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虽然但是我是龙》赛博流浪者

49、解放

　　决定和迪卢克分手，并不是津岛春未的一时冲动。

　　……这是她扪心自问后最真实的回答——她认为，这样才是好的。

　　这很奇怪对吧？

　　明明不论是克利普斯伯父还是萨琳娜，都对“眷属”一事并不介怀，迪卢克也并不认为她的所作所为是错误，反而对她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她的所作所为也得到了钟离先生的肯定，而胡桃也对她的行为并无芥蒂。

　　这看起来分明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对吧？

　　但是隐藏了萨琳娜的真相、又掩盖了自己全部能力的津岛春未知道，她虽然没有说谎——却也算不上诚实。

　　美好一旦由谎言堆砌，就会像摇摇欲坠的玻璃高塔一样，美丽……而脆弱。

　　津岛春未在上一个世界的人生，就是由各种虚假的美好堆砌而成，所以她比谁都清楚这种“幸福”的脆弱。

　　……好吧、好吧，事实上这并不是重点。津岛春未并不是会恐惧为了得到幸福而不得不面对的苦难的人，她虽然讨厌苦难，却并不畏惧。

　　但是……津岛春未恐惧着自己可能带来的灾祸。

　　迪卢克因为她突然的话语而愣住，少年脸上的表情茫然，似乎全然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语。

　　毕竟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刻他们还在接吻，下一刻对方就吐露了“分手”的话语——并且毫不犹豫，连笑容都没有变化。

　　“不、那是什——”

　　“我说——请和我分手。”白发的歌姬小姐维持着一如既往温暖的笑容，话语果断地截断了迪卢克显得茫然的问话。

　　她明明还在笑，却看上去有着脱离人性的无情和冷酷：“对不起——”

　　那是拖着点尾音的道歉，却更加显得冷冰冰的。

　　“和人类恋爱果然还是太超出我接受范围了。”她下意识抬手顺了顺耳发，那双紫色的眼瞳不知何时收缩成龙瞳：“人类既不能陪伴我度过恒长的未来，又脆弱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那可真是……”

　　“太可怕——”

　　“——”

　　歌姬小姐的话语被一个密实的拥抱所阻止，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明明自己在说着最冷酷的话语，却一时间无法对迪卢克的动作做出反应。

　　别这么做啊——歌姬小姐的心中有这样微弱而愧疚的想法。

　　对喜欢的人说出这种话语并非不需要决心，在这种时候被打断一次，她就再也做不到再一次说出那种过分的话了。

　　“我理解。”

　　津岛春未无法看到迪卢克的表情，但是却能发觉他的声音比往常要压抑一些，就仿佛在维持着正常的语调的同时不得不努力压抑着什么。

　　……他理解了什么呢？

　　津岛春未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思考这个问题。

　　“……不要用正确的选择去折磨你自己，春未。”他再次重复了先前说过的话语，然后津岛春未听到他深呼吸的动静：“你要相信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和愧疚。”

　　“我的确无法陪伴你永恒，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那是借口哦。”

　　如果是往常，津岛春未一定会伸手拥抱住迪卢克，和他以最亲密的姿态贴在一起——毕竟她喜欢这种充满安全感和爱意的动作。

　　但是在说出这句轻飘飘的话语的时候，津岛春未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生命太过短暂、人类太过脆弱全都是借口。”她轻声说出自认为最能刺伤人的话语：“只要我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和迪卢克共享我的生命，让你成为我的眷属，也就没有这种问题了。”

　　她当然能做到。但是津岛春未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根本就是毫无气势可言的逞强，她这么做的理由更加幼稚、也更加懦弱。

　　迪卢克的呼吸短暂凝住，但是他很快再次开口：“你并不喜欢眷属。”

　　没错。

　　她非常非常讨厌眷属。

　　实际上也不愿意将眷属用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她庆幸着自己拥有的力量的同时，却也对此感到恶心和痛恨。

　　“你并不想成为杜林。”

　　“……我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但是——”

　　“如果我因为私欲而对你这么做了的话，你只会是开始，我会在这个世界不断扩张我的眷属，把我重视的人、喜欢的人，自愿的，非自愿的——”

　　歌姬小姐骤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抵在少年身前，和他拉开了距离，她的语速很快，轻巧地说出听上去就非常充满威慑性的话语。

　　“——把大家全部变成我的眷属。”

　　不止如此，扩张眷属只是开始，为了防止“幸福”被破坏，她会生出可怖的控制欲，从眷属的生命、行动——到世界的管束。

　　开玩笑、她可不想做出和透魔龙一样的事情——

　　津岛春未渴望在提瓦特得到安定自己的锚点，但是她才意识到，无法被确保安全的锚点……只会让她从不稳定变成随时可能大爆炸的炸弹。

　　就是因为认真思考了后果，她才会这么决定。

　　如果迪卢克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那么在她能够维持着理智以“眷属”的名义让他再次醒来之前，她就会变成一头发狂的疯龙。

　　成为祸害提瓦特的灾难。

　　津岛春未没有高看自己的意思——但是至少她很清楚，同样作为“龙”，魔龙乌萨对人类造成的灾害，绝对无法与她会造成的灾难相比。

　　就像透魔龙一样，她不会轻易地亲手插手这个世界，却能够借住眷属的力量……把这个世界弄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

　　曾经拯救了世界的透魔龙之子，到头来却成为别的世界带来灾难的邪龙——别开这种玩笑！她绝不接受。

　　“……迪卢克要维持着自己的正义才对。”似乎察觉到说违心的话无法解决问题，津岛春未泄气一般垂下眼，她说出与曾经迪卢克对她所说的话语相似的话：“你不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信念，你也不会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信念。”

　　“我不想控制你，但是也无法做到成为完全的保护者……我想你也不希望我这么做。”

　　想要分手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在龙发觉自己的爱比想象中要更为扭曲和沉重的时候，她意识自己可能为了得到所谓的“安心”而去扭曲恋人的意志。

　　即便她现在能够忍耐……却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直做到，特别是在她完全能够做到去扭曲对方意志的情况下。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我就无法再继续作为津岛春未了活下去了。”

　　一旦享受了“掌控”带来的安全感，她的欲望和逐渐偏离正道的思维只会越发毫无下限，总有一天，她会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心”而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而且，迪卢克这样的人……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正义和信念被扭曲。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也无法接受。

　　而且疯狂的透魔龙能够变得六亲不认，那么津岛春未发狂的话，还能保有曾经的“爱”吗？

　　她不知道。

　　……所以，说到底，那只是个有自知之明的龙所选择的，无力而可笑的逃避。

　　“所以，请和我分手。”白发的歌姬小姐下意识捏紧了迪卢克身前的衣料，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抬起脸对上少年带着疲惫的面容，她一字一顿的话语仿佛挤出一般艰难。

　　“……非常抱歉、对不起。”

　　“……拜托你了。”

　　——请亲手结束这场恋情吧。

　　迪卢克在和自己相恋的歌姬小姐那双颤动着的龙瞳中，看到了这样祈求的意味。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望着歌姬的表情，迪卢克对短短两天内发生的事情，毫无真实感。一夕之间——仿佛什么都离开了他。

　　但是即便如此，迪卢克依旧是那个不会拒绝津岛春未的迪卢克。

　　而那个原本要在成年礼的晚餐后告诉津岛春未的“秘密”——大概再也不会有机会告诉她了。

　　迪卢克为津岛春未准备了一枚戒指，那可以仅仅是一枚饱含心意的饰品，也可以是更具意义的某种象征。

　　但是那枚戒指应该没有再展露的机会吧。

　　他大可以现在拿出那枚戒指，借此让满心动摇的歌姬小姐放弃自己的想法，但是……

　　这无法让津岛春未从“愧疚”与“痛苦”中解脱。

　　以迪卢克对津岛春未的了解，她是把自己束缚在曾经圈定的“原则”之中，而为了救他的父亲，她破开了那道原则，也打破了自己的身体平衡。

　　迪卢克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感到痛苦，却能够察觉到她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摇摆不定，不断地诘问自己的内心。

　　如果说只有结束这段“爱”才能让她得到解放，那么——

　　迪卢克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即便那会成为难以愈合的伤口。

　　红发少年重重地闭了闭眼，开口的话语有些艰难，却依旧给出了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春未小姐。”

　　“依照你的意愿，到此为止吧。”

　　……就让龙从自缚的诘问牢笼中解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