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读万卷书 ...
-
宫玉唇角勾起，看向身后无尽的枯木林：“十里梅林的梅树不开花，盖因树下藏了冤魂无数。一一超度，需十数年之功。”
乔嘉霖垂下双眸，遮住发亮的眸子。一个善良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感到兴奋。她一面同情这些悲惨的尸骨，一面感到开心，若是能超度这里所有的冤魂，她会有多少功德入账呢？“这些不幸的人，我怎么能让他们继续痛苦下去呢？请让我现在就送他们往生吧。”
“你灵力微薄，超度不了这么多冤鬼，我可以教你修行。”
“法不轻传，经不贱卖。你教我修行，条件是什么？”
“没有条件，我正好想教别人修行，让你撞上了。”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反正这石头精也有八百岁了，拜他不亏。
“等等，我没想收你为徒，你快起来。”宫玉眼疾手快，猛地把她扶住，没让她拜下去。“你认我做师兄，我也能传授你知识。”
如果说收她为徒可以让她尽徒弟的义务，认她做师妹可以为他带来什么呢？乔嘉霖心中疑惑，随即把念头抛开，没准这石头精没什么担当，或许本事就那么一点。不拜他为师对自己又没什么坏处。人家都愿意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秀姑见过师兄。”乔嘉霖双手抱拳，对宫玉一拱手，勉强算是拜了山头。
宫玉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笑了笑，“嗯。”
“师兄，你这一身本事，从哪里学的啊？”
宫玉抬手指向头顶：“精怪生来就会修行法门，生而知之，算是师承天地。”
“师兄师承天地，我师承师兄，这么算，我也算天地的弟子了。”
“天地不说话，你说是就是了。”
“师兄自陈师承天地，不也是欺负天地不会说话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况且我天生地养，这么说也没有问题。你们人类有父母生养，有师父教导，和天地攀亲戚，不是太贪得无厌了吗？”
忽然听宫玉提起父母师长云云，乔嘉霖的思绪也飘到了她远方的亲人身上，她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只感到遗憾，早知道会穿越的话，她一定更加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光，不再用“来日方长”来敷衍他们，糊弄自己。
“你在想什么？”
“......师兄会羡慕别人有父母吗？”她忽然有些好奇，是不是没有家人，就不会因为失去家人而感到痛苦？如果她是孤儿......算了，有家人还是挺好的。
“我从来没想过。这就像我问你，’你会羡慕猫有尾巴吗‘一样，你不知道有尾巴是什么感觉，所以回答不上来。人类都像你这样充满好奇心吗？”
“人有很多种，并不是谁都像我这样。师兄，你生而知之的话，岂不是没有自己学习的经验，这样能教好弟子吗？”
宫玉轻笑一声，念了一句口诀，食指发出莹莹蓝光。他抬手，食指点在乔嘉霖眉心：“耗费些许法力，就能施展醍醐灌顶之术。”
宫玉收回手指之后，乔嘉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约莫一炷香，并未感受到什么玄妙的感觉。“师兄，你不会在骗我吧？我什么也没学会啊？”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师兄我修习了醍醐灌顶术，免去了我传授知识的苦恼，你又没修习顿悟术，凭什么省去学习的过程呢？回去睡一觉，梦里自有法术等你参悟。”
她叹了口气，学习这件事，换了个世界，还是没有捷径。“师兄说的有道理。”假设她是一台电脑的话，现在控制界面上应该会弹出一个对话框：【您的师兄给您发送了一份压缩包......解压失败，请释放后台内存后，再次操作】
她灵光一闪，打开系统界面，【神通】处果然亮起了红点。
点进去一看，神通多了一项【他心通】，正处于未解锁状态。按宫玉说的，回去睡一觉，就能学习这项神通了。
乔嘉霖看宫玉的眼神立时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杀人，见死不救，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他大方送神通的样子好迷人啊。石头精活了八百年，应该会不少东西吧？
“师兄，你还会什么法术呢？”
“我以为你很有悟性，窥得修行法门之后，应该会懂得戒贪嗔痴的道理。”
“多学学总没坏处，这样我出去行走江湖，才不会丢了师兄的脸面。不然随便一个什么人啊，妖啊，鬼啊的，就能往我身上踩几脚，您脸上也无光啊。”
“你要出去行走江湖？”他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山谷冤魂总有超度完的一天。天下之大，肯定还有更多地方需要我。”她还需要去更多地方刷经验。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不够强大。
宫玉垂下眼帘：“是啊，出去行走江湖，多自然的事......外面太危险了。找个清幽之地，闭关修行。在山里慢慢修炼，成仙短则百余年，长不过数千年。得道成仙之后再去行走江湖不好吗？”
“慢慢修炼是很好啦，可是我是凡人，至今二十年的生涯对我来说已经很长了，像永远那么长。我不理解，在山里蹲千八百年之后，再做事是什么样子。我想一边修炼，一边做事。”
“哪有那么容易，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你用有限的时间做一件事，或许能做好。贪得无厌，只恐十事九不成。事有轻重缓急，先得道飞升，再造福苍生，不是更好？”
“师兄修炼了八百年，现在也仍未飞升。修仙谈何容易？如果修行了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修行于我何益？”闭关千八百年之后再攒功德，恐怕系统都生锈罢工了。那个时候，生命中二十年是乔嘉霖，八百年是秀姑的她，还是她吗？
头顶忽然覆盖上一只手，乔嘉霖抬头望去，宫玉叹了口气，：“如果非做不可，尽管去做就是了。心无所住，才能更好修行。”
心无所住？她在《四十二章经》里见过这句话。“师兄念过佛经？”
“以前看过。”宫玉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乔嘉霖仍旧探究地看着他。
“我几百岁了，看过什么都不奇怪吧？”
这样刻意解释，反而更奇怪了。宫玉没事会找佛经看？她是不信的。不知道教他佛经的，是是出家人还是居士？如果恰好是一名女居士，就有趣了。
“你在想什么？”
“女居士。”乔嘉霖出着神，被宫玉猛地一问，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她自觉失言，生怕激起宫玉的心事，忙低下头，琢磨着怎么把话圆回来。
“什么女居士？你想修佛？”宫玉疑惑道，浑然没把这三个字往心里去。
“是有这个想法来着，不过也不是很急。”乔嘉霖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要是宫玉真和什么女居士有过一段故事的话，他也总算有了弱点。可惜了，要抓到他的把柄，还有的等。
乔嘉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娇娘来找我？她不给我送饭吗？”
“她说来哄你的。她认定你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去。给死人送饭，这里的人可没有这么好心。”
“可是事实上我还活着。我还会饥饿。师兄，你那里有食物吗？”
“当然——”
乔嘉霖期待德看着他。
宫玉清了清嗓子：“当然没有，我不吃东西的。”
“师兄，这山谷当真什么吃的也没有？”
“这里只长些枯枝野草，连耗子飞鸟也不愿意过来。”
“人家修行都找些仙山福地，怎么你就选在这种荒郊野岭修行呢？”
“为了宝物，现在这宝物在你肚子里了。”宫玉阴恻恻地盯着乔嘉霖的肚子。
乔嘉霖呼吸一顿，“师兄剖开我的肚子，能取出宝珠吗？”
“哼，”宫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乔嘉霖叹息道：“等我饿死了，师兄再剖腹取珠也不迟。如果非要在饿死和剖腹而死里面选一样，还是让我饿死吧。这样死的体面一些。”
“倒不必这么着急。你又不急着修炼，想也知道，你剩余阳寿不过短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你死后，我再把珠子取出来就是了。我倒是更期望你能活的久一些。”
“......你既想我死，又盼我活长一些，真是矛盾。”
“假使你也活了八百年，就不会感到疑惑了。”
“你的八百年，一定是寂寞的。”
“寂寞？时间久了，就不知道什么是寂寞了。活得越久，反倒越把握不住时间。像你们，仿佛生来就有一种天赋，你们把时间分割出来，年里有月，日里有时......时间被你们紧紧握在手中。”
“师兄尝试过走进凡人的生活吗？和凡人生活在一起，就能分享凡人紧凑的时间了。你若亲自体会过，你就会理解凡人的痛苦，决不会羡慕凡人。”
宫玉回过头，用不同寻常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凡人的痛苦，也是众生的痛苦。无论妖鬼神仙，都得在六欲七情八苦里滚一圈。没有一颗坚强的心，又怎么能驾驭强大的力量呢？”
“师兄出去历练过吗？”
“没有。”
乔嘉霖心中暗道：怪不得这石头精这么弱，按照他刚说的设定，他这八百年算是光闭门读死书了，空有一肚子知识，却缺乏实践，不过【百邪不侵】就能让他束手无策。“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外面很危险，多的是人满世界找我们精怪，巴不得杀了我们，浑身入药。”
“师兄修行了八百年，外面还那么危险吗？况且师兄又是石头精......应当没人打师兄的主意。”
宫玉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我这样的就更稀奇了！我的骨头可以用来炼器，浑身碾碎可以入药，魂魄被鬼修摄去也能增长修为......我区区一只八百年的石头精，没有自知之明地跑出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哦？那师兄准备怎么在六欲七情八苦里滚一圈？”
“......我藏匿在这里，观察你们，搜集你们的书籍。我有的是时间，一定可以从里面悟出来。”
这个师兄好从心啊......这就是他博览群书的原因吗？啧，假设观察别人的生活、阅读书籍就能体悟凡人的痛苦，并且从中超脱出来...... 那每天都在刷剧和看小说的御宅族岂不是早就原地飞升了？
“如果要从什么里超脱出来，先走进其中是前提吧？师兄现在还游离在凡人的世界之外呢。”
宫玉的神情冻在了脸上：“要说参与凡人的命运，我做过的唯一的事，就是终结某些人的性命，对大部分人的悲剧袖手旁观......”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读万卷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