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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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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停止，三人无言。
“啊！”忽有尖锐的惨叫划破静寂。
循声看去，是方才差点被山贼扛走的女子。
四个女子如麻袋般被仍在墙根下，一人尖叫，一人痴症，两人昏迷不醒……
闻嘉心如针扎，同为女性的她能想象那些经历，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快步向那些女子跑去，然后摸出一枚小瓷瓶打开，送到那尖叫着的女子鼻前。
清凉的味道直冲颅顶，驱散了血腥的气息，尖叫声渐渐停下，女子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
眸中印出一个如云堆雪的少女，她蹲在眼前，秀美如画的眉眼间蓄满痛心和悲悯。
闻嘉脱下外袍将衣衫不整的女子裹住，对方终于哇的一声嚎啕痛哭……
山匪的尸体铺陈一地，是对清禾庄惨死百姓的祭奠。
阳光中柳絮纷扬如雪，似漫天纸钱，道旁垂柳依依，如引魂幡无声地飘荡。
*
夕阳如血，笼罩溪对岸的清禾庄。
朦胧如云的梨花被夕阳染成绛红，氤氲成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结界。
结界外是人间三月，结界内是无间地狱。
离开前，三人共凑了五百两银子，给清禾庄幸存的十个老弱妇孺作安置费。
其中四五个全家被残杀，不止何去何从的女子，将被招工的名义接入闻记布行，闻家会给她们一
个栖身之所，和一份能独立求生养活自己的手艺。
马车会连夜赶来接走这些女子，她们痛苦不堪的过去，将被永远埋葬在今日，再也无人提起。
而今日清禾庄的山匪劫杀惨案，将由叶煜熠去州衙报官。
在收到叶大公子的报官后，州衙第二日便派人赶往清禾庄处理善后事宜，可对益州乡县的剿匪事宜却迟迟未提上日程，这是后话。
*
马车轮又辚辚转动，一如来时。
车内的气氛却冷如冰点，再无出城时的欢愉。
闻嘉披着叶煜熠绯紫色的大袍，头靠车窗望着外面，脑中思绪混乱又似一片空白。
叶旻依然神色如常地喝着茶，凉透的茶水泛着淡淡的涩，他似浑然未觉，左膝上握拳的手指节泛白。
“怎么会这样……”叶煜熠小声喃喃，飞扬潋滟的眼失去了往日跳脱的神采。
像是第一次上战场后，被鲜血和断肢吓得眼神灰败的新兵。
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叫做怀疑人生。
闻嘉忽然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安慰。
万分感慨化作低低一叹：“叶兄身在高位，所见自是繁花着锦人心向善，然而身在沟渠仰望月亮，是大多数人的一生，若是碰上天气不好连月光也没有，便是寒夜侵肌命如蝼蚁。”
叶旻闻言，饮茶的动作一滞。
风声远去，他的神魂似忽然抽离穿梭数十年时光，回到那间逼仄阴冷柴房。
衣衫破烂的男孩小小一团，缩坐在干柴上，木柴枝桠膈得他生疼，可是比起冰冷的地砖，干柴上已是最温暖的地方。
小小的天窗飘进几片雪花，他却只有一件破烂不堪的夏衫蔽体。
天真冷啊，连蟑螂也不出来，只有拖着长尾的老鼠在悉悉簌簌啃噬他的脚趾。
每到这样的冬夜，男孩便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然而瘦弱的男孩从不生病，因为他知道一旦病倒，便有人会想尽办法帮他结束生命。
……
叶旻望着远处，眼神凉薄，浓重的墨色与山色逐渐连接，残阳被挤成窄窄一条，墨黑的山峦似远古巨兽正慢慢苏醒。
忽然，耳边有人玩味道：“但是叶兄你也别这么丧，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有一丝光，便会有人在光缝里活下去。”
叶旻抬眼，无意一扫。
少女靠着车窗，明丽容颜被熹微的暮色晕得朦朦胧胧，远处的光落在她眼中，像橘色的海。
*
回府后的闻嘉，第一次体会到了父母的疾言厉色。
向来温柔的母亲红着眼对她厉声责备，若不是父亲在一旁劝着，怕是会被请戒尺！
闻青山安排好了去清禾庄接人的马车后，阮姝宣布让闻嘉禁足三天闭门思过。
一晚上吵嚷，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闻嘉，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睡前躺在床上，看着烟紫色缠枝纱帐，闻嘉复盘着今日跌宕起伏的一天。
看叶旻的表现，闻嘉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若他真是来替鉴察使打头阵，与他打好关系准没错，凭今日过命的交情，若来日申冤到鉴察使跟前，也有个人帮闻家说句好话。
可转念又想，将救闻家的希望仅仅寄托在一个叶旻身上，到底不妥。
明日还得将这事告诉父母，至少先得暗中转移点财产，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思绪纷纷扰扰，累了一天的闻嘉很快睡着了。
刚一入睡，噩梦便缠了上来。
梦中丧尸围城血流千里，西装革履神色冷漠的叶旻正握着长刀与丧尸激战！
最后一个丧尸就要倒下，叶旻以刀尖将起挑起，一脸自以为是的蔑笑：
“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谈条件？”
闻嘉一下惊醒，又恐又气！
守在外间的碧茹立马赶来，手中端着热热的安神汤，说是夫人吩咐备下的。
没想到母亲连她晚上会做噩梦都预料到了……
亲人体贴入微的关爱，抚平了闻嘉内心的恐惧。
一直畏苦的闻嘉端起汤药便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小姐，烫……”碧茹话未说完，闻嘉边将空碗递到了她手上。
“不烫。”闻嘉心满意足的躺下，裹好被子一觉至天明。
*
第二日一早。
洗漱用罢早饭后，精神抖擞的闻嘉便直奔父母而去。
三人从清晨商谈至日暮。
起初，阮姝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发顶，告诉她大人的事，小孩子无需担心。
可闻嘉双眸明亮坚定，稚嫩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将自己绘制的图摊开在桌上，并说出小奕从钱家探听到的消息。
“近日布行生意受阻，种种变故不用女儿说，想必父亲也早已察觉！只是杜威各方封锁，才让您如迷雾障眼摸不清门路……”
“母亲既知道风起青萍之末，”闻嘉看着阮姝，眼底闪着慧黠的光芒，“种种蛛丝马迹，早已昭示了风暴即将来临……闻家生死存亡在前，我们等不起！”
闻青山和阮姝看着桌上的勾连明晰的图纸，心中震动，良久无言……
日落西山时，闻嘉终于从父亲的书房离开。
闻青山和阮姝看着女儿镇定从容自信款款的背影，两人执手相握，欣慰不已！
不愧是一朝开悟的宝贝女儿！生有此女，何愁闻家不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