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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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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库娅,我会做自认为正确的决定。”
该如何形容迪卢克这一天的经历呢?
如果一定要用上一个词语,那只能是“魔幻”。
从期待、欢喜到绝望和茫然几乎只有短短一瞬间。
魔龙乌萨的降临毁掉了他的成年礼。——不、不,不只是成年礼。
津岛春未的到来对迪卢克而言其实算不得意外,毕竟他始终记得,津岛春未曾经在他身上做了标记,即便那看起来像是玩笑般轻松,他也依旧认真地相信了她的话语。
但是,堪堪成年的年轻骑士,在面对自己父亲的濒死之时,怎么可能保有绝对的冷静。
对于突然出现的歌姬,他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或者说,那太明显了。
不论是锐利的龙瞳,还是那些维持在身体上没有褪去的龙的特征,看上去充满了攻击性和躁动,那双紫色的龙瞳似乎连瞳孔都在颤动——就仿佛要哭了一样。
他当然信任着津岛春未,信任着会把自己的秘密交托于他的恋人,信任着他已经思考着共度未来的歌姬。
迪卢克也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便那残酷而痛苦。如果没有春未的话,也许他就不得不亲手杀死父亲。所以,他当然明白——
但是……津岛春未拒绝了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歌姬小姐落荒而逃了。
而迪卢克也不得不去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义弟袒露的秘密和督察长的命令……全都糟糕透了。
掩盖克利普斯·莱艮芬德击退了魔龙乌萨的事实,并将他的“死”掩盖为所谓的“意外”。
即便迪卢克知道,在歌姬小姐的保证下他的父亲生命有所保证——这也依然无比荒谬。
迪卢克抛弃了那枚神之眼的同时,退出了西风骑士团。
从此之后,西风骑士团便与他再无任何关系。而现在,他必须先把“父亲”的遗体带回晨曦酒庄。
……虽然为虚假的尸体举行葬礼,也非常荒谬。
作为莱艮芬德唯一的继承人,即便沉浸于悲伤和愤怒之中,他也必须打点好一切。
津岛春未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夜晚降临,迪卢克才大体处理完那场“不幸的意外”带来的后续影响。
迪卢克是这场灾难唯一的幸存者。其他车队成员的生命也并不是用数字就能轻易概括过去的。
即便他同样“失去”了父亲,也必须忍着悲痛去安抚受难者的家属,并且给出合理丰厚的赔偿金……即便他知道这根本无法安抚失去亲人的苦难者。
迪卢克还没有下定决心。
如果那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他必须立刻着手准备葬礼。
再等一等——他是这么想的。
因为歌姬小姐一定会捎来她的答案。
而正如他所想,在迪卢克满身疲惫回到房间,盯着被厚重窗帘遮掩的窗户的时候——听到了敲窗的声音。
那是津岛春未。
这是几乎不需要思考,他都能够得出的答案。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对于迪卢克而言还历历在目。他拉开窗帘,看到了把手贴在窗户上的歌姬小姐。
“……春未。”
红发少年看着她,下意识抬起手,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窗户,把掌心对准贴上她的手心。
隔着窗户,白发的歌姬小姐回给他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她的表情带着一点疑惑,再次敲了敲窗户——看起来没有分毫异样。
但是迪卢克记得,昨晚津岛春未出现的时候,甚至看起来比他自己还要狼狈,那几乎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根本不可能忽略。
——而且,在临近天明的时候,他真切地听到了无比高亢的龙吟。
他能够确认,那是津岛春未的声音。
……她真的没问题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迪卢克打开了窗户,伸手接住了从窗户里爬进来的少女,而她似乎原本还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那东西随着她手上力道一松而掉落在木制地板上,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歌姬小姐几乎把全身的力气放松,迪卢克不得不完全托住她,才让两个人不会往后摔倒滚作一团。
而也因为这样的动作,迪卢克无法去看津岛春未到底丢下了什么东西,也看不到歌姬小姐的表情。
微凉的脸颊贴近了他,和他的脸侧贴在一起,亲密且毫无欲望的含义。
“我给你带了东西,抱歉,蛋糕弄坏了。”歌姬小姐的语调微微上扬,和往常一样轻快——而这才是异常。
“昨天晚上……”津岛春未的话语微微顿住:“我走得太急了,什么都没有和你说清楚,很抱歉。”
白发的歌姬小姐往后退了一步,退出赤发少年的怀抱后在原地站稳,这时候迪卢克才注意到——她没有挂着披帛,臂环也取掉了,但是红宝石耳坠还在。
……不知道为什么,迪卢克松了口气。
津岛春未手上一直捏着一封信,即便方才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也没有把信压皱。
“这是伯父的信。”她把信封塞到迪卢克的手中,歪了歪头:“读读看吧?看到伯父的信,会让你稍微放心下来吗?”
迪卢克没有第一时间展开那封信,他在信纸的背面看到了克利普斯的签名——那确实是他父亲的字迹。
“迪卢克?”
见他迟迟不展开信封,津岛春未疑惑地开口:“不看看吗?”
她特地回到了璃月,等到克利普斯伯父醒来,和他交流确认后,才得到了这封信。
一切的情况都已经告知了克利普斯伯父,而他也是主动提出,给还在蒙德的迪卢克带去一封信。
——为了让他安心下来。
“啊……迪卢克是在担心伯父之后该怎么办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津岛春未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我的缘故,伯父大概暂时是无法回到蒙德了,也无法再使用克利普斯·莱艮芬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身份和面容。”
“但是放心吧,迪卢克。”
“我按照伯父的要求帮他捏造了新的身份,之后伯父暂时会在璃月生活……不用多久,你们就能再见面了。”
她轻快的语气逐渐变得迟缓下来,少女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浅,她盯着迪卢克赤色的眼瞳,缓缓挤出了几个字。
“……我很抱歉。”
“伯父已经无法再和你走在同一条时间线上了,迪卢克。”
“成为我的眷属之后,他的生命将会和我一样长久,也不会再和人类一样老去。”
她轻声说道。
“但是你已经救了他,春未。”迪卢克回答道,他捏住信纸的手指下意识微微用力:“……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其他办法结束父亲的痛苦,如果你没有来的话,我——”
他闭了闭眼。
“我只能杀死父亲。”
“我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所以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做。”津岛春未几乎立刻接下了话:“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所以你已经做了正确的事,春未。”
“不要用做出正确选择后的内疚来折磨自己,春未。”迪卢克正视她的双眼,即便经历伤痛,他的目光依旧坚韧:“如果拯救他人生命的人感到愧疚和自责,那么布下陷阱、暗害他人的家伙一定会在阴影中发笑。”
“我会找出在阴影中的人,让他们为此而付出代价。”
“……而你延续了我未来,春未,你在阳光下。”
“……你说的对。但是啊,迪卢克,我依然觉得非常生气。”津岛春未移开了目光,她把目光看向脚边方才落下的东西,紫色的眼瞳闪过一点龙类的冷冽。
“并不是为了你和克利普斯伯父。”她低声说道:“说为了我自己,我被打扰了平静的生活,这让我非常、非常愤怒。”
她骤然转过头,扬起一个笑容:“我本来想把那个最明显的罪犯留给你的,迪卢克,但是如果不做点什么平息我的愤怒,我似乎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迪卢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落在地上的是一只漆黑的、弯曲的角,断裂的末尾还带着点深色凝固的液体,大抵是血。
迪卢克当然不会忘记这是什么东西。昨夜才近距离接触的魔龙,表面上的灾祸源头——那是魔龙乌萨的角。
“这是……魔龙乌萨的角。”
“恩……是这样没错。”津岛春未转头踹了踹那只角,没错,那是她从乌萨的脑袋上掰下来的,反正尸体也没有任何痛觉。
她没有提及任何自己杀死这头魔龙有多么容易的话题,只是说:“乌萨只是表面的源头,它是被引诱过来的。”
“但是这不能代表它就是无罪的,对吧?”
“总之,乌萨被我处理掉了。但是迪卢克所说的……阴影中的推手,也许就只能交给你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大概也会去注意一点,但是也就到此为止。”
白发的歌姬小姐看向迪卢克,她眨了眨眼,抬起手摆了摆,问:“……迪卢克,你可以过来一点吗?”
思考着她的话语的少年一愣,垂眼走近了她,然后被送来的猝不及防的吻贴住了嘴唇。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那是一个微凉的、和往常一样亲密却纯情的吻,给人一种悠长而永恒的安宁感。
因为接吻的时间有些久,在分开的时候,两者都有些喘不过气。
然后,在脸颊蒸腾着一点热感的时候,迪卢克听到了歌姬小姐轻快而无情的话语。
“——所以,和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