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件小事》林二不二

48、夏天

　　48

　　到底陈志明是个怎样的人？
　　有的念头一旦开了头，猜度自然紧跟其后。
　　反复考究，最让蓝佳儿无法理解和说服自己的点，为什么陈志明要背着梁梓麟说他的事，陈志明是别有用心，还是无意为之。
　　可再怎么为其找借口，陈志明称得上是梁梓麟的好兄弟之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关系。他们很好。
　　自从晚修那次的对话发生后，陈志明没和她再说上话，同班同学免不了天天照面，只是连今天和梁梓麟、张浅伊约好的负一层早餐都不见陈志明出现，这可从未有过。
　　加上北家晓，有点罕见的四人组合，知道梁梓麟在意她与陈志明间的关系，蓝佳儿没说什么，径直走向窗口前的队伍。
　　四人打餐完毕坐落后，有人站不住脚。
　　“梁梓麟，怎么不见你的小跟班？”不愧是八卦先锋队队长没——张浅伊，蓝佳儿心里默念道。
　　“哪儿来的跟班。”梁梓麟顿了顿，看向北家晓“陈志明和舍友叫了濑粉。”
　　稀奇了，北家晓口上没否认，露出了一幅他没听说过的表情。
　　“哦，可能真有事吧。”张浅伊没多想，接了下一句。
　　是怕她告诉梁梓麟吗？才躲开他们，不怪蓝佳儿多想到这层。接下来，借着与北家晓说话，她偷看了梁梓麟一眼，人倒安逸地喝着粥，不见有什么变化。
　　既然真人回避她，蓝佳儿有另一个办法，她计划从记忆里重新认识这个人。
　　当然她有机会把一切都记错了。因为记忆会骗人，记忆并不允许任何与背景不协调的颜色存在，因为人往往只想记住符合她且乐于记住的，唤起她快乐的内容。这恰巧影响了蓝佳儿对陈志明的重新判断，记忆里早赋予了他特别的定位，况且与陈志明的交集里，她没记得太多与梁梓麟相关的情景，甚至说少得可怜。
　　唯一肯定的是，仅存在蓝佳儿的感受里，梁梓麟对陈志明看似不大重要。
　　起码她听过陈志明有跟她讲过关于梁梓麟的事。
　　而且经这么一回忆，那时候的梁梓麟好像曾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出现过一小会，又消失，反反复复发生过好几次，具体的来龙去脉，蓝佳儿不清楚。陈志明甚少提及他与梁梓麟的事。
　　“饺子不好吃吗？”梁梓麟留了好一会，这顿早餐，她吃得心不在焉。
　　蓝佳儿低头看了眼盘子里戳得没有形的饺子，耳朵一红，筷子勺子流利操作，一口闷了它，煎饺非常好吃。
　　上楼回课室的途中，梁梓麟塞给了蓝佳儿一瓶橙汁，特意嘱咐了一句。
　　“一口一口喝。”
　　这下，她的耳朵肯定又红了。

　　枯燥重复的学习，高中二年级愈发接近暑假，同学们来教室的第一件事，开空调，仿佛温度和学习有着莫大的关系。
　　蓝佳儿不大喜欢夏天，因为荔城的夏日之神十分尽忠职守，已好多天热浪倾城了。
　　况且理科班，男生居多，往往运动回来后，课室里充斥着酸臭的汗味，蓝佳儿想念随时放包里的鼻通，现在她没买到。
　　今天她早早回到宿舍洗好头，然而高温没随着日落降低，余热仍烘烤着地面，从宿舍的空调房出来后，蓝佳儿感到汗珠从太阳穴冒了出来，等聚集得差不多，它会像玻璃珠子一颗一颗地流下来。
　　特意放慢脚步，她从小就有这么一个想法，夏天是不是动得少些，汗就会少些，后来才知道流汗不单单与温度有关，与自身体质也有关，而非常不幸运，她是容易流汗的体质，接连串的容易出油，容易融化的妆容等。
　　好热，热得蓝佳儿忍不住把没完全吹干的头发绑了起来，没干透的缘故，只能用线圈型的橡皮筋，松垮地束好。

　　碰巧，今天下课迟了，他们不得不去宿舍楼下的篮球场打球，只能打半场，以致梁梓麟的兴致不算高，打了没一会儿，申请了换人下场休息，边喝水边在篮球架边上晃悠的他透过落地玻璃窗一眼看到从宿舍楼下来的蓝佳儿，定睛看她扎完头发，还给左右两边卷高了一小褶的衣袖口。
　　目随她走出宿舍门，梁梓麟掏出手机打通蓝佳儿的电话。
　　“喂，热了吧？”
　　一听到这句，蓝佳儿立刻东张西望地找人。
　　梁梓麟早有所准备地躲到瓷砖墙那边，没让她发现自己，反正他不承认，蓝佳儿就不能给他冠上奇怪的名号。
　　“热不热啊？”梁梓麟探头瞄了人一眼，没走远。
　　“梁大爷，那你觉得今天热吗？”天气的关系，蓝佳儿说起话来都觉得自己莫名地火冒三丈。
　　姑娘儿第一次给他喊别的昵称，梁梓麟颚骨升起：“本大爷热啊，打算吃冰消消暑气？”
　　“吃冰？”左思右想，作为南方人，更多的是吃雪糕、吃雪条，蓝佳儿没懂梁梓麟的意思，是别的玩意吗？
　　“去不去？”说完，梁梓麟走向放包处。
　　“你请，我就去。”
　　“你向前走，在大榕树下等我，就来。”
　　蓝佳儿忙回头，瞧见了篮球架下的他，一边拿上背包一边跟其他人示意先走的身影。
　　不得不说，冰的确有它神奇的魔力，期待下，热潮仿佛消退了不少。

　　校道里最为人性化的设计是边上种满了树，而且有些年头，蓝佳儿站在树荫下的这棵大树算得上元老级别，黑灰色的起伏树干以及环绕它周围，错综复杂的树径、树根缠绕而生，小时候她问过奶奶为什么这种大榕树的树干不像平时看到的树木，奶奶告诉她是树枝太多太长，倒着长回到泥土里。现在，蓝佳儿当然知道树枝与根是有所区别的，不过这就是奶奶和榕树给她留下的记忆，哪怕它可能是错的，也会根深蒂固地盘踞她的记忆里，追随她一生。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说话的是梁梓麟，她认得出他身上的味道。
　　刚想笑他磨蹭，但蓝佳儿一回过头看，猜到他大概是换过一身新的衣服，起码上身的短袖校服换了，没有呛鼻的汗味，是淡淡的柠檬香味。
　　“没想什么呢。”蓝佳儿笑着回答。她意识到原来男生也会这样，不仅仅是女生才会，为喜欢的人，精心准备。
　　想远了。蓝佳儿忙问道，究竟想带她去吃什么冰。
　　“还能有什么冰，刨冰啊。”梁梓麟甩了甩手上的请假条，让蓝佳儿跟上。
　　看来自己真的孤陋寡闻，学校附近有这么高级的玩意吗？刨冰小时候她听过无数次，但一次也没吃过，还是成年后和朋友去吃的，那时候基本变成韩式的绵绵冰，算是以前的一个小遗憾。

　　拐了好几个巷口，两人坐在这家店里，好比它是一间屋子，蓝佳儿更愿意将这儿比作成家里由大厅通往各自房间里必备的过道，像是把巷子搬进了里屋一样，最里头的称作制作区——厨房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的轰响，如果冰块有生命，那便是它们死掉时发出的的声音，旧式的小瓷砖，白色菱格里嵌入绿色菱格，一块一块铺满整个地板，白色砖上的刮痕尤为明显，这里的一切很旧、很简陋，但很治愈，哪怕对着她和他吹着风，那把吱呀吱呀响着的鸿运扇。她都很喜欢。
　　蓝佳儿好奇地望向梁梓麟，又一次觉得自己不了解他，哪怕现在了解到的也只是他很小的一部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多得小时候热衷逃学的自己，这是梁梓麟心里的第一回答，正因如此不是目前能说出口的答案。
　　“闲逛的时候，无意发现。”
　　“闲逛？”不大相信的样子，蓝佳儿打量起整家店，平常他们住宿生可没多少闲暇的时间出来逛悠。
　　梁梓麟趁其不备大呼了一口气：“周日，早了回来打球，饭后发现。”
　　点点头，蓝佳儿没追问下去，头再次稍越过梁梓麟往后面看去。
　　在榕树头第一眼见蓝佳儿的时候，梁梓麟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同，说不上什么，现如今认真端倪起来，他大约找到原因。
　　她的马尾辫和平常扎得高高的不一样，今儿松散地垂落于颈脖上，少了平时的活泼有力，多了些慵懒，梁梓麟仿佛能透过现在的她看见成年后的蓝佳儿，大约她平常就是这么随心地绑着头发待在家里，随心而自在地过日子。真好。
　　“一直看着我干嘛。”梁梓麟的视线停留得实在过长了些，惹得蓝佳儿的好奇心被吸引回眼前人的身上。
　　虚晃一枪，梁梓麟拎起她后背一小簇秀发：“不觉得，你有些不顾形象吗？”
　　摆出一脸嫌弃，实际是不想她这么回课室里被其他同学看见。
　　“太热了，我头发又没完全吹干。”蓝佳儿实在受不了湿漉的发尾披在肩上，闷住皮肤的感觉，那处的毛孔像是无法呼吸一般。
　　她伸手摸了摸发尾，干爽了不少，一把扯下橡皮圈套进手腕，风扇正好吹往他俩坐的方向，安逸。
　　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她应当接纳自己。
　　不论顶着的是鸟窝，还是吹得乱哄哄的散发，她选择以最舒服的状态面对他，而不再露出胆怯的眼神，防备着他。这才是真实的她。
　　“冰还不来呢。”蓝佳儿凑近了梁梓麟问道，“我们赶得回去吗？”
　　风一吹，她的发丝顺势拂上梁梓麟的脸，他没躲，也没想躲，凑近了些：“回不去的话，我就带你去逃课。”
　　唯有光与风，谁都没发现，他俩牵绊上的发丝，在夏日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