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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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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煜熠抖开衣袍,将闻嘉牢牢的挡在身后。
缀满宝石的短刀握在他手中,刀柄已被手心汗水浸湿。
叶家满门将才,到他这一代却只有他一个独子。母亲去世前不许爹带他参军,于是他了叶家男儿中唯一一个没在军中历练过的人。
如今绝境之地,叶煜熠心如擂鼓,不断回想着从前去校场的情景:点兵台上,身姿魁伟的父亲威风赫赫,铁甲凛凛,一声校阅三军应答!
霎时热血沸盈,豪气胆略充满全身!
叶煜熠扎稳后腿,脑中默喊:叶家儿郎,虽死不退!叶家儿郎,虽死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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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煜熠对面,吃饱餮足的山匪扛着“战利品”从窄巷中拐出。
迎头便撞见了一对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
中间的刀疤脸大汉正在正在整着裤头,转眼便看见一张白的跟鸡蛋似得脸在眼前一晃,接着便隐在了那小男娃身后。
虽是匆匆一瞥,但他直觉对方应是个俏丽的小美人!
“哪里来的小娃子,谈情说爱也不选个地方!”刀疤脸放肆调笑,脸上蛆虫似得疤蠕动起来看上去丑陋凶恶。
其余山匪都表情兴奋,目带淫/色。
女娃他们没看到,可瞧这小男娃,竟比他们半辈子见过的女人都俊!
对面肆意的目光让叶煜熠心头作呕,他长这么大,谁敢拿这种眼神看他!
闻嘉虽被挡在叶煜熠身后,但女子的敏感让她觉察到,有一道目光正穿过叶煜熠落在了自己身上,就像秃鹫盯上了大餐!
“滚!再看老子就挖了你们眼!”叶大少爷怒吼。
许是久在高位的气势在身,经他一声吼后,几个山匪竟真的顿住了脚步。
可刀疤脸就不一样了,他杀人无数,一眼就看出对面紫衣金冠咋咋呼呼的少年并不会武。
他轻蔑地吩咐手下喽啰:“这小子不会功夫,砍了他,把他婆娘带走!”
匪众疾风扫叶迎面而来,叶煜熠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拔刀!
抽刀砍人已经来不及,他下意识抬腿狠狠一踹,一脚飞踢而出,竟直接将第一个冲过来的山匪直接踹翻在地!
原本肆无忌惮的小喽啰顿时慢下步子,目光警醒盯着叶煜熠,他们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脚步缓缓,像伺机前行的鬣狗。
叶煜熠拔开刀一震袖袍,摆足了气势,作迎战状态。
袖袍却掩住下颌,低声对闻嘉道:“嘉兄往回跑,去找兄长,我拖住他们。”
闻嘉心乱如麻,她知道走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可看着挡在身前的叶煜熠,脚便跟灌了铅似的无法挪动。
她小声问:“叶兄,你会功夫?”
“会!”叶煜熠语气肯切,说出的话却答非所问,像是在为自己鼓气,“我这刀曾是北漠王心爱之物,传闻能削铁如泥!”
闻嘉看着那刀,眼角一抽,终于明白北漠为何被大齐团灭!
“叶兄……再好的刀,它也得先开刃呢!”她小声提醒。
话音一落,却被叶煜熠重重往后一推。
缓慢前进的匪众,已举刀一哄而上。
叶煜熠头也不回大喝:“跑!”
闻嘉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奔!
她听见身后,有山匪叫嚣:“抓住那小娘们,别让她跑了!”
闻嘉加速狂奔,春风变得粗粝,将她脸刮得生疼。
极度恐惧让她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也许是叶煜熠拖住了山匪,也许是她腿长跑得快,身后的山匪愣是没追上来!
右侧忽然出现一个窄巷,巷中长长的竹竿排了一排似乎是个藏身之所!
闻嘉心中大喜,闪身拐了进去。
*
叶煜熠独身一人面对十几个山匪,年轻气盛的热血少年毫不畏惧,许是来自将门世家的熏陶,不会武的叶煜熠,愣是拿着没开刃的短刀戳伤了几个人。
无奈山匪人多势众,如鬣狗般先后扑咬。
叶煜熠先前还能身形灵活的躲闪,没过一会儿便左支右绌,防得了身前便顾不上身后。
突然,一个山匪瞅准时机,举刀便往叶煜熠空出的后背砍去!
“哐!”的一声。
两根三丈长的竹竿突然从右侧窄巷中刺出,将砍煜熠身后的大刀挑开!
一手拎着一根竹竿的闻嘉冲了出来,朝着毫无防备的山匪们胡乱挥打。
“叶兄!”她拼命冲到叶煜熠身边,将竹竿塞在他手中,气喘吁吁,“用这个!”
竹竿虽不是刀剑,可一寸长一寸强,在这种车轮战中,比叶煜熠的短刀管用。
闻嘉和叶煜熠背对背,以身为轴心转动脚步,手握竹竿竭力挥打。
粗长的竹竿如桨片般挥起,又急又重左右开弓,乱棍打死老师傅,那些山匪竟一时近不了身!
“回来干嘛?!”叶煜熠对身后怒吼,心中却暖意融融。
“跑了你兄长能放过我?”闻嘉随口答。
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人,刀疤脸终于忍无可忍:“老子不发威当我是死的?!”
“一帮废物!”刀疤脸抬腿踹开身前的山匪,咬牙切齿挥刀而来。
劈面而来的大刀刀锋刚猛,闻嘉和叶煜熠手中的竹竿以极快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短!
竹屑簌簌,飞落满地。
方才还在三丈外的刀疤脸没过几瞬,便冲到了二人身前!
叶煜熠眼疾手快,猛力将手中残棍砸向刀疤脸面门,拖起闻嘉拔腿就跑。
“娘的!”刀疤脸目眦欲裂,挥舞着大刀追上。
奔跑的少男少女衣袍翻飞身似蝴蝶,后面一团沙尘暴疾速逼近,似要摧折掉蝴蝶脆弱的蝶翼。
刀疤脸砍杀的目标是叶煜熠。
叶煜熠拖着闻嘉奔跑,二人一前一后身形交叠,突然间,闻嘉脚下踢中地面冒尖的石头,脚下趔趄歪身便倒向叶煜熠那侧。
刀风呼啸而来,砍向闻嘉的后颈!
“嘉兄!”变故来得太快,叶煜熠回身救之不及,自己也跌在了一边。
闻嘉趴倒在地,脑中发懵!
那么大的刀砍在背上,应该很疼吧……
“铛!”的一声,兵戈相撞,激起尖锐的声响,震颤在耳边。
闻嘉回头,岩岩如松的身姿挡在眼前,将她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兄长!”叶煜熠委屈的声音似乳燕投林。
身前的阴影又消失了,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闻嘉冰冷僵直的四肢渐渐回温。
前方,刀疤脸一声大喝,喊杀声起。
只见十几个山匪中,极快飘入一团芩蓝色烟雾,乱刀如网,那飘渺的烟雾似乎下一瞬就会被大卸八块,灰飞烟灭。
杀虐深重的山匪双眼猩红,带着嗜血的快意,他们的大刀下倒下过无数手无寸铁的百姓,男人的求饶和女人的哭喊,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生杀的权柄。
可惜!他们屠刀下的亡魂,不包括叶旻。
叶旻英挺的眉眼锐利如电,在他的凝视中,时间在一瞬间变得极慢,喊杀声被拉的很长,风声静止,周围的一切近乎停滞!
每一个向他拔刀而来到山匪,都在他眼中被一一拆解,分毫毕现。
他们阵型混乱,脚法无章,只有横冲直撞的砍杀,但就是在这无畏无知的砍杀下,村庄变成坟茔。罪无可赦!
叶旻握紧刀柄,脚法轻快如凌波而行,长刀凛凛却无需倾力的砍杀,他力聚手腕,轻挽刀剑。
一身窄袖劲装的叶旻,似一瞬间化身成身姿翩翩的书画名家,长刀作笔行云流水,恣意地在虚空中挥笔作画,那些魁梧的山匪皆被他框在画纸中。
雪亮的刀弧灵动如电,以无形入有间,游刃有余!
忽然,一个瘦如细猴的山贼脱离众人,身轻如燕跳上矮墙,不是翻墙逃跑,而是挥着刀朝叶旻右肩劈斩。
刀光倾泻而下!
叶旻眸光一闪,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嘲讽。
他飞身一脚踢起街边摊案,木案猛然飞起,似被注入排山之力,将挥刀跃下的山贼砸倒在地,人只抽了抽,便没了生息。
最后一个倒地的山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细薄的刀剑划开了咽喉。
阵阵血雾四下浮动,空气中飘荡着腥咸的气息。
叶旻站定,剽捷的身姿如长/枪伫立,袍脚垂落,他慢条斯理的将左手负在身后。
握着长刀的右手轻轻一震,血珠滑落,在地上泅开鲜红一朵。
雪亮如新的长刀回到了裹着黑布的鞘中,朴拙无形一如往昔。
刚刚那常淋漓的屠杀,仿佛与叶旻无关,只是死神的幽冥之剑,在一瞬间收割了所有人的性命。
哦不,也不是所有人。
“兄长!这里还有一个!”叶煜熠揪着一个身形瘦小的人丢在叶旻脚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人磕头不止,抖如筛糠,嘴唇哆哆嗦嗦,“我……我也不想杀人,他们说我不来就杀杀杀了我全家!”
看着眼前头破血流的男人,叶旻眼神复杂。
“哪儿的人?”叶旻问。
“虎……虎头寨。”
“头目可在?”
“在……在那儿。”那人闭眼指着一人,竟连看也不敢看。
他手指的方向,赫然是方才差点劈杀闻嘉的刀疤脸,此时正倒在穴泊中,死不瞑目。
“好好的怎么做山匪?”
“孙家放水淹田占了他们的地,然后……就做了山匪。”
“他们?你呢?”叶旻眸色犀利。
“我……我好赌,孙家放债给我,还不上就收了田。”
“寨中可还有人?”
“留……留了十来个看守。”
叶旻目色冰冷:“回去告诉他们,放了俘虏,即刻解散,否则……”
“是是是!谢好汉谢好汉!”山贼立刻爬起就准备跑。
接着又嗷的一声跪倒在地,手臂血流如注!
叶旻收刀,山匪的手筋已被挑断,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挥刀作恶了!
他到底留了一线,山贼虽罪无可恕,可若世道清明,衣食无缺,也不是人人都愿落草为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