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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纱窗怨 夜静宫深人徘徊(上) ...


  •   九天,时间说短不短,但也不算难熬,在旭轮一声声稚嫩含糊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过去了。高氏读书有限,时常羡慕张娟娘博学,而后者谦称自己只是略读过几卷书。

      到了除夕这天,武媚如旧一早就离开了蓬莱殿。众宫人却比之前忙碌了许多,倒不是做苦力,而是捧着卷册不时的清点礼品,好像是因为诸亲命妇会在元日朝贺皇后,于情于理,皇后自然要给点东西答谢各方对自己的忠心支持啦。

      不久,守门的宫奴来报,道是内府局来人,想请示武媚用以赏赐的绢缎、杂彩可有短缺。很快,一行人行至殿外,宫人都称为首之人为‘内府令’,不知是哪个衙门的首脑。

      那人却无骄矜之色,指他身后的一干随员,十分客气的说书吏会一一记录,请各人只管报来。然后,那内府令来拜旭轮与我,还不忘耍宝,把个普普通通的陶响球给摇出了几个音调花样儿,旭轮乐得直拍手,拉着他不许走。

      又一会儿,有自称司膳司的人登门,道是因酂国夫人爱吃糖蟹,昨日又给她府上送去十瓮,请蓬莱殿一同记档,日后礼部如果复核也方便。心话这和我想象的皇室生活太不一样了,礼部复核?礼部不是专门搞国家门面工程的机构吗?怎么皇上的老丈母娘吃点腌蟹还得‘惊动’礼部呢?这大唐也忒抠门了吧。

      又一会儿,来了一人自称是宫正派遣,还拿着一本名册,道是本年内罚戒的隶属蓬莱殿的宫奴,请查看是否无误,就此便封档了。高氏与张娟娘默契对视,心知那名册之上必有秦氏。得帝王临幸却未能得宠,一个大活人就如同一阵风沙飘过,变成草纸上的几点墨字,很快便会被人遗忘。

      巳时左右,我又饱餐一顿,腆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舒舒服服的窝在张娟娘的臂弯。李旭轮扒拉我,我装睡,半步也懒得动弹。

      这时,李显蹬蹬蹬的跑进殿中,另有一女童并一个十分壮实的男孩紧随其后。宫人们担心李显磕了碰了,不住的请他慢行。李显伸手便要抱我,娟娘推说我吃过奶才睡下,被吵醒便要哭闹。

      李显转而抱起旭轮:“吃吃睡睡,晚晚好生无趣!”

      女童凑到娟娘身旁打量我,她颇为讶异:“阿七,这竟是你阿妹?春日见时,你阿妹不及我家猧子高大,模样亦蠢钝。”

      男孩好不羡慕:“赵娘子养有猧子?唉,我从未亲见呢。”

      女童不禁得意:“这是自然,猧子何其稀罕?未得亲见者不止你一人。武德七年,故高昌王麴文泰遣使献雌雄各一,中原始有拂秣犬,我家猧子便是那双贡物之后,虽说偶有胡商于西市叫卖,却如何比得我家猧子来源纯正?”

      拿我和狗比大小,还骂我长的蠢,我当然很不开心,不禁幽怨的斜睨那个臭屁女童,见她脸盘素净,五官端正,梳着一双俏皮的双螺髻,算不得漂亮却是灵秀清丽。上着鹅黄对襟绫袄,下为碧沉襦裙,不看胸前佩挂的一圈金灿灿饰物,单看衣料上的繁复刺绣,就知她家不差钱,绝不可能是李显的侍婢。

      听男孩称她为‘赵娘子’,再联想李显与李贤的对话,我估计她就是让李显脸红心虚的赵子嫣,不过呢,我平心而论,她比李贤形容的‘中等尔尔’还要好看一些。

      见他二人聊的不亦乐乎,李显吃醋了,他高声插话:“宫苑亦圈养猧子,宫人道是水土不服,死猧十之七八。”

      “李七郎!”,赵子嫣听了直跳脚:“你可是咒毒我家猧子?!”

      李显嘿嘿傻乐:“或死或残,我抱一双送与子嫣可好?”

      如此讨好溜须简直比骂人还要恶劣,李显没能换回人家赵子嫣的嫣然一笑,却得到一个大大的翻天白眼。男孩见形势太过尴尬,便机灵的岔开了话题,央李显让他抱一抱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咧嘴直笑,众人便知我‘睡’醒了。旭轮赶紧让李显放下自己,锲而不舍的扒拉我,意在让我陪他玩。

      李显才要抱我,旭轮却张开双臂护住了我,他抽抽嗒嗒的委屈问哥哥:“阿兄是将阿妹让人?阿妹往后住别家?”

      众人哄堂大笑,赵子嫣佯装要拍旭轮的脑门,口中笑讽:“阿八笨笨。”

      李显冲旁人挤眉弄眼,他故意吓唬弟弟:“正是正是,我将晚晚让与多祚,晚晚不复是你我阿妹!旭轮若能出得宫门,直去务本坊探望晚晚便是。”

      李显作势要抢我,旭轮担心被他抢去,偎着我哇哇大哭。赵子嫣和李多祚乐不可支,高氏与娟娘却是苦不堪言,又不敢责备李显,只得哄慰旭轮。

      我是真生气了,扬手便挠向李显的脸,留了一道浅浅红痕,倒是没刮出血珠儿。不料李显受惊,又是跺脚又是尖叫,李多祚嘲讽李显的胆子比鹌鹑还要小,送诨名‘小胆娘子’。

      李显觑着赵子嫣的反应,不服气的大嚷:“何曾是我无胆!我只是。。。我只是。。。晚晚虽矮短,可食量惊人,终日饱睡,颇有气力,若被晚晚捶打,皮肉大吃痛呢。”

      “啧啧,何人竟遭襁褓女婴捶打?快教李二见识新奇!”

      李弘与李贤两兄弟翩然而至,皆着紫衫,腰系玉带,脚蹬乌靴。东首李弘,内秀若月之将出。西首李贤,熠熠若正午之阳。唯一不同的是,李弘所佩一应玉饰皆为黄白,而李贤所佩玉饰为青黛,倒同李显是一类颜色,姑且推测是因身份之故。

      一见他二人,李显高兴,赵子嫣也高兴,格外的高兴。我直替李显悲叹,完了完了,无论李弘或李贤,总之这位骄傲的公主之女对李显没兴趣。上赶着不是买卖,过度的殷勤只会惹人反感。

      “阿六!” 赵子嫣笑嘻嘻的向前迎去。

      李贤面色转黑,他伸直了胳膊,不许赵子嫣靠近自己:“贤见过。。。表姑,问表姑安否。”

      噗,我又是忍不住大笑,终于弄清楚了赵子嫣的身份!本以为她妈常乐公主是李治的某个姐妹,原来竟是高祖李渊之女,李治的亲姑妈!我好不纳闷,李治有意让表妹给儿子做王妃,这辈份。。。是不是有点乱啊。

      赵子嫣摇头晃脑道:“不情不愿,沛王恕我不受此礼。”

      李贤火大,却听李弘轻笑:“赵家娘子既为长辈,还请莫与六郎计较。”

      “既是太子有令,”,赵子嫣小脸一红,不敢多看李弘:“那便罢了。”

      我心中又是一叹,面对李贤如此俊逸夺目的少年郎却不感兴趣,恐怕赵子嫣喜欢的其实是。。。

      旭轮伸手要李弘抱,李弘立刻俯身抱起了幼弟,得旭轮热情亲吻,李弘粲然一笑,也亲了亲旭轮的脸颊。

      李贤也凑过去逗弄旭轮,忽对李弘道:“右舍人所托玩器,弟已送至赵府,阿兄大可宽心。”

      赵子嫣甚为惊喜:“几度疑心阿六为何送礼,子嫣多谢殿下赏赐。”

      李弘笑视赵子嫣,他空出一手,轻轻的抚了抚她衣袖:“圣人向来礼遇长公主,下月值娘子嘉辰,弘。。。略表心意。”

      李显在旁听了半天,又一次展示直男式讨好大法:“我亦未忘子嫣生辰,子嫣中意何物?我吩咐奴子购置。”

      赵子嫣小脸一皱,颇嫌弃道:“真若未忘,便该及早送至我家,何须今日来问?阿七必然无心。”

      人见人爱的女孩子,一落生便似泡在蜜罐里,便是自傲乃至自负都是那么的有底气,我非常羡慕甚至嫉妒赵子嫣,她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年纪,即使人生这条路还很漫长,但我相信,以她的出身,加之她将要嫁入天下第一的人家,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她这辈子都不会尝得人间疾苦。哦,如果嫁给李显可就要倒大霉了,可我怎么记得他老婆姓韦呢?赵子嫣最后到底嫁给了谁?

      李贤抱着我坐在一旁,看好戏似的望着那三人:“三郎非是不慧而是蠢笨啊。”

      李贤突然坏笑,我抬头鄙夷的看他,倒把他吓了一跳,却又立刻恢复如常,用耳朵亲昵的反复蹭我后脑勺:“香香软软,我顶顶喜欢阿妹。”

      兄友弟恭,一片和皆啊。

      我打量这四个将在未来对大唐影响甚深的同胞兄弟,心话我纵不害人,却也不能把这天家当作是寻常人家,说话做事都须留个心眼,看三步走一步,尤其讨好当权者总是没错的,毕竟保命为上。坦白来说,我不愿与李弘等危俭分子过多接触,等他们一一爆诈时,我可得躲的远远的啊。

      我尚不知自己的身份,但这并不重要,我是顾月晚,我不是他们的妹妹,永永远远,无论他们如何疼我,我所求只是独善其身。嗯,没错,既然历史早已注定,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力量微薄,好如漭漭洪流中的一滴水花,我无需愧疚,也不会落井下石,只要静静的看他们各自凋零即可。至于我心爱的小哥哥,他极有可能是最后的赢家,但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除了自保,我还必须保护他,免他受诸兄连累。

      因见李弘十分喜欢旭轮和我,赵子嫣便也不吝夸奖我们。我心中冷笑,假如没了‘皇太子’头衔加持,她还会对李弘如此倾心?反正,如果是我呢,我就会选抱着我蹭来蹭去的李贤,帅的一塌糊涂,瞎子才不选李贤呢。

      唉,这宫墙内的人啊,个个都不简单,心思复杂难测,六七岁的黄毛丫头都懂趋炎附势,当然,很可能是我还没学会宫城的生存法则。

      李显对李贤的一件佩饰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兴冲冲的问李贤:“往日未见阿兄佩戴此物,可是兽齿?谁家玉人所赠?”

      “非是女子所赠,”,指腹摩挲着那块象牙状的饰物,李贤面露得色:“秋日游狩南山,阿史那道真与伽那向我引荐一位突厥王裔。。。”

      李弘忽插话:“道真与伽那竟随阿弟游狩?二人这般清闲?”

      李贤顿时不自在,他眼神露怯:“道真正值旬休,至于伽那。。。唉,阿兄知其乃归义王嫡孙,虽任职武卫,向来未得重用,弟邀其随行,伽那大觉荣幸呢。”

      李弘轻叹,未再多言。只听这两人的姓氏,大概率不是唐人,不过,我并不懂李弘担心的点。

      见兄长未加责备,李贤接着对李显说:“我见这位新识所佩缨穗新奇,直言不同于大唐风物,此人当即解下相赠,我心中喜欢,便却之不恭喽。彼道是离家时姊妹所予,这兽齿出自漠北头狼,佩之可保主人平安,亦可慰思亲之情。我闻言本欲归还,彼却说与我有缘,请我放心留存。”

      李显‘哦’了一声,神态忸怩,一看就知道他想要那条狼牙缨穗。李贤睨着弟弟,明明看透却就是不说透。

      李弘问李贤:“诸突厥王裔在京都者,伽那身份最为尊贵,这位新识是何出身,能得伽那引荐?”

      李贤稍作回忆:“伏念,归义王从兄之子、伽那堂叔,太宗讨高丽时,其父乃怀化郡王麾下,中流矢而亡,伏念乃遗腹子,突厥人惯以幼子守业,其长于定襄,此次新来长安,对我中原风物多有敬叹。”

      “阿史那。。。伏念。。。” 李弘若有所思。

      少顷,李贤正与李显、李多祚夸耀自己的猎物何其丰厚,李弘严肃告诫:“阿史那氏自古居处无常,以射猎为业,故而擅骑马,可助你精益马术,然毕竟。。。破亡之余,日后少要往来,岂不知万年宫之祸?!”

      许是觉得兄长过于谨慎,李贤试图解释一二,却听宫人通传,道是酂国夫人与韩国夫人至。几人纷纷起身,高氏抱了我又拉着不知所措的娟娘,与众皇子一齐到殿门外迎候。

      很快,一行人沿阶而上,满头银丝慈眉善目的老太在前,另一中年美妇落后半步,亦是珠翠华服,眉宇间虽肖武媚却多了几许柔弱。赵子嫣怔愣愣的望着那美妇,说不出的艳羡。

      “阿婆!阿婆安否!”

      李显快跑着迎上前去,老太喜滋滋的揽抱住李显:“安好!安好!哎唷,三郎愈发强健,阿婆如何不欢喜。”

      赵子嫣掩嘴窃笑,她对李多祚道:“佛光王素爱荤腥,如若清瘦,却是怪哉怪哉呢。”

      李显转头又问候那美妇,美妇微颔首,客套的温声回道:“周王安好。”

      这老太便是高氏数次提及的武媚之母——酂国夫人杨氏,位在诸王公母妻之上,听闻年已八旬,可看这精神头,说七十都有点过了。而那位娇媚无俦的美妇,哈哈哈哈哈,正是害的武女皇憋了一口怨气的亲姐姐—— 韩国夫人武氏。单就外貌来说呢,此女比之武媚不差分毫甚至略胜一筹,难怪能得李治爱幸,造就另一段风流韵事。

      注意到李显身后还有个跟屁虫,韩国夫人眼神微变,她稍俯身,笑问旭轮:“姨母极少与旭轮相见。”

      眼生之故,旭轮别过脸,他怯声道:“姨母安否。”

      韩国夫人轻抚旭轮的小脑瓜,皓腕似霜雪,柔声笑道:“乖娃娃。”

      爱出风头又碎嘴的李贤此时却似换了一个人,他异常腼腆,低头唤道:“贤见过二位夫人,夫人安否。”

      韩国夫人恢复了先前的客套,酂国夫人则拉过李贤的手,满面笑容:“二郎着奴子所送兽皮,阿婆不舍穿戴呢。”

      李贤笑说:“阿婆若将其束之仓房,岂非误了孙儿一片孝心?”

      上年纪的人都爱听漂亮话,尤其是自家儿孙:“哎唷,那我确确非用不可呢,这两日便教奴子将兽皮鞣炼。”

      李弘执家礼欲拜,酂国夫人陡然拘束,老太太慌忙制止:“不敢,不敢,殿下多礼!”

      见外婆确实不安,李弘于是顺势罢手,他笑问外婆:“孙儿久未请安,阿婆康健否?”

      “岂敢劳殿下惦念,”,酂国夫人欣慰不已,她替李弘略整衣袖:“比来宫中事杂,皇后嘱我留待宅中,我对殿下诸王分外牵挂。殿下乃国之储贰,凡进膳安寝需不误时,望自保重。”

      李弘道:“阿婆不必担忧,东宫署臣常有进言。”

      李显抱着酂国夫人那只粗不细的腰身,不满哼道:“混人谏言阿耶废后,孙儿数夜难眠呢!”

      赵子嫣大惊:“废后?!”

      不愧是武媚的亲娘,酂国夫人立刻愤愤不平的扬声道:“分明是上官仪私通庶人在先,欲中伤皇后,徐图储位,幸赖我主英明,洞察贼子之谋,安定社稷。贱奴安敢在周王左右造谣生事?!需拔去蠢舌!”

      李显有点懵,他当日与李多祚藏猫猫,一不小心就睡在了殿内,被迫听到上官仪的进言,当真以为老爹有意废后,却没想到其他人绝口不提,仿佛整个事件只是因李忠不甘失去储位引起的,李治顺利的解决了逆子逆臣,如此而已。

      李弘温声道:“阿婆所言在理。七郎天性率直,合该选循规守职之人侍奉左右,唉,掖庭割配奴婢一向良莠不济,实属无奈。”

      众人进殿,没聊片刻,李弘带头告辞,说什么等入阁守岁时再叙。赵子嫣跟着李弘走,李显自然也不肯多留在蓬莱殿。

      送走他兄弟,酂国夫人这才得空来抱我。虽是初见,但我总觉她格外面善。如果我阿公阿婆没得病,二老健健康康的看着我长大成人,看着我工作挣钱,那该有多好啊。

      “阿婆。”,我情不自禁的唤着酂国夫人,泪眼模糊:“阿婆。”

      杨氏惊喜不已:“哎唷,尔等可也听清?二娘正唤我呢!”

      高氏替我擦泪,笑着恭维:“公主盼见夫人呢!近日公主尤爱学舌,皇后甚慰。”

      酂国夫人吩咐家奴打开带来的那些油匣,无不是珍玩玉器,有人奉上一双金光灿烂的造像,高约四五寸,雕工精细,惟妙惟肖。

      酂国夫人递给旭轮一个小狗,又把一个小老鼠交给张娟娘代管。旭轮张嘴就咬那金狗,不高兴的说不甜。惹得酂国夫人开怀大笑,忙吩咐奴婢取来蜂蜜涂抹金狗,好教旭轮心满意足。

      片刻,内府局送来蓬莱殿所需的一应物品,自宫门至殿门摆开了大大小小的箱匣。酂国夫人请高氏和娟娘去查看都是什么,高氏见旭轮伏在酂国夫人膝头睡得正香,我也昏昏欲睡哈欠连连,便拉着娟娘走了。

      韩国夫人忽幽怨道:“旭轮。。。凭何获。。。”

      “阿顺!”,杨氏面色惨然,她觑着旁人,不悦的低斥女儿:“旭轮最幼,至尊素来偏爱,你安敢不许!”

      韩国夫人没有强辩,母女俩都很不自在,酂国夫人无意识的抚摸旭轮的小脑瓜。我好不纳闷,不知韩国夫人为什么会讨厌一个小毛头,之前见她对旭轮的态度,还以为她很喜欢旭轮呢。

      “阿娘心亦偏,”,武顺夫人骤然泪下,委屈至极:“二娘自小。。。以至今日,阿娘仍只苛待女儿。”

      酂国夫人面露疲态,说话也不如先前中气十足:“好啊,你怨我苛待?三女同出一腹,我为何只苛待你一人?原不过是二娘入宫那年,我以私囊余钱购置上等衣料为二娘裁剪新衣,你便不依不饶至今。阿顺,你亦养育子女,如何不懂为母之心?唉,二娘乃是奉诏侍君,母女一朝话别,不知何年何夕再见,数套衣裙权作念想罢了。”

      武顺揩泪哽咽:“阿娘本已应承女儿,私囊银钱添入妆奁,只怪阿娘心思改变,二娘得新衣入宫,儿嫁去贺兰家十余载,只因妆奁薄贱,诸娰常借机嘲讽。”

      “阿娘亦是无奈,”,杨氏递了帕子给女儿,老太太叹息深沉:“自你阿耶病故,元庆元爽欺我膝下无子,不执子礼,宅中用度支取更不许我做主,为你清点妆奁之时,我自觉并不薄贱,遂。。。唉,即便阿娘有所亏欠,可。。。安石丧后,为免你受苦,是我劝二娘将你母子接至长安,这十载春秋,二娘所予尊荣资财数不胜数,你为何不肯原谅阿娘?为何怨念至今?”

      武顺迫视老娘:“怨!儿勤谨侍君,可阿娘却不许。。。”

      “住口!”,杨氏也毫不示弱的瞪视女儿:“若不听良言,我由得你不服凉药!哼,不知回报便也罢了,处处妄图压制二娘,万勿牢记,世人所行一善一恶,佛祖无所不晓!”

      “我只是不甘心!”,武顺掩面而泣:“我姊妹乃是一母同胞,比之二娘,儿无所短,凭何二娘一跃枝头,母仪天下,更得至尊爱重,儿却丧夫守寡,受尽夫家冷眼,再者,至尊亲口道我柔顺得体,更许以妃位,必是二娘不许,为何二娘这般磋磨我!!”

      我偷眼观察韩国夫人哭的是梨花带雨,心说这不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嘛。只不过,武媚可是天下最聪明也是最善妒的农夫,绝不可能任你露出毒牙而不反击自卫。

      杨老太太为旭轮掖实了被角,她轻挥手,口吻无奈:“至尊一时兴起夸赞一二,你却似获赐明旨。二娘不许?当初至尊欲废蟒氏,辅臣不应,文武劝阻,圣意犹不移分毫,何况今日赐一妃位?李家社稷,岂由二娘道不许?分明是至尊从未看重你,唉,与蠢物同处,纵生三张巧嘴也说不清道不明啊,阿顺,速速回府,莫教我今宵难消火。”

      韩国夫人被老娘怼的是羞恼无比,她抹净眼泪,二话不说抬脚便走。剩下杨老太一个人满脸无奈,忧心忡忡。

      我摸摸她历经沧桑的手,真诚劝慰:“阿婆安安。”

      酂国夫人望我苦笑,一下又一下的轻缓拍我:“阿婆安,阿婆安,睡吧,唉,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6月24日(2020)更新:
    修改了本章但内容不变,伏念的设定是二十岁
    阿史那咄苾:处罗可汗之弟,号颉利可汗
    贞观四年被俘,八年死,追赠归义王,谥号‘荒’
    子:特勤(不是本名,凸厥称号,应是汉语王子)
    孙:伽那
    曾孙:感德
    阿史那社尔:处罗可汗之子,颉利可汗之侄
    贞观二年,自立为(西突)都立可汗
    九年,率众奔唐,尚高祖女
    子:道真
    万安宫之祸:
    凸厥亡国后,太宗李世民迁降民入内地
    大加赐封那些部落可汗酋长王子贵族等,甚至安排他们守宫门,以示宠信
    李思摩(佗钵可汗之孙)被封为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怀化郡王。
    贞观十三年,李世民驾幸九成宫(即万安宫)
    中郎将结社率(突利可汗之弟)支持贺罗鹘(突利之子)突袭寝宫,事发被杀
    此后,李世民担心难以感化降民,就把降民迁至黄河以北的定襄城(山西大同)
    李思摩被封为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统治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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