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件小事》林二不二

74、同行

　　74

　　别墅小屋伫立海边上，越过了落地玻璃门，往外走，是一线蜿蜒的栈道路灯，延续到一道大约到胸前高的矮脚铁质大门，连接着沙滩，还有无际的神秘大海。
　　茂盛的灌木树丛与灰白的围墙划分出这独立的小屋，一大丛常青藤爬满了一角的墙，可能是天气转凉的缘由，没有展现出生命力充沛的绿，如墨绿般的一片，只有若干的几条冒着绿芽须须，坚持着往上探路。
　　收拾好的蓝佳儿从二楼下到一楼，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梁梓麟坐在了别墅外的木阶梯上，微微拱起的项背似乎承载着无形的孤独，面朝大海，滞重地吃着指尖间苦涩的香烟，一个心事重重的老人。
　　而走动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他，回头相视的刹那，蓝佳儿记得，与他融在一起的海天，也带上了伤感的灰色。
　　短暂的瞬间，她恨言语的单薄，恨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心情不能够在某些极其需要的瞬间像黏稠的油彩加水后得以融合，调和。
　　“收拾好了？”他捏熄了烟头。
　　蓝佳儿不喜欢眼前这个没话找话说的梁梓麟，这并不是真正的他，她走了过去，凭着某种自带的本能。
　　靠近时，一种属于梁梓麟特有的记忆，经过薰衣草柔顺剂洗涤的棉质T恤，夹杂着香烟和帕尔玛牌香柠檬的味道。这是他告诉她的香水味道。
　　“嗯……”她看着梁梓麟的双眼，同时她也看进了他的眼眸中，到底该怎样抹平他眉额中央浅浅的皱褶，她思考着。
　　“要不要休息下，中午叫送餐，下午我们再出去逛。”
　　没等梁梓麟说完，蓝佳儿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完全放松的状态，圈住梁梓麟的腰，带着她特有的温柔，想要用拥抱给他一些力量，当然不该回避的问题，不如摊开来说明白，这是成年人该有的解决方式，虽然她有在担心梁梓麟也许缺少这种成熟。
　　“今天发生的事，我知道你很不开心。”四周变得更为的沉默，但蓝佳儿不怕，她搂得更紧，“但真的不关你的事，这是蒋文辉的问题。”
　　“但我还是来迟了，而且我的事，不该吓到你。”他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不代表能接受，万一蓝佳儿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象的事情，他会有想杀人的冲动。
　　蓝佳儿摇摇头，继续挂在梁梓麟的身上，“我现在不好好的。”
　　而且我们是一体，在某些时刻，他们应当是一个整体，抵御必须经历的不幸。蓝佳儿多希望梁梓麟感应到这份暗藏的隐喻。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残忍现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想所愿，以及本不需要的极致敏感，梁梓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情景的发生，像是抑郁症的患者，没有清晰的病理表现，告知别人乃至自身，你病发了。
　　一个不该有的阴郁和怪诞的念头早浮出了水面，越发清晰，求救的短信并不是蓝佳儿发出来的，自然也不会是蒋文辉，那么有可能的人就只剩下陈志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他对蓝佳儿有什么吗？梁梓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阴暗想法，但极可能地，也许他所想的即是那一个罕见但看似合理的解释。她有前生的记忆，而她前生爱过陈志明，邪恶的，来自撒旦咒语响了起来。
　　而蓝佳儿这边给他的触碰，给他传递的声音，犹如一剂特效镇静剂注入到他的血液了，引起了一阵情感骚动，悲哀与喜悦，绷紧与放松，忌妒与爱意在他的体内互相冲撞，他更混乱了，但同时地他需要表现得更镇定。
　　他希望自己是一个不忌妒不愤恨的善良人，梁梓麟吞咽下了那像是埋在深海下面的一座火山爆发的瞬间。
　　“好，我没事了……”其实他有，他有问题想问，却因担心问题的答案不如所想，选择了回避。他意识到一个可能，他害怕蓝佳儿不如想象中般地爱自己。
　　只是他没发现，心细的蓝佳儿感到他稍稍松开了的手。果然，爱情的形状是由一个个断点勾勒出来的，它并不连续，刺痛是其中特有的感官，烙下如刺青的痕迹纹路。
　　两人坐了一会，梁梓麟去了点餐，蓝佳儿若有所思地，直觉告诉她，有看不清的，潜藏在角落里的东西出现了，变得无法忽视，无法搪塞。
　　他们必须铲除掉它。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给这个号码了，梁梓麟摁下拨打键。
　　“是你发的短信吧？”并不想打这个电话，但还是打了，有些事情，他想要凭自身的能力理清。
　　“蓝佳儿没事吧？”电话那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但梁梓麟已经找到正确的答案。
　　双方一顿沉默，最后由一句“挂了”结束这通没什么指导意义、短暂的对话。
　　梁梓麟走出了浴室，他想到的，蓝佳儿自然也猜到。只是她没有刻意提到短信，也似是刻意回避。
　　想要事事被猜到，像是要对方有读心术般的爱恋，梁梓麟清楚，世间上没有这回事，蓝佳儿正背对着他在镜子前整理衣服，梁梓麟叹了叹气，感到了自身的懦弱。
　　“我好了。”蓝佳儿向他走了过来。
　　梁梓麟告诉自己，他只是有些灰霾等候吹散，但不妨碍爱她这个意愿，这是自己由始至终回到这里最重要的理由。
　　推开了门，午后的天热了起来，只是浅灰色的阴云低垂天边。

　　茂峮岛相较荔城来说，小得多，但再小的地方，也会有它的美丽之处。
　　“戴防晒帽了吗？”两人往车库走时，梁梓麟向蓝佳儿问道。
　　因为早上的不愉快插曲，蓝佳儿没详细问过下午的安排，至于需要独自消化情绪的某人更没主动提及，蓝佳儿摇摇头，转身回去房子拿。
　　“门口等你。”梁梓麟对着蓝佳儿的背影叫道。
　　坐进车里，他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搞砸这次难得的旅行约会，他早不是一个容易浮躁不安的男孩子。
　　蓝佳儿戴上乳白色的防晒帽走了出来，车里传出轻柔的音乐旋律，以往她曾不一次幻想过，与自己喜欢的人，开车走在宽阔的大道，听着随机播放的音乐，肆意大笑地吹着闯入的风，现在是梦想成真的时刻了。
　　也许，她是有丁点的超能力，一种始终存在的独特力量储存于心灵中，因为哪怕看到了瑕疵，她仍是那么地坚信，世俗的爱情里也许会有特例，罕有但不代表没有，而她对爱情的向往即是这个淡漠的人世其中的代表之一。
　　有什么充溢她的灵魂，发光发热，有把声音告诉她，不紧要的，他只是需要些时间，要相信他。
　　“我们要去哪啊？”
　　蓝佳儿纯粹的发问给到了梁梓麟，正是这种无法描绘的微妙，像一首能瞬间抚平所有焦躁的纯伴奏音乐，无关实际的内容，偏偏有这个能力。
　　驶出小路，梁梓麟头一歪，嘴唇这么一抿，“一个好地方。”

　　窗外的树飞速跑过，远处是连绵不断的树丛，一片红黄。
　　深秋的茂峮岛披上了暖黄的妆容，蓝佳儿确实不是第一次来茂峮岛，但好像不曾好好翻找过景点与做攻略，更多时候只是短暂地停留在市中心，匆忙地购物，匆忙地来过，匆忙地离开。而现在，换乘到这趟不快不慢的绿皮火车里，蓝佳儿回过头看了好几眼梁梓麟，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傻，不加掩饰的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看，又忍不住回过头给梁梓麟指着外面，分享她看到的景色，这是一趟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沿着茂峮岛某一段不知名的海岸线，据说终点站有一处刚开发不久的海湾栈道，梁梓麟解释网上看到别人拍的照片，立马有了想要亲自来一趟。强烈的带上蓝佳儿来的念头。
　　“蓝佳儿，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吗？”梁梓麟往蓝佳儿的身边靠近了些，把人夹在座位里头，动弹不得。
　　企图挣扎却逃不掉的蓝佳儿不得将脊背贴紧车壁，行驶带来的震动传进了心脏，轰隆隆的发响，他是故意的，蓝佳儿发出警告：“梁梓麟！”
　　一把地将蓝佳儿的手握住，往衬衫上的大口袋塞了进去，嘴上补充了一句：“手舞足蹈的傻样。”
　　听到梁梓麟的话后，蓝佳儿不做反抗，就顺从地坐在原来的位置，在这个陌生的车厢里，两人的手相互握住，其实有时候她知道自己很话痨，她想过很多，如果和梁梓麟去旅行的话，她应该要怎样地在他的面前表现的很好些，不能过度地幼稚，不能过度地烦人。这是不是常人都会有的恋爱烦恼？
　　现在，就这么牵着手，依靠着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甚至后来，他俩一同看着大海，什么话都没说，但这一刻世间除了这格车厢与其定格住的海与天，掠过的光与影，其他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多想这十多分钟能延续得久一点，火车能走得慢一点，时间能停驻得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