缓缓说道:“你们…是监管者…”
现场安静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那放大的摩擦声，像用刀子剐蹭所有人的心。
“你们是…处刑者……”
纽扣眼睛来到了一个体型怪异的监管者脚下，它像抛在空中现欲停顿的硬币，拨转了几圈，最后稳稳地平复的躺落在地面上。
那一瞬间的寒意，就连间隔了好几个座位的阿尔瓦都克制不住的双腿发软。
“是我所选择的。”
空气中突然传来类似骨骼与筋肉发出的撕裂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尖叫，身形庞大的监管应声倒地，抽搐着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眼。
几乎所有的女士们不忍或冷漠的别开了眼睛，某些男士将指尖玩味地点拨在桌面上。
被困身于庄园的监管者们，也不过是沉默的羔羊，因为他们能够看清的绝望之中，亦然知道在这里从来都没有逃离困境的希望。
气氛沉入了冰点，纵使温度有所回升，也未能再产生什么变化，纵使是怪物，来自肌肉的每一次呼吸，感受到的只有沉重的压力。
“现在我们回归今天的重点，跟以往话题稍显不同，这次讨论是关于'养料摄取'的问题。”
人偶娃娃的脖子抽动了一下，宛若看不见的丝线凭空吊动着他，跳到桌子边沿的一角。
这座如梦如幻的庄园，散布惹人憧憬的欲望，汇聚四路八方的职业及怪人来到此地。传言在这里仅需参与庄园主安排的游戏，成为获胜者，就能实现最初来到这里的梦想。
而那梦想，包含着这世上它所能给予的“一切”，将愿望写在纸条上，并交给迎接他们到来的交谈者。愿望一旦定下，永不能改变。
可来到这里的初生牛犊们并不会了解到，这座庄园只是一场名为骗局的地狱。
将这里比做驱张着巨大胃囊的活物也不为过，它以吸收人类的恐惧为营养，将它们转换为这片土地上“自然”的力量；再以媒介传达返还在求生者的精神力中，形成一场有尽头的轮回。
它被分为五个阶段。
希望，绝望，崩溃，失常，死亡。
由健康的灵魂走向枯竭，求生者为承载体，逐渐崩溃的精神状态为养料，监管者作为砍伐者，目的是激发他们走向毁灭的过程。
庄园主将这场最开始就是压倒性的战役，称为“刑”，求生者不会迎来真实的胜利，他们的拼命都只是食物成长过程中做出的努力。
榨取价值后，他们将变成庄园里的浮游物，时不时会呈现出错觉般的幻影出现。
“有一种新型药物，可以加快这种情绪的递进，有利于尽快舍弃无利用价值的目标。”
监管者的出现可以加大这种庄园的承载力，作为死而复生或重塑了身躯的执行者，他们大抵是得到了上天的恩典，却是一样在深渊的边缘，只是定格住了坠落的瞬间。
一样孤独，一样寂寞。
求生者是追逐地狱的天使，也是来自天堂的恶魔，纵使他们不为监管，也总会去伤害谁，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什么可值得怜悯。
“将更热情的关注点留于增添新的同胞…”
阿尔瓦伸出手，包裹住了连带额头的半只眼睛，当阿尔瓦踏入庄园的这一刻起，何不是已作为了祭献的一种“养料”。与这庄园的全部，魔力亦诅咒，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兴许诸位会感到有些劳累，长话短说，而接下来，我要介绍一下这种药剂的实验对象。”
当卢卡·巴尔萨的名字出现时，阿尔瓦并不意外，他放下手臂，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紧锁的眉头依旧严肃的很有距离感，开始有些细微的视线偷偷瞟向他的脸。
这是庄园领主第一次在会议上谈及作为特殊养料的求生者，其作用是快速性的消耗品。
当它提及，如果实验效果非常成功，那么便会广泛使用这种药物，高朋满座无人应语。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估是默许。
阿尔瓦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拳头，面前的酒杯旁飞来一只小虫，它快速地爬动了几下，竟然滑落到了鲜红的酒液里。
阿尔瓦金黄色的眸底看着它挣扎翻肚，翅膀被浸的越来越湿，数只触须不停腾空拍打。他心想，这样下去它是不可能逃脱的。
可他沉默着，两秒后他又微微睁大了眼睛，如果逃脱了呢？
阿尔瓦其实是知道的。庄园里承诺实现的愿望都是虚假的，若要提到实现，那便是求生者陷入无尽的梦境无法醒来，在梦中营造出的幸福世界里安逸的死去。
想到这里，他轻轻抿起嘴角，只是眼神中却没有半分体现出喜的含义。他看向最前方的人偶娃娃，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焦迫情绪。
如果这是他最后抹不去的忧愁，他希望能以自己最后的怜悯将其讲解。阿尔瓦按耐不住的手指剧烈的颤动了两下，他果然还是想要站起来问个明白；可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未见到有人向领主提出直白的询问。
成为这样一个打破平静的人，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形？会像倒在地面上那个家伙一样吗。
阿尔瓦倒吸了一口凉气，欲要借势这强大的求知欲弓起背站起身，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他身旁沉默不语的监管，抢先他一步猛然站起了身来。他止住了动作，几乎惊出冷汗。
“如果实验体最后成为了获胜的那个人呢？”
男人询问道:“会按原计划实行安眠制度吗？”
“最新型药物的受用者即便在游戏中胜出，也无法采用催眠效果，他们将会面临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人偶娃娃停滞了一下，回答道。
“若表现出了能够成为监管者的可能性呢？”
“首先便是肯定了没有这种可能性，才从而使用了快速催进销毁的药物。”人偶娃娃对答如流，发问的那位没有了什么好问的，于是坐下了。两侧有不少监管者将头悄然低下，纵使他们微妙的神情与动作，都会被这唯剩的一枚纽扣眼睛全部收入脑海之中。
某种意义上，所谓实现愿望的能力。
阿尔瓦无法判断，这是蜜糖还是毒药。
他垂眸望着虫的尸体，到盘子里的残羹，再到抬起头看向巨大的烛台顶灯，微些锈迹的烛台将他的影子倒映成轮廓重叠的圈。
失望，不解，什么也不会改变。
什么都不会改变。
散会后。阿尔瓦神情疲惫地走到走廊上，他看见黑色西服的那位正站在拐角处，他手里转弄着一根他根本不会去抽的烟斗。
“他犯了什么错？”阿尔瓦的脚步停顿在对方面前，他无法释怀那个倒在地上的监管者。
“他放跑了一个求生者，因为私心。”
黑卷尾鸟意味深长的说:“你好像有心事，你很少主动走过来找我。”
“我只是今天状态不太好。”
对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小家伙，我们去外面转转怎么样？”
“不行，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做。”
阿尔瓦挡开了他的手，他无力去追究黑卷尾鸟对他不着礼数的称呼。正欲要离去，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扭过头看着黑卷尾鸟的脸。
一团流动着的黑色烟雾，是多看几眼仿佛便会深陷其中的黑。他张了张嘴唇，又合上了。
“你该让他去参加游戏了。”黑卷尾鸟将烟斗插进虚无的黑雾中，说道:“你困不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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