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于蓝》原初拾

5、第 5 章

　　周一上午我没课，去了一趟教务处。负责管理档案的人叫张佳丽，跟我同年，据说还同高中同级，只不过我理科她文科，所以在不同班级，她一毕业就进了这所学校工作，因为这层关系，我刚来的时候，她对我挺照顾。
　　我放了一个苹果在她手边，立刻收到了她的质疑：“干嘛，贿赂啊？”
　　“是啊，有求于你，就先给你点甜头。”
　　张佳丽打量了我一眼：“说吧，什么事，我看这一个苹果值不值。”
　　“我想看看十年前的档案。”
　　“那么遥远的资料，你找来干什么？”
　　“我想查一个人。”顿了顿，我又改口道，“查两个人。”

　　学校的档案不能随便乱查，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查，张佳丽权责有限，到底是为难了。我便把前因后果毫无隐瞒地坦白了，起因是我的好奇，看档案的目的只是为了了解，没有其他用处，也不会起歪心思。断断续续说完后，我就等着张佳丽去权衡。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紧张，张佳丽憋不住笑出声：“哪有那么严重，上周李老师还在我这里拿了王致意的通讯方式，你要看，当然可以。”
　　说着，她拿了钥匙转身去开了柜子。

　　我松了一口气，想着上周麻烦了李老师一次，本来说那本小册子我来还，结果还是李老师又跑了一趟，我也该给李老师送点苹果表示感谢。
　　很快，张佳丽便找到了，她说：“刚翻过一次，有些印象，你看看是不是这些？”
　　过去的资料不多，堆在桌上，也就一本书的高度，因为陈旧，纸张也异常轻薄。我一张一张翻下去，看到上面的时间定格在十年前的某一天，不禁有些唏嘘。

　　张佳丽陪着我一起找，也感叹说：“那个时候我们也差不多高中毕业，想不到这么快就十年了。我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现在都是四岁孩子的妈了。一枝，还是你，都没怎么变。”
　　我听不了这样的说辞，纠正道：“人哪有不变的道理，快满三十了，我都觉得自己老了，尤其是内心。”

　　张佳丽笑得咯咯响：“我都没敢说我自己老，你却说上了。我说你没变，是你一直都是单身狗，都成剩女了，也不赶紧找一个。”
　　“打住，我爸妈催我就罢了，我可不想听别人催我。”
　　“我想跟你聊孩子的话题呢，你没有经验，也不愿意听，我都找不到人吐槽了。”
　　“你朋友那么多，还怕没人跟你唠嗑。”我还想调侃几句，看到手上的东西，改了口，“找到了。”

　　那是一张毕业照，相片最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零七届高三九班。照片四角发黄了，但每个人的笑脸还很清晰。我找了一遍，没发现陶蓝，于是翻到照片背后，按照名字的顺序，才确定陶蓝的位置。
　　他几乎在照片的正中央，戴了顶帽子，还用连衫帽罩着，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脸，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在这儿。”张佳丽手指落到前排的一个人身上，“王致意，我一直觉得他年纪跟长相不太符，明明五六十岁，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
　　他的确苍老得过分，头发全白了，可是笑起来很慈祥，看得出来，是个面善心软的人。
　　“这个就是陶蓝？”张佳丽又说，“挺帅的嘛。”
　　“看都看不清，哪里帅了。”我有点心虚，捂着自己那一丁点小心思，不太想她把注意力过度集中在陶蓝身上。
　　张佳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我壮着胆直视回去，她憋着笑说：“我听见一个流言，要不是我知道情况，肯定也会误会。”
　　她说的不明不白，也不解释，我临走前，她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挥手：“等你的好消息……”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红了的耳朵，大概是看到了，我走了很远了，还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除了一张毕业照，我没有查到过多的东西，毕竟十年了，而且几年前教务处搬过办公室，有些资料已经遗失了。
　　其实仔细想想，查这些东西根本没有意义。周六一别，我跟陶蓝的联系就到此为止，虽然我有他的手机号，但我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他，他应该也不会再找我。
　　真的到此为止了。

　　**
　　回到办公室，我注意到有个陌生女人，像是学生家长，正站在孙长海办公桌旁，有些激动地说着话。
　　孙长海是八班的班主任，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但做事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班里的学生都挺怕他。不过，跟他私下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也不是那么严肃的一个人。
　　我的办公桌离得不远，偶尔还能听见飘过来的几句话——
　　“就是太有主见，再加上叛逆期，我们也管不住……没办法啊，我们要生活……孙老师，你不用顾及到我们，该教育就教育……鞭子打……”
　　听到最后三个字，我不禁又朝孙长海那边看了过去，正好对上孙长海的目光，他苦笑了一下，回道：“打不得，我们可是有规定的。”
　　“能把孩子教育出来，打一下无所谓。”
　　“那也不行。”
　　“孙老师，我们做家长也有苦衷，真没个事，我也不会这样要求。”
　　“我们只负责传递知识，当然，必要的一些思想教导也会做，但出了学校，就需要你们家长去教育了。”

　　他们后面还说了些话，过了快十分钟，外面铃声响起来了，那位家长才离开。
　　孙长海摸了一把额头的汗，表情十分无奈，看着我说：“这年头，做老师真不容易，管的多了，要被骂，不管呢，也要被骂，左右都不是，唉……”
　　我笑道：“孙老师，你当班主任这么多年，肯定琢磨出了一套办法。”
　　“哪有什么办法，每次家长找上门来，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你看我现在，头发都秃了。”说着，孙长海摸了摸头顶，“对了，许老师，你下午有八班的课吗？”
　　“最后两节，连着上。”
　　“那放学后，麻烦你帮忙把八班的赵欣然叫过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我一愣：“刚才那位，是赵欣然妈妈？”
　　“可不是嘛。”
　　“那……”
　　本来我想多问几句，但孙长海赶着去上课，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