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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亡命列车（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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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的耳边再度响起夹杂滋滋电流的阴飕飕声音。
他竭力定睛细看，妆容惊悚的乘务员开始如老旧电视般时而模糊，时而变形，刺目的色块和嗡嗡的马赛克夹杂其中。
“由于——滋滋——您违反了破坏列车公共财产——规则，将会、接受惩罚。”
面前的乘务员，或者已经完全变成一堆影像和色块杂糅物的怪谈本身，鲜红的嘴唇不正常地向两侧拉伸，让徐行想起过年时揉捏成花样的面点，或者小孩子随手捏出的泥人。
转眼间，一个又一个制造工艺糟糕的形体从前方车厢走出。
身后，同样接连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车厢中的乘客全部消失不见，“怪谈”本身似乎终于不耐烦地抛开伪装，对即将脱离的两人收紧捕网。
徐行瞬间僵住，本能地打开系统去拿刚获得的撬棍，却发现图片变成黑色，跳出大大的“冷却中”字样。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掉链子！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把他往缓慢开启的车厢门推去。
“徐行，你先走。”
他愣住了，条件反射看向灰眸的年长男性。对方薄唇微动，第一次清清楚楚叫出他的名字。
“你……”
“别回头。”他甚至对他露出安抚的微笑，眼眸像照不透的灰水晶。语气照旧很温和，却有种让人顺从的魔力。
沈未明把他挡在身后，面对沿着过道攀援而来、挥舞手臂的怪物们。
徐行张了张嘴，试图发出自己可以拿包抡怪的虚弱抗议，还未出声就像被算准了开口的时机：
“现在转身。”
徐行瞪大眼，不服气又憋屈地照做，刚要张嘴又被青年温和而不容置疑的声音截住话头：
“数三个数，一二三。数到三就跳下车。”
速度放缓的列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沈未明的视线落在前方鬼怪腕上的手表上，秒针在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飞过一圈，分针很快向前跳了一小格。
大型车站停靠三分钟，但停靠期间的车厢内时间流速加快了数倍，以至于几句话功夫就过了近二分之一。
沈未明张开的手臂已经被三个npc抓住并不断撕扯。
背后男孩依旧未动，喉咙里发出屈辱的低声：“我不……”
沈未明抬起脚把他踹了下去。
时机刚刚好，正好车门完全打开，下一秒列车突然猛的一顿开始加速。
徐行落地时大脑空白，身体本能向前趔趄两步，这才站稳。
列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将他唤醒，他猛地转身，发现车门已经牢牢合拢，一骑绝尘而去。长不见尾的列车从铁轨碾过，扬起呛人的气味和烟尘。
而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之上，郊野的大风从背心穿胸而过，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冷透了。
灰沉的浓云下，天地间空空荡荡。
巨大的孤独和悲凉从他的心底破土而出，攫住他的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毫无疑问，站台上只剩下他一个——
“好的各位，现在向我们迎面走来的是调查科的老前辈沈未明——”
徐行闻声抬头，发现自己几米外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背对着他，穿着黑色夹克上衣。
是正常夏天见不到的穿搭，只一眼，徐行就觉得自己开始汗流浃背。
夹克男戴着一副黑墨镜，正高举着手机对撒花的直播间，猛然向左奔跑并热烈挥动左手：
“在这个值得庆贺的时刻——”
墨镜男把拍杆换到右手，大声宣布的同时向右跑动：
“请让我带大家重温一遍沈先生的光荣事迹——”
徐行的头随着他从左转向右，看这个男人像演唱会上跑来跑去感谢满场观众的c位，充分顾及不同座次观众的体验，情绪饱满，热情洋溢。
在只有两个人在的空阔站台，看上去多少有点什么大病。
应该不是坏人。
在徐行的刻板印象里，坏人分为两种。一种特别聪明享受作恶的快乐，另一种心怀不轨，被欲望驱使而不顾忌道德与法律。
面前的人看上去既不聪明，还很幼稚。所以，是好人。
于是他壮着胆子探头，正好入镜了直播间。
墨镜男猛然回头，森冷的目光几乎透出墨镜，却立刻冰消瓦解，令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下一秒他自来熟地勾住徐行的肩膀：“同学你好啊，想对着镜头说点什么？”
“……”徐行说，“对不起，我扔下了沈未明先生。”
墨镜男脸上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他没能下车？”
徐行垂下视线，很轻地点了下头。
墨镜男仿佛承受巨大打击一样倒退两步。
徐行指甲嵌进手心，心里一阵难过，就听“啪”的一声，飘带和彩纸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墨镜男扔掉手里的礼花筒，箭步上前紧紧握住徐行的手，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实质化：“太棒了，走，跟我一起去吃席。”
徐行：？
墨镜男继续上下摇晃他的手：“你知道吗，去年我们调查科全票通过了一项决议，如果老沈哪次任务出意外走了，我们要化悲愤为食欲，痛痛快快吃一顿好的。结果这家伙命太硬，每次都是虚惊一场，愣是没给我们吃席的机会。”
“所以小伙子，谢谢你了却我们全局老小的一桩心愿……”
徐行：“完全不想因为这种事被感谢……你们对同事这么大怨念吗？”
“没关系他说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徐行脑海浮现沈先生好脾气的样子，觉得确实是那个人会说的话。
“所以你喜欢淮南菜式还是江浙口味，吃不吃海鲜？对了回去路上得给组里东北妹子捎黄桃罐头，记得进市区时提醒我。”
墨镜男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手机举高，露出八颗雪白牙齿比V字。
这个人好像非常开朗乐观，感知消极气氛的神经比别人粗很多倍，什么事都没法让他沮丧。
镜头前，徐行从小被亲戚拉着拍照的习惯复苏，下意识扯动嘴角。
然后他和墨镜男的笑容在看清背景后消失了。
方才的列车奔逃至无影无踪，隔着轨道，穿格子衫的沈未明面色如常地注视着他们，手里提着笔记本，像下一秒就能去应聘人才引进的三好青年。
徐行愣了下，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沈未明远远地看着他，似乎抿嘴笑了一下，跳下轨道，爬上站台并拍拍灰尘，走到他们面前。
“欢迎来到a市。重新做下自我介绍，沈未明，a区调查科成员。”
“欢迎来到a市，同学。我叫季霖，是旁边这人的老同学老同事。”墨镜男终于正色道，态度友好地向他伸手。
“徐行，隔壁C大的大一学生。”
站台的风呜呜地吹，三人往车站外走去。
刚一进站，徐行就觉察出了异样。
一页泛黄的海报在墙上扬起页脚，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车站大厅一片死寂，电子屏幕上照旧滚动的车次信息反而增加了诡异感。
三人走过偌大的候车室，脚步声在大厅内久久回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徐行忍不住问。
季霖侧过头看他，表情依旧戏谑。他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徐行张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机解锁，发现自己的车票已经变成暗红色。边缘像素缺失，细看数字都在扭动。
徐行收起手机，“我买到了假票，可是为什么……”
“你可以说这是a城，也可以说是叫a城的别的什么地方。像你来时经历的怪谈充斥在这儿的每个角落，我们调查科的任务救出你这样误入的普通人，同时寻找对付怪谈的方法……”
像是想起了什么，季霖揶揄地瞥了一眼沈未明：“老沈是为数不多可以硬刚怪谈的人，但很遗憾，他的经验可没法推广。”
“我们驻扎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是，这里可能在和现实中你熟悉的a城缓慢融合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