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花园小路》物物于物

10、第 10 章

　　周燃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吴用的时候，他嘴里不知道在咀嚼什么。

　　是因为他在戒烟。

　　十分钟前，吴用从口袋里抽出一包被压瘪的烟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根烟，他翻遍全身都没有找到打火机。

　　此时吴用坐在一处正含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聚精会神看着街口一处。

　　四处都没有任何商店，这里的人大概不需要商店。

　　不知道吴用思考了多久，周燃依旧利用这个时间段把之前一些工作剩余没结尾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电话响起，周燃侧过身，接听起来。

　　“周燃，你是不是跟人跑了？”李瑶瑶的声音带着焦虑。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我回家了，家里空空荡荡，你没有按照日常轨迹坐在电视机面前收看新闻，这一点让我有些适应不了，而且一一”

　　李瑶瑶的声音里有些疲倦，但是她精神依旧亢奋，“一一你还买了很多零食。”

　　“不好吗？庆祝你昨天加班加的都不回来。”

　　李瑶瑶语气一下子软了，“周燃，我错了，我不应该跟臭男人鬼混，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所以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面对李瑶瑶的示好，周燃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委屈，“我也想你带着我吃好玩好，然后我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睡一觉，人生多美好，我偏偏不领好。”

　　“怎么了？”

　　“体验生活，你先好好休息，我回来了再跟你细说。”

　　“好吧。”

　　挂完电话，李瑶瑶不知吴用找了谁点燃了那根烟。

　　看着吴用抽烟的背影，周燃想到了张费。

　　这个人在她记忆当中，一放学就会被自己抓到总是躲在家外面抽烟的男人。

　　张费那个时候就会立刻把烟熄灭，夹在耳朵上。

　　有时候太急，烟还在缭绕，张费就夹耳朵上了。

　　有一次烫得他哇哇乱叫。

　　周燃能想到与他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便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像个顽童一样，跳着脚头一个劲抖，耳朵上的烟就这样飞速降落在地上。

　　那一幕在周燃心中，与父亲带来的幸福感挂钩。

　　快乐的回忆很少，在周燃心中能翻出来感到欣慰的更是稀少。

　　吴用抽着烟，坐着发愣的背影，让周燃不经意间重新想到了这一幕。

　　周燃等着，这根烟抽完，吴用大概就知道要带她去干什么了。

　　冬天里的暖阳很短暂，下午就遍地刮着冷风，这个区域的寒风更是直接，周围没有任何高楼大厦可以阻扰。

　　一根烟都没抽完，吴用手机刷着不知道找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周燃，指挥道：“走。”

　　周燃寒冷且冷寂的环境衬托下，有一种自己当警察要办大案的错觉。

　　吴用带给她很多人生不一样的体验，总结下来就是吴用太多事，他精力充沛，各自事情好像都会与之沾边。

　　一路跟上去，周燃脑海中就不经意想到吴用后妈对她所说的那番话。

　　周燃极力跟上，语气快速：“你后妈看上去不错。”

　　周燃在心里一个劲敲击，快说说你亲爸亲妈到底在哪？

　　吴用只是“嗯”了一下，完全不受鼓动。

　　“那个饭店她一个人经营？”

　　“还有叔叔和他家老婆孩子。”

　　“菜还蛮好吃的。”周燃死心了，吴用见识过的心眼一定比她在这几天见识过的风雨多得多。

　　“嗯，菜品都是我爸留下来的。”吴用平静回复。

　　周燃不再开口问了，这语气让她默默收住了嘴。

　　上了地铁周燃才醒过来，自己好像在往家回去的路线上。

　　瞥了一眼吴用，自从他把周燃强按在一个窄小的座位空间后眉头紧锁盯着手机在搜索着什么，周燃明显感觉屁股挤下的空间正在被地铁开启停下开启停下逐渐变得适中了起来。

　　终于周燃身边空了个位置，周燃轻轻拉了拉吴用的衣角，吴用一个侧转就坐了下来。

　　地铁继续前进着，下班的高峰期如期而至。

　　周燃坐在门口处，感觉到来自人群的力量。

　　挤上来的人一个个冷眼盯着手中的手机，她则不经意间扫视人群。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这种不费脑的时间，她潜意识里想多浏览人群。

　　写小说的过程中，她需要不停在脑海中搜刮出不同的人物形象，这些人首先要鲜活。

　　她很喜欢看美女，帅哥反而很少注意。

　　所以第一次看见吴用的时候，她内心有几分跳跃。

　　此时不远处几个长得不错的女生，在地铁来来回回的停靠之中，缓缓移动至自己眼前。

　　周燃装作不在意，小心谨慎地打量她们整体感官。

　　真正让她目光停留的，往往是那个人整体带来的打动。

　　绝不会只是五官，或者是身上衣服带来的冲击。

　　眼前这几个女生看上去很新潮，脸上的妆容很清淡，有一种天然感。

　　当其中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女生靠拢过来的时候，周燃身体有些不自觉。

　　“小姐姐，我们现在在做推广，现在需要一些人气，能麻烦你扫一扫进群吗？”

　　“是什么方面的产品？”

　　“嗯，一些装饰品，生活的一些小件。”

　　周燃感觉对方俯身靠近的时候身上一股甜甜的水果清香，拿出手机，周燃扫了个二维码，进群后，上面显示群的人数不过二三十个。

　　“我其实不是你们的受众群。”周燃近距离看见女生眼睫毛刷了一层淡紫色。

　　“可以多看一看，我们有活动，很多改变都是一步步来的。”

　　周燃听了这句话，瞟了一眼身边的吴用。

　　吴用明显被周燃的眼神弄得有些无措，但是他还是掏出了手机，“给我扫一个。”

　　那几个女生不仅感到惊喜，甚至还有些激动。

　　其实一个女生直接掏出自己手机二维码递过去：“帅哥，加个好友吧。”

　　吴用看了一眼周燃，周燃被吴用这种带有征求的眼神弄得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周燃直接上手，帮吴用扫了那个女生的二维码。

　　女生怔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挂不住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吴用微微歪了歪头，把申请被拒绝的页面在周燃眼前晃了晃：“好心办坏事。”

　　出站的时候，周燃选择了走楼梯，吴用站在电梯上，看着周燃费力地爬着楼梯，他站在上面看着周燃站在某个阶梯上，眼神有些迷茫。

　　等周燃好不容易爬上来，吴用手撑着一个扶手，对周燃关心道：“还好吗？”

　　周燃长呼了一口气。

　　“那明天还继续吗？”

　　“明天去哪？”

　　“明天我再告诉你，今天早点睡。”

　　李瑶瑶第一次看见周燃如此疲累，她进门也不脱外套，一屁股坐在玄关处，两眼有些发愣，刚开始李瑶瑶以为周燃遇到了什么大事，而周燃一个劲摆手。

　　晚餐李瑶瑶给周燃备了扬州炒饭和海带汤。

　　看着周燃一鼓作气把一碗海带汤喝完，李瑶瑶紧接着道：“我煲了猪蹄，等会就好。”

　　当周燃双腿放平搭在沙发上时，家里的暖气一下子把她全身血液抽干了一样，她呼呼入睡了。

　　李瑶瑶敷完面膜，从洗手间出来，新闻刚刚播完，沙发一处就响起了呼噜声。

　　蹑手蹑脚走过去，李瑶瑶发现周燃真的睡了。

　　她抽出被子，给周燃盖上，把眼镜取下来。

　　快要准备睡觉了，李瑶瑶才把周燃从沙发上整个搂起来。

　　颤颤巍巍地，差点把周燃掀翻在地，李瑶瑶咬紧牙关，最终把周燃送上了床。

　　把周燃安全送回目的地的那一刻，李瑶瑶三秒钟都感觉不到自己双手。

　　她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手机看见陈径发来的信息，“睡了吗？你室友回来了吗？”

　　李瑶瑶面带兴奋的微笑，回复过去，“她回来了，我也准备睡了。”

　　很快手机的短信来了，这一次不是陈径，是莫守聪。

　　一一学姐，我想问一下，周燃在你身边吗？

　　一一她已经睡了。

　　一一啊，这么早。

　　一一有什么事？

　　一一哦，我想约她明天去不去爬山。

　　李瑶瑶看了周燃一眼。

　　一一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其他的活动。

　　一一学姐你觉得什么比较适合她？

　　李瑶瑶露出笑容。

　　一一我觉得你可以带她去游玩恐怖乐园这类的。

　　一一好的，谢谢学姐。

　　莫守聪的头像是一只雪白的猫，而陈径的头像则是一只狼犬。

　　李瑶瑶看着狼犬发来信息，“睡前来想一个。”

　　躺在床上，李瑶瑶给狼犬发了一个亲吻的表情。

　　此时她内心都是满满的悸动，恋爱这件事情，看对眼很重要。

　　自己的快乐还没平复下来，李瑶瑶就想着周燃和莫守聪，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好像少了那么点，周燃看起来好像对谁都没有多大的热情。

　　要不是李瑶瑶经常在家里穿着暴露，也没有引发周燃任何不正常的举动，李瑶瑶都要怀疑周燃是不是其实是喜欢女性的？

　　可是李瑶瑶堵上自己的魅力值非常笃定，周燃就是这样的，可能宇宙中，只有黑洞能吸引她。

　　第二天一大早，李瑶瑶起床上厕所，发现周燃一个人坐在餐桌上，默默地喝着猪蹄汤。

　　外面天都没亮，李瑶瑶拉开椅子，坐下来，她头发蓬松眼睛迷离，“周燃，你现在要出门吗？”

　　“还要等等。”

　　“时间地点都确定了吗？”李瑶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也没有。”

　　“你们总共也没见几次，他值得你这么大清早起来等信息吗？”

　　“我不知道，我肚子饿了。”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去尝试，我觉得可行。”李瑶瑶点点头，她内心还是比较欣赏这个学弟的。

　　周燃听出一丝不对劲，“你在说谁？”

　　“莫守聪啊。”

　　见周燃不说话，李瑶瑶挑眉道：“你说的是谁？”

　　“吴用。”

　　“他是谁？”李瑶瑶瞬间清醒了，她体内的警戒线拉起了高能。

　　“就是秦明关介绍过来的，名片上那串电话号码。”

　　“名片我不是撕了吗？”

　　“电话号码我记下了。”

　　李瑶瑶一只手撑起下巴，她在厨房飘过来的灯光下，认真注视着周燃，表情非常严肃，“周燃，你不要我提醒你秦明关那个杀千刀的是怎么利用完你爬上去又怎么把你丢下的吧？你妈妈差点成了待宰羔羊，你妈妈性情大变，后来你爸爸被别人引诱离家，他才是罪魁祸首！你竟然去找他介绍给你认识的人，才几天，把你搞得这么精神恍惚？！”

　　柔和的汤汁顺着喉咙缓缓滑入胃部，周燃听着李瑶瑶气愤的指责，她生命中的大事，如李瑶瑶这样串讲，好像都能连上。

　　可是李瑶瑶只是因为周燃讲出来的那一个个片刻，所以她只能凭借内心的线，去串联起来。

　　秦明关的确是一个卑鄙小人。

　　这么多年，周燃在心中都会被这三个字阴霾笼罩着，它带着童年时家庭关系不和谐下，自己像个情绪的入口，不断塞入周青对自己的期许，他们的矛盾，从自己被诞生前就存在了，只是随着周青越发忙碌，她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张费对周燃则是另一番教育方式，张费喜欢玩，所以他内心没有约束，周燃经常配合着张费，一个出去玩，一个在家静静看着电视。

　　他们彼此成为对方逃脱母亲和妻子的战友，所以带给周青的打击，也是双层的。

　　秦明关是周青派来监督自己的第二道防线。

　　刚刚毕业的秦明关需要在周青手下学习锻炼，所以他主动请缨，来监管周燃。

　　周燃主动性很好，秦明关只需要在一旁静静看书。

　　时间久了，周燃在完成任务后，秦明关会把自己的书也带给周燃看。

　　秦明关大了周燃十四岁，但是他们的沟通没有任何阻碍。

　　周燃要比一般小孩成熟，秦明关内心也很跳脱。

　　张费那个时候，还不能太理解，强势的妻子在外面，政局上面的变幻如同打战，他给不了后部支援，他临阵脱逃了。

　　张费和初恋遇上，初恋一直没有结婚。

　　矛盾一层层堆积，在秦明关被决定去留的时机中爆发了。

　　周燃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手中掌握着他人的命运，秦明关暗示他如果不能留下，只能坐火车回到他最初的地方。

　　人性中的天真，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周燃的代价就是周青被暂时停职，秦明关入职，张费想要结束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