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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雨覆云翻天欲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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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这件事,对于两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首先扳弯了铁栏,然后击昏了数个士兵,最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了倚翠山上。
“唔,好新鲜。”洛锦忘情地呼吸着,笑道,“监牢里的气味,简直不堪忍受。”
忽然他笑容一滞,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面色倏然大变。
提气时,丹田空空如也。
内力竟然消失了。
薛天煜并未察觉他的脸色变化,而是仰头看着天空,轻声道:“看样子,是要变天了啊。”
“小外甥,你方才在监牢里说你要成全我。”洛锦勉强带出一抹笑道,“你想成全我什么?”
“你进监牢来干什么,我就成全你什么。”薛天煜低下了头,嘴角噙上一丝温和的笑。
闻言,洛锦本就白皙过人的肤色愈加苍白。
“我既然能淡定地被陷害成为死刑犯而不做任何反抗,不过是为了帮助你接近圣娘。”洛锦极力保持着笑容,尽管脸色煞白可怖,“自然,我也是要求会有回报的。当你接触圣娘成功,我的报酬自然也少不了。”
“到这里不得不说,大姨丈你确实很聪慧。”薛天煜忽然俯下身来看他,檀黑色的眼中浪蕊浮花,“你进了天牢,一方面可以卖我个人情,一方面可以进行你的计划。”
洛锦没说话,但额头上已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若我没猜错,你的计划便是与圣娘接头吧。”薛天煜眼睛眨也不眨,定定地盯着他。
洛锦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乱打诳语是不好的。”
“乱打诳语?”倏忽薛天煜仰天一阵长笑,笑得眼睛似乎都泛起了泪光,“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洛锦再一次陷进沉默,黛眸异常明亮。
“大姨丈,其实那个圣娘不是真身吧。”笑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湿润的黑色眼中宛如寒沙带浅流,腻水染花腥。
“你想说什么?”洛锦的脸色愈来愈白。
“我想说,方才与我于监牢中畅饮之人,才是真正的圣娘。”薛天煜淡淡道,檀色的瞳仁比黑曜石还要透亮。
洛锦沉默许久,也启唇微微一笑:“小外甥可知,你刚刚说了什么话?”
“大姨丈何必推脱呢。”薛天煜的眸中染上寒意,“这个位置,不是多少人撞破脑袋也争不来的么?”
洛锦冷静地打断他,轻笑道:“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女子?”
“凭你是圣娘。”薛天煜洒然一笑。
“那么,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圣娘?”洛锦脸上滚落的汗珠愈来愈多,“我的右手五指指尖,并没有荆桃花状的胎记。”
“因为那荆桃花状的胎记,长到了你的手背上。”薛天煜笑得温文尔雅,“你手上缠绕的那多姜花,便是为了遮盖住那个胎记。”
洛锦闻言亦没有答话,而是用指尖拂去了脸上的汗珠,只见手背上那一朵白色的姜花纤尘不染,煞是晶莹。
“实际上你还不知道罢?”薛天煜“唰”一声打开象牙白玉扇,摇晃起来,“诗织国的‘双璧神器’,并不都是属于诗织国的。”
“你说什么?”洛锦沉沉地开口道,原本清澈的嗓音有些喑哑。
“掠月鞭,其实是属于湘弦国的神器。”薛天煜悠悠地道,“只有圣娘,才能使用掠月鞭。”
洛锦青黛色的瞳仁顿时一缩。
“许多年前,湘弦国圣娘曾与诗织国一位王爷相爱,圣娘将掠月鞭送出作为信物,但由于圣娘不可成婚,所以她只有黯然回国。而那位王爷,后来因为篡权夺位,坐上了诗织国的皇帝宝座。那根掠月鞭便和诗织国的神器梳云剑放在了一起。时间一久,便成为了诗织国的‘双璧神器’。”薛天煜不紧不慢地说道。
洛锦的手忽然轻颤了一下。
“多少年来,从未有人能让掠月鞭发挥其能力。”薛天煜笑睨着洛锦,“而你却让它甘心跟从。这只能说,你就是圣娘。”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洛锦的笑容晦涩不堪。
“从第一面见你便开始怀疑。”薛天煜悠哉悠哉地晃着扇子,“你的武功不仅高强且奇异,无人会使同样的招数。而且你的眼睛颜色和手上的姜花,都让我不得不起疑心。”
“事到如今,竟是这般结果。”洛锦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自嘲的笑,“薛天煜,是我错了,从来便不该小觑了你。”
他擦了擦汗珠,复又道:“我的眼睛为什么是黛色,而并非真正西域人的蓝色,是因为我娘是湘弦国人,而爹却是诗织国人。”
薛天煜徐徐扇着扇子,只是嘴边笑容消失殆尽。
“一个黑眼珠,一个蓝眼珠,本应生出黑眼珠或是蓝眼珠的孩子,没想到我的眼珠颜色却在黑色和蓝色之间。”洛锦苦笑道,“我娘诞下我那一天,我家院落里的荆桃树一夜就结满了荆桃,成堆成堆地落了下来。然后我的手背上,有一个这样的胎记。”
说着,他将右手从莽袖中伸出,缓缓解下了缠在手背上的姜花白绸。白绸一圈圈解下,只见那被白绸覆盖的手背处,长着一朵银白的荆桃花图案,花瓣透着浅粉色,真实得就像真正的荆桃花盛放在白皙之葇夷上,显得尤为冶艳妩媚。
“我诞生的那一年,正好是过了上一任圣娘诞辰的十年,那一年也没有诞下任何右手五指指尖有荆桃花状胎记的女婴。因为爹是诗织国人的原因,血缘与湘弦国迥异,所以我的瞳色和胎记都与以往的圣娘有所不同,再加之我诞生时那一夜满园花树落荆桃,皇室的人便认定了我是圣娘。于是想将我接到皇宫抚养,可是娘不愿意,拼死抵抗。”
说到这儿他鄙夷地笑起来:“你可知道?我们湘弦国是不准同外族通婚的,我娘与外族人通婚,本是要坐一辈子牢,但由于诞下了圣娘的缘故,所以皇室便缓了她的罪,让她吃十年牢饭便是,可是由于她死活不愿意将我交予皇室,皇室的人终是恼了!不过诞下我后三天,她便因为抗旨之罪砍掉了脑袋。”
薛天煜深深地望着他那双瞳色奇异的黛色眼睛,没有说话。
“后来,我爹由于承受不了妻离子散的悲伤,投湖自尽。我竟然因为自己被选定为圣娘的缘故,害了两个本不应死的至亲之人相继离世!你说,你可说我愿意做这个圣娘么?即使是身份高贵享尽荣华又如何?我从小在冰冷的皇宫长大,没有一丝人情体恤,皇室之人教我习武,教我打仗,把我磨砺得狠心冷血,那段日子我又有哪一天是开心过?”
洛锦情绪一激动,气息顿时开始不稳:“终于有一天我再也不堪忍受,安顿了一位信得过的手下暂摄圣娘之位,带着一群天赋极高的孩子出了湘弦国,意欲在江湖上有番作为。我锻炼她们的能力,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终于是闯出一番天地。明珰本是我的丫鬟,但天生聪颖又是习武奇才,我便让她创立了挟浪教。她终是不负我心意,挟浪教愈来愈大,竟以迅猛之势发展成为江湖第一大教。”
顿了顿,他转过头看着薛天煜,继续道:“我相信你也猜到了,我让明珰去竞选武林盟主是为何。我虽然身处江湖,但我是圣娘,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国家。明珰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执掌武林,权力极大,以后若是湘弦国有了战事需要打仗,江湖人士可以听她差遣。我湘弦国也多了后备军。”
薛天煜闻言只是微微颔首。
“今次‘圣娘’到访诗织国,本也是我策划的。我要与她商量些许事情,想找个机会碰头。哪晓得被当做刺客,身陷囚笼,反而更理所应当地与她见了面。”洛锦的脸愈来愈苍白,呼吸也愈来愈不平稳,“小外甥,你是故意的么?故意陷害我然后看我如何反应?”
“可以这么说。”薛天煜点点头。
“我真是不该小觑了你。”洛锦叹口气摇摇头,“只是我很奇怪,就算是我武功奇特你又怎会怀疑到圣娘身上去?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掠月鞭是属于湘弦国的?”
说到这儿他的眼中忽地光芒熠熠,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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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
可我不能再继续沉醉在梦中。
所以我不得不醒。
所以我不得不有这些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