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花园小路》物物于物

8、第 8 章

　　周燃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周燃在睡梦中站在领奖台上，她浑身湿冷，站在第三名的位置。

　　不断长鸣的闹钟旋律响了又停，停了又继续，终于让周燃没有坚持到拿奖杯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睛，看见窗帘外面隐隐约约的光线。

　　阳光通透，她昨晚睡觉前忘了把窗帘全部拉上。

　　眯着眼，周燃把手机闹钟关了，调整了一下睡姿，周燃枕在枕头中，想把刚才的梦境妄想再拉回来。

　　可是手机又响了。

　　是震动。

　　一个陌生电话，周燃想都没想就挂了。

　　周六日这些骗子们也是够辛苦的，一大清早就要赶着完成业绩。

　　但脑子就在那么一刹那，周燃眼睛迅速张开，像被什么敲醒了，她惊坐起来，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刚才挂掉的手机号码。

　　完了，是吴用。

　　对于吴用那种没有任何礼貌性的交际，促使周燃也不想对他使用自己的礼貌方式，她忘记把吴用的电话存了起来。

　　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拨过去。

　　接通了，但对方没有说话，周燃看了一眼通话的时间一秒秒的叠加，此时周燃不确信开口：“喂？”

　　“嗯。”对方语气平和。

　　“对不起我刚才以为是骗子。”

　　“嗯，你起床了没？”

　　“刚起，时间地点你说。”

　　“九点半，滋润养老院。”

　　“好。”挂了电话，周燃立刻开始搜养老院。

　　很好，这个养老院离她家不远。

　　九点二十二，周燃到达养老院门口，她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车辆里下来的亲属慢慢悠悠牵着小孩带着保健品走过来，周燃靠着一个大理石的墙柱，默默等候着。

　　不一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周燃。”

　　一回头，看见一个浑身穿着保洁的套装的吴用站在自己面前。

　　吴用一只手提着水桶，一只手拿着抹布。

　　周燃伸出手。

　　“干嘛？”

　　“不是要搞卫生？”

　　“哦。”吴用拿了一个干净的抹布递过来。

　　站在大门口，吴用分工道：“我先湿的擦一遍，你再用干的擦一遍，擦不到的地方别管，等会我来。”

　　周燃拿着干净的抹布，看着吴用熟练地爬上楼梯，坐在楼梯上，开始对着玻璃喷水，刮了起来，脏水顺着刮过的痕迹淌下来，周燃站在阳光里静静观看。

　　吴用坐在高处，把最顶端刮了一遍，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继续往下。

　　周燃看着桶里还有其他的刮刷，拿在手里站在吴用的另一边，把他站在楼梯上刮到的部分延续下来，她垫着脚，脏水在刮刷中延续，变得更脏。

　　就这样，两个人沉默地相互补给，周燃喜欢在干活中不掺杂任何话语，只是安静享受当下身体放空的一刻，她什么都不需要思考，手指会紧紧捏住刮刷，一遍又一遍地顺着同一个方向拉下。

　　两面玻璃刮完后，周燃感觉有些累了，此时吴用递来一杯温水，周燃接过，他咕噜咕噜快速喝了自己手中的，又回头在饮水机倒了一杯。

　　“还有吗？”周燃有些气喘吁吁。

　　“还有，你在这里坐一下等我。”

　　周燃拉住吴用，建议道：“两个人快一些。”

　　“男厕所你也要去吗？”

　　“哦，请便。”

　　大厅一处，周燃选择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自动按摩仪器。

　　周燃破天荒不想花钱享受这个自动按摩仪器，上一次跟李瑶瑶逛街买内衣，那按动按摩机差点把周燃脊椎都敲碎。

　　隔着一层皮质，周燃都怀疑下面设置的其实是一套农作物设备，再加点速，滚动旋转一棒槌，她血都能吐出来。

　　屁股刚坐下去，周燃就听见了正对着耳朵的地方清脆的女声提示自己，大意是，请缴费享受，不享受就让给别人享受。

　　周燃看着大厅里使用着轮椅，助力拐杖的老人家，眼睛一闭，不管不顾。

　　就在自己试坐了两分钟后，女声从刚开始的欢迎入座到缴费使用，中间冒出扫一扫可以领取免费体验卷等等，最后使出杀手锏，提示周燃三十秒后，将会进行自动请让开模式。

　　周燃纹丝不动。

　　默默想要领教领教。

　　三十秒后，周燃感觉自己身下好像被缓缓一块坚硬的木板抬了起来，紧接着木板像楼梯一样，一层一层把人的身体抬高，最后在抬高的平板上被往外移动，周燃整个人就被推了出去。

　　下一秒，周燃就莫名其妙从躺的姿势变成了站立状态。

　　站在自动按摩机旁，周燃看着女声又恢复了甜美的：欢迎使用…

　　周燃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吴用不知何时站在一旁，他看着周燃抿了抿嘴，快速走了过来。

　　“怎么了？”吴用分明在憋笑。

　　周燃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肯定也看见了自己如何被机器使用科技力量推开了。

　　吴用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命令的语气道：“坐。”

　　周燃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机器女声开口道：“马上进入模式。”

　　“还不坐等会你脚就进不去了。”吴用提醒道。

　　周燃坐上去，两条腿被立刻夹得紧紧的，像即将要上刑。

　　身后隔着皮质，果然开始了熟悉的一套敲锣打鼓模式，周燃跟着那模式的规律控制着身体左右避免，吴用站在一旁，看着周燃好像在跟着这个按摩器跳双人舞，吴用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燃表情无法放松，平静地对吴用询问道：“还有多久？”

　　“四十四分钟？”吴用瞟了一眼手机。

　　好家伙，扫了一个时间最长的。

　　吴用看了一眼周燃，嘱咐道：“你在这等我，我还有点事情处理，处理完来找你。”

　　周燃看着吴用小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双腿挣脱不了，身体也逐渐也跟不上机器的速度，周燃最终放弃抵抗，任凭敲击。

　　前一晚周燃晚上还在加班赶一个会议纪要，此时身体在不停地敲击下，也麻木地昏昏欲睡了。

　　等到周燃睁开眼睛的时候，机器不知何时已经暂停了，机器声音也没有了，周燃觉得奇怪，从按摩机里爬起来，看见吴用坐在一旁的机器中，闭着眼睛。

　　插座被拔掉了。

　　周燃站了起来，吴用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周燃清醒的样子，问道：“饿不饿？”

　　周燃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指示图，看见了食堂的位置，点了点头。

　　吴用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周燃在大厅里左右转了转，就要朝着大厅里走。

　　吴用一把拉住，“去哪？”

　　“食堂。”

　　“去食堂干什么？”

　　“吃饭。”

　　吴用松开手，朝外面走去。

　　周燃快速跟上，吴用这小子走路的速度真的很快，周燃真想看看他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像踩了风火轮。

　　吴用站在街边，挥手叫了辆车，周燃坐在后座，听着吴用说了个地名。

　　一路上，在吴用的指挥下，接近中午的道路上，的士车几乎走的畅通无阻。

　　最后在一家看起来像农家小院的地方，吴用结账下了车。

　　一圈小长方形瓷砖贴起来围成的墙，入门处有个木门，推了推，吴用走了进去。

　　周燃听见有小狗叫囔的声音，跟着小心走进去，果不其然一只小白狗窜出来，周燃对狗有心理阴影，她快速地紧贴着吴用的身后，左右躲避。

　　吴用感觉周燃一进入这个小院后就往自己身后拱，他回头对视上周燃与小狗躲闪的样子，来了句：“你怕狗？”

　　“被咬过。”

　　吴用的大长腿一下子把小狗轻轻阻挡住，他嘴里对着小狗念叨着：“皮蛋，走走走。”

　　像是咒语，小狗一下子就走开了。

　　周燃才放下心看着这小院里面的结构，隐藏的山水农家，竟然里面有一条人工布置的小溪流，还在溪流一处设置了一个木制结构的小拱桥。

　　拱桥的这一段是敞开式摆满了木桌木凳，而小拱桥的另一端则是封闭式的包厢，周燃看着吴用一脚几乎就跨过了小拱桥，朝着包厢里走去。

　　两个人用包厢？

　　周燃看着吴用还是穿着前天的那一套衣服，他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大富大贵的样子。

　　吴用前一脚刚走进包厢，周燃下一秒就瞟到了隔壁包厢外面挂出来的菜单，她主要是看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

　　价格适中。

　　吴用坐在包厢里，看着周燃站在门外发愣。

　　“不饿吗？”

　　周燃走进来，“我们两个人坐外面就行了。”

　　“谁说就我们两个？”

　　周燃立马安静了下来。

　　坐下后，周燃有意打探道：“总共几个人？”

　　吴用给自己满了茶水，“嗯，五六个吧。”

　　周燃又开口道：“那要是他们问我。”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周燃一听，心里立刻镇定了，接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从包厢里看，四周都是藤条包裹着的，外面的风景和内部恍惚让周燃感觉自己正处在某种悠悠江南水乡上。

　　见周燃欣赏着四周，吴用坐在拿出手机，翻了起来。

　　周燃见吴用不说话，忍不住再次询问：“故事什么时候开始？”

　　跟着吴用上蹿下跳了大半天，说好的故事呢？

　　一个开头都没从吴用嘴里蹦出来。

　　“别急。”

　　吴用露出微笑，把茶水吹了一下，抿了抿嘴，一口喝了下去。

　　的确是来了五六个人，吴用刚点完菜。

　　随着门被敲了敲，周燃神经一紧，就看见穿着厨师衣服的男人走进来，抬头一眼看见了周燃，又瞟了一眼低头玩手机的吴用，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跟着进去，然后就是两个小孩。

　　最后走进来一个抹着红唇的女人，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吴用，立刻拍了拍吴用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严肃：“这段时间去哪了？”

　　第二眼她看见周燃，眼睛微微张大了一点，她有些不确信，一把拉开吴用身旁的椅子，坐下来，眼睛里盯着周燃，用手挡着嘴，低声对吴用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周燃只看见吴用一个劲点头。

　　最后女人收住嘴，此时周燃旁边男人，围裙女人，两个小孩都坐下了，其中一个小孩坐在旁边瞥了瞥周燃，有些不确定呼喊道：“阿…姐姐？”

　　“叫阿姨，或者奶奶也行。”周燃对着小孩一本正经地乱说。

　　“奶奶。”小孩想都没想就开口叫起来。

　　周燃一听，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包来，抽出两张毛爷爷递了过去。

　　另一个小孩明显要大一点，看见小的叫了句奶奶就得了两百，他立刻跑过来，对着周燃毕恭毕敬道：“奶奶，我也要。”

　　一旁的围裙女人立刻捂住小孩的嘴，一脸抱歉地对着周燃解释道：“小孩不懂事，别听他们乱叫。”

　　周燃又抽出两张递给了大的那一个，围裙女人怎么都不准让拿。

　　这时吴用开口道：“拿着呗，见面礼。”

　　这时穿着厨师衣服的男人快速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很快菜就端了上来，抹红唇的女人在扫视了一遍周燃后，也走了出去。

　　周燃看着这一大桌菜，有些吃惊。

　　“吃啊。”吴用拿起筷子，对大家道。

　　围裙女人拿着一个碗给小的装了点饭，舀了几勺鸡汤，很快她便发现周燃也好像要舀鸡汤，她伸出手对周燃道：“我来。”

　　周燃立刻谢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她就自己站起来，给自己舀了鸡汤。

　　非常正宗醇香的鸡汤。

　　周燃自顾自地吃着，一大桌子上她每个菜都喜欢。

　　中间她还添了一碗饭，此时她看着外面还有菜在上，红唇的女人安排利落，转身又去别的包厢里了，她一进去，包厢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周燃经常在职场上能见识到这样的女性，她们凭借着自己能抵挡万物的一张嘴，什么妖魔鬼怪的胡言乱语都能通通吞下。

　　她们是职场里非常亮眼的存在，周燃从她们身上感觉到对人生的把控，那并不是一种完全的自信，都是完全的坦然。

　　那种无坚不摧的坦然。

　　有时候周燃会盯着她们看，心想着自己何时能想她们那样，做到无坚不摧，不会敏感的因为别人一个眼神都去多加思考，也不会把内心的不痛快掩饰下去。

　　所有的情绪都能及时排解出去。

　　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某个时刻，独自化解。

　　周燃夹着的腊肉就这样，在她的思考中，啪的一下掉在桌面上。

　　就在这时，大一些的小朋友，忽然把自己碗里的腊肉用筷子夹着，颤颤巍巍晃进了周燃的碗里。

　　围裙女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责备小孩道：“干什么？！”

　　周燃也接着反应过来，“没事没事。”

　　她看着大一些的那个小朋友，眼睛里一丝委屈闪过，她凑过去小声道：“你真细心，是个男子汉。”

　　从头到尾，吴用再也没有说话，他埋头吃着，好像几天没吃过一样。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一大桌菜，最后还剩的部分被装进了打包盒。

　　吴用提着，他晃晃悠悠走出了包厢。

　　周燃赶紧跟了过去，找到前台买单，报出包厢名后，前台的女孩子疑惑地看了一眼周燃道：“这个包厢不需要买单。”

　　“为什么？”

　　“因为是老板开的。”

　　“你们老板是不是那个？”周燃小声指着人群中站在拱桥一旁不动声色的吴用。

　　“哦，吴哥啊，他也算半个老板，他是家属。”

　　“谁的家属？”

　　“老板的孙子。”

　　吴用看着溪流被阳光照得波光晃了晃眼，余光中周燃走过来，“军情打探完了？”

　　“这是你爷爷开的饭馆？”

　　“嗯。”

　　“那刚才红唇的女人？”

　　“我后妈。”

　　“那厨师…”

　　“我叔。”

　　“那…”

　　周燃这一刻感觉自己想跺脚。

　　不用问了，周燃这一刻死死盯着清澈的溪水中，趴在石头一处深藏着的甲鱼。

　　果然是个好故事的开端，周燃心里默默感谢菩萨的好生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