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花园小路》物物于物

62、第 62 章

　　李鲸在电梯里遇见周燃的时候，她刚刚请假回来。

　　在医院躺了一周后，周燃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难看，李鲸走进电梯时，看到周燃一个人，他没有按自己的楼层。

　　从周燃的楼层走出去，李鲸紧随其后询问道：“打扰吗？”

　　“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周燃的语气里平静缓和。

　　办公室里，周燃看着桌面上堆积的资料少的出乎了自己预料，而另一堆放着已经处理过的，看了一眼，是李鲸帮忙处理的。

　　快速坐在沙发上后，李鲸的黑眼圈让他在灯光下显得无精打采。

　　“刘娇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李鲸直入主题。

　　周燃看向他，李鲸紧张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在等待审判。

　　“我想知道你碰到刘娇时，跟她说了什么？”周燃坐在沙发上，支撑着其实有气无力的身体。

　　李鲸双手快速在自己大腿上搓了一下，然后目光就瞟到了周燃手背上输液的地方，已经淤青了。

　　“我是想让刘娇去告诉邹宇，珍惜这个团队里，他能力很不错。”李鲸思索道。

　　刚说完，李鲸急切着继续道：“我当时跟刘娇说这些的时候，应朝南离得有些远，他应该不知道我跟刘娇说这些。”

　　“你在跟邹宇他们对接的过程，周宇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李鲸摇头，他的目光聚集着，“我们没有讨论其他的业务，虽然我不知道他和应朝南发生了什么，可是刘娇一死，我很怀疑，这一切太凑巧了。”

　　“也许应朝南并不知道你让刘娇去找邹宇…”周燃忽然不知道如何再继续说下去了，她脑中的片段正在被李鲸透露的信息在紧密拼接中，可是总是有些地方还是空白的，她对不上。

　　“那应朝南为什么要去找邹宇？”李鲸蹙眉道。

　　“邹宇还跟这里其他人有过接触吗？”周燃注视着李鲸。

　　李鲸的眼睛里，暂停在周燃身上，他很快把目光下移某处，轻轻晃动点头道：“有。”

　　“秦明关？”周燃开口道。

　　李鲸双手交叉着，快速点头：“是。”

　　对的上了，周燃脑海中的某些缺口。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燃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深陷在这样的迷雾当中，可是当下，她好像被人敲醒过来。

　　看着周燃沉浸的样子，李鲸坚固内心有些动摇，他觉得自己很奇怪，自己桃花不少，可是面对其他那些人时，他最多能提三分精神应付，可是面对周燃的时候，他几乎是快六分了，此刻，他感觉自己的数据飙到了九分，属于非常非常危险的范畴。

　　他像在作困兽之斗一样，不开口，让自己冷静在此刻。

　　半响，周燃才开口道：“要喝茶吗？”

　　李鲸不解看向周燃，心里才揣摩道在赶自己了。

　　“不了。”李鲸站了起来，他也不生气，对于周燃这样的直接，他感觉自己适应力异乎寻常的好。

　　“李鲸。”周燃叫住要拉开门的李鲸。

　　李鲸回头看向她。

　　周燃消瘦了很多，长款的白色羽绒服把她包围着，却让她看上去好像轻飘飘的。

　　“这些与你无关，不要想太多。”周燃好像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在劝告。

　　“那你呢？”李鲸脱口而出。

　　周燃的眼眸低垂下去，最终她还是说出口，“这些都与我有关。”

　　李鲸盯着周燃，缓了缓，道：“那就与我有关。”

　　这句话，是李鲸内心不舍的纠缠。

　　他走了出去，轻叹着把门拉上。

　　门把手很冰冷，他的温度覆盖在上面短暂的停留片刻，最后才松开。

　　走道上，办公室的门都关闭着，他们都在自己温暖的天地里，或是忙碌着，或是躲避着。

　　这些人中，有的人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在这个楼层里提心吊胆的活着，而有的人，简单的只是把这里当作消耗无聊时间的一种方式。

　　他们在各自的天地里，带着不一样的情绪存活着。

　　是因为周燃，李鲸开始思考这些不属于他思考范畴里的事情，他经由周燃在自己内心的分量，逐渐地让自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人群很多，并且充满了各种杂乱的声音。

　　他在自己安静平顺的人生里得到了太多，面对周燃的不断失去，他内心从好奇变成了某种想要肩负她人生的重力。

　　这样的卡在喉咙里不肯下滑的唾液，使李鲸在某方面，暗自让周燃在自己心中的舞台上，获胜了。

　　他希望周燃是获胜的那一方，在舞台上一直耀眼动人，就像他那天在与周燃划拳到啤酒要喝完的最后一口，是周燃赢了，她获胜的表情，有一种无法避开的吸引力。

　　天真浪漫带着残忍。

　　这些在周燃身上毫无违和的并存。

　　周燃坐在自己办公室，迟迟不知道该如何起身，要面对的，是秦明关。

　　这个在自己人生留下深深烙印的人，他如此耗费心机，让这一切变成一个环，把自己困住了。

　　她依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吴用的身影。

　　不知道为何，空调开得很足了，周燃却依然感觉自己手指尖都在发寒。

　　在秦明关身上，她学到了很多，在吴用身上也是。

　　他们一前一后像赶集一样，把她生命中的某一段时光粘和在了那里，撕扯不下来。

　　她忽然想笑，天真与浪漫带来的代价，竟然是要付出他人生命的代价。

　　门被忽然敲响，周燃舒缓着，开口道：“请进。”

　　下一秒她就费力要站起来，门一推开，秦明关就只身进来了。

　　关上门，一气呵成。

　　秦明关快速扫了周燃一眼，语气十足道：“坐。”

　　周燃坐下，她慵懒地靠着沙发。

　　“身体恢复了？”一坐下，秦明关的手肘各自在自己大腿上支撑着，他双手轻微交握着，直直注视着周燃。

　　“恢复了。”周燃的语气像在做报告。

　　“我看你脸色白的可以去当雪娃娃了。”秦明关话一出，周燃不知为何感觉他语气里把自己当成了小孩。

　　“领导，这是天生的冷白皮肤。”周燃自然道。

　　“还在开玩笑，看来恢复的不错…”秦明关把目光收回，淡淡道：“…让我白担心。”

　　内心深处，周燃其实是在默默期待着某一天，在某一处，她能把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与秦明关面对面的进行内心不动声色的厮杀。

　　周燃似乎有些确定，就是此刻了。

　　秦明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她却好像摸清楚了秦明关是来试探自己的。

　　看看自己知道多少，想知道多少。

　　“周燃，刘娇的事，我听说了，很可惜，其实我觉得她能力还不错，比你是差了点，但是也足够了。”秦明关语气里没有任何停顿，好像有备而来。

　　长期的表达语言会训练一个人在阐述一个观点时，轻松掩盖住内心情绪的波动，它能够伪装你内心对表达观点时质疑和担忧的错处，不会让你短暂停顿出现差错，让人好一眼就看穿你。

　　周燃自认为这点上，需要少说少错。

　　她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秦明关的语气又瞬息万变，带着担忧。

　　连眼神，周燃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关心的炙热，她面无表情接受着。

　　在周燃努力调解的呼吸中，周燃看着秦明关脸色有些异样，她回复道：“是，失去她，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人生不会等你想珍惜的时候再珍惜，一切都可能来不及，需享受当下，不要悔不当初。”

　　秦明关轻轻点头，“那你想明白了吗？”

　　“哪方面？”周燃明知故问。

　　“我。”秦明关说这个字时，他的姿态好像已经蓄势待发，像是狮子瞄准了自己的猎物，猛烈追赶而来。

　　“误会了。”周燃简洁道。

　　秦明关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抱臂往沙发后靠过去，长舒道：“就算吴用恢复自由了，你也不应该再回头了。”

　　周燃的表情让秦明关立刻反应过来：“你不知道他离婚了？”

　　“现在知道了。”

　　“所以呢？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哪怕他现在一无所有？”秦明关有些气急败坏。

　　“难得我和你在一起，就美满无缺了？”周燃内心都要笑掉大牙了。

　　“我可以对你弥补，在我能做到的范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秦明关信誓旦旦。

　　就算没有秦明关，周燃受到的教育也是周青的铁血政策：“不要相信任何承诺，男人说的话，如果说出来你就相信，那你就不配拥有脑子。”

　　话糙理不糙，周燃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所以秦明关给出的废话，让周燃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秦明关可能是在花丛中流连的太忘返了，以为周燃用一点花蜜就能勾过来，于是他立刻又改口道：“你想要什么？”

　　面对秦明关这种带着买卖性质的交涉，周燃觉得他说这些来时，带着一些可悲。

　　他经历了一段婚姻，在权衡利弊上，他把一切都明码标价了，周燃现在对他就是商品，他急着想要看到周燃的底价。

　　周燃：“不然给我放段时间假。”

　　“你刚来又要休假？”秦明关望着周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嗯，我还有今年的年假没休完。”

　　“你想去哪？”

　　“四处去看看，散散心。”

　　“我可以陪你。”秦明关语气里有些迟疑。

　　周燃试着让自己振作一点，可是秦明关这种情话对她而言真的有些催眠，像无聊且拖沓的电影，只是浪费她的时间。

　　“能批吗？”

　　“能。”

　　周燃点头道：“谢谢领导。”

　　起身，周燃就朝着自己办公桌走去，未曾想到能顺利请假，此时周燃想把剩下的工作快点结束。

　　周燃一起身，秦明关也站了起来。

　　他看着周燃被白色包裹的身躯，缓缓走了过去。

　　周燃坐下，秦明关停在她办公桌面前，她内心其实有些忐忑。

　　语言上，她可以不认输，可是体力上，她不是秦明关的对手，而且秦明关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想吞了她。

　　秦明关身躯下移，几乎把周燃半个身子都笼罩，“周燃，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想告诉你，无论是吴用还是我，你的选择其实并不重要。”

　　“为什么？”

　　“得不到的感觉会拉长人去追逐的刺激，而得到就会缩减对它的热情，所谓的爱情皆不过如此。”

　　说完，秦明关把身体挺直，大步走了出去。

　　清脆的关门声，好像是战争来临前的号角，此时被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